192. 细雪

作品:《盛世山河(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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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信犹豫要不要去时家堡看看时均白。


    北寰舞不哭了,却一直流眼泪。


    北寰言看着心疼,眼睛也跟着红了一圈。


    他知道北寰舞为什么这么伤心。


    时家好不容易从南泽王谋反案中摘了出去,若是继续跟北寰舞、安王府有关系,后面难免还会有别的事。


    从他们已知的事情来看,这件事看不到终点。


    北寰舞这么做是对的。


    只是这对的做法却要她去了半条命。


    北寰言垂眸:“要不然……你跟师兄一起,回暮云峰罢……后面的事……”


    “我不!”北寰舞摸了一把眼泪,“你休想把我丢了,自己一个人走!”


    “小舞……”北寰言不知道还要怎么说。


    北寰舞固执地摇头,她不要退出。


    她已经来许都十年了。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让她深知以后道路艰辛。


    哥哥那么聪明,郭学林那么聪明,连他们都有猜不到、斗不过、查不出的人,她怎么能抛弃他,一个人去独自幸福?


    “哥哥,我好了。”北寰舞止住哭,拉住北寰言的手,“我们即可启程去西境西凉城罢!”


    她好怕他最后真的这般决绝地想要一个人走。


    北寰言望着北寰舞,满心愧疚。


    北寰舞一直都是他那根软肋,他拿她没办法。


    从她五岁起毅然决然地跟着他下山开始,她就是他此生越不过去的那道坎。


    他不能丢了她,只能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好,”北寰言温声道,“等你烧退了,我们就走。”


    北寰舞养病的这段时间,格外的安静。


    她每日做的最多事,就是靠在床头看屋外细雪。


    邱州这场雪,像是没完没了,一直下。


    北寰言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北寰舞,就连药也要亲手喂她喝。


    这段时间没人提时均白,而北寰舞好像也已经真的忘记了一般,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张狂的样子。


    看见凌信还会调侃他。


    凌信念她生病,不跟她一般见识。


    北寰舞却趁着自己病中,哥哥一直守在边上,欺负凌信变本加厉。


    入夜,等北寰舞睡下了。


    北寰言才拉着凌信去院子,问他是否去看过时均白了。


    凌信点头道:“看过了。”


    “如何?”北寰言问。


    “时均白平日里为了缩骨功一直在用药,他的药难调,身子有耐药性,病好得更慢。”凌信如实回答。


    北寰言望月轻叹。


    *


    北寰言离朝这段时间,朝堂上议论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平息民怨。


    沁春城挖出千具白骨,只是南境五洲之一城。


    随后其他南境四州,清州、启州、仙州、明州四州刺史请求南境五洲节度使裴渊调集人手协助勘探,果然在其他四州城外也找到了这样一个藏尸地。


    四城掘地三尺,挖出的尸骨,触目惊心。


    此消息一出,南境五州百姓哗然。


    随即就有人说这些人死得冤,无人祭拜,游荡天地,迟早会成恶灵,殃及无辜百姓。


    随着江南漕运总督府一案的审结,邸报下发,民怨更甚。


    说是这是当朝执政者失德,造成这场血案。


    许景挚坐在大殿之上,手上拿着各地以沁春城藏尸案为原型,改编的鬼怪话本子与戏本子,雷霆大怒。


    他要满朝文武想办法,平息事态。


    这事谁都没见过,最后都把目光投向家世渊源最深的中书令郭睿明。


    郭睿明知道这事躲不过去,只能上前一步道:“根据史书记载,前朝曾有过数次大灾。死亡百姓多达十几万,而后有民怨四起,皇家为其亡魂修建招灵台做法超度。”


    许景挚当即看向礼部尚书刘新。


    刘新也侧出一步,欠身回道:“前朝史书确实有此记载。陛下如果想效仿先人,也无不可。”


    许景挚觉得这是个办法,当即散朝,招三省六部长官来御书房单独商议。


    中书令郭睿明、尚书令宋谏、门下省侍中霄请、户部尚书翟淳、吏部尚书初开济、工部尚书叶温年、刑部尚书赵文斌、兵部尚书江狄、吏部尚书刘新九人齐聚御书房。


    许景挚去换了身衣裳才来。


    众臣工欠身行礼后,许景挚问郭睿明招灵台具体的事宜。


    郭睿明欠身回道:“陛下,这招灵台其实就是外面先垒起一个石台,中间全部用木材填充。长约三丈,宽约三丈,高约三丈。


    “建好之后,点燃其中木料燃油,找三千高僧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天。


    “那火四十九天不灭,牵引远方灵魂回归故里。在诵经声中,进入九天。”


    许景挚问:“你们觉得在哪里建造、如何建造、最后如何实施?”


    九人相互看了一眼,低声商议了一会儿儿,尚书令宋谏上前一步回道:“这事,其实主要看陛下想怎么办。”


    “什么叫做孤想怎么办?”许景挚向后靠在了龙椅上。


    宋谏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前朝之人做这事,无非就是要堵住百姓的嘴。陛下若是觉得这事办得漂亮与否,办得浩大与否,办得隆重与否,与皇家威望有碍,可以给出一个度,让我们商议。”


    许景挚沉思片刻道:“这事当然要办得隆重一些,要让百姓知道,孤不是失德,只是失察。”


    失德与失察之间只查一个字,但内里差得却是十万八千里。


    若是帝君失德,那便是要下罪己诏。


    悉数前朝君主,也没有几个人下过罪己诏。


    本朝帝传三代,只有一次,是永承年间那场北境雪灾,流民百万。


    永承帝下罪己诏,悉数得失。


    这才过了多久?又要下罪己诏,皇家抹不开这个面。


    众臣工知道许景挚的意思之后,又是小声商议了半晌,工部尚书叶温年才上前一步道:“如果陛下是这个意思,臣以为,在许都东、南、西、北四角建四座招灵台,由众僧诵经超度。再在宫里也建一座招灵台,由陛下点燃超度灵火,而后日日斋戒祈祷。便可事成。”


    平息民怒,无论是建造招灵台让三千高僧诵经超度,还是在皇城里建造招灵台,帝君亲自焚香超度,那都是做给世人看的。


    世人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皇家态度。


    只要把这个态度做到极致,后人也不会因此而指责许景挚执政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