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研究室是旧厂房的地下冷库改装的，林衡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汪图只是个学者，没有反侦查的敏感度。门口的红外报警几乎是个摆设。林衡在地下室天花板的边角装了微型摄像头，这两周为了换纽扣电池来过两次，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一进地下室，光球和往常一样飞向主管电脑，发着光读取电脑里的资料，更新最近的研究进度。地下室电脑没联网，系统只有靠近了才能读取内容。


    林衡则四处转了一圈，检查和上次来时不一样的地方。在地下室一角，他找到了之前帮苏有月背锅的人。


    无赖郝仁生被绑在椅子上，失去了意识，头上带着个改装过的游戏头盔。那头盔能遮住眼睛，发着白色的led光，后脑有无数的光缆链接到旁边奇怪的机器上，还有一条管道联通到了一桶黑墨水里，看着非常不妙。


    “原剧情里，犯人的实验有进行到这一步吗？”林衡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惊悚电影里的怪诞科学家，“系统你说，我们是不是无意中加速了汪图的黑化？”


    “宿主，根据资料，那只是个利用异能收集负面情绪的装置，和钥匙扣的效果相同，但减少了大量能量损耗，让效率增强了百倍。”


    “那对人体有什么影响吗？”


    “它能让人回忆起从小到大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果单次使用时长超过12小时，可能会对大脑造成损伤。”


    林衡想象了一下，要是把他关在地下室里，不停让他回忆讨厌的事，不出一天他可能就得疯。


    幸好当时没选那个妻子重病的残疾人……林衡看着椅子上呼吸平缓的本地无赖，衷心祝愿他能再撑上两天。只要两天一过，主角团就会来解救他了。


    “宿主，有大问题，最后的墨水怪物还没做好。”


    光球在电脑显示屏上调出一个进度条，又打开了一些难懂的资料图集，“光靠犯人一个人，两天内一定赶不及。”


    大约一周前，苏有月拿着越级装备，破坏了犯人手中的威力最大的半成品墨水怪物。那只怪物是汪图的最终研究成果，游戏第二章的最终boss，地位和第一章的犬王等同。


    系统说制作组希望拍摄一段酣畅淋漓的‘六人组联合对抗怪物’的团战镜头，而不是和开学典礼一样伪造战斗关卡糊弄。为了这个目的，林衡和系统必须在主角团到场前，保证怪物恢复到了应有的boss水平。


    “按资料，墨水怪物主要由三样东西组成：汪图自己的[墨水化物]异能，合适的炼金矩阵，以及他收集到的负面情绪。”光球解释，“前面两样都已经有了，现在负面情绪的收集进度太低。标准boss的进度应该是80%，上次苏有月动手之前，那只半成品boss的收集进度是45%。”


    而此时，屏幕上的进度条只有20%。


    光球以前也解释过汪图的研究。那些毛绒钥匙扣就是用来收集负面情绪的装置，收集到一定程度后，钥匙扣会自动寻找离得最近的人，捕捉他们心中最鲜明的负面情绪，绘成墨水画作。等‘画作’，也就是墨水怪物完全形成后，其中包含的炼金矩阵会记录下怪物的所有指标信息，完成后自行崩解，带着信息回到这家废弃工厂里。


    一般来说，拥有鲜明意象的负面情绪是恐惧，汪图研究最多的也是恐惧。所以钥匙扣形成的墨水怪物，都是离得最近的人心中最恐惧的东西。


    按照林衡的理解，所谓的‘炼金矩阵’是一辆大卡车，负面情绪是卡车动起来需要的能量，汪图和他自己的异能是卡车的驾驶员。要让卡车动起来，三者缺一不可。


    至于没有墨水为什么能形成墨水画，炼金矩阵的细节是什么，负面情绪怎么产生能量的不需要魔晶石吗，钥匙扣的信息又是怎么回到废弃工厂的专管所怎么没发现……这些技术问题林衡都听得半懂不懂，他没有异能也没有精神力，只能简单记个结论：


    比如，如果要加强墨水怪物的破坏力，就要有足够多的负面情绪，也就是让‘卡车’加满油让它能随意横冲直撞；


    比如，不同墨水怪物的形象又和最后接触到的，最鲜明的恐惧有关，不同的形象攻击特征不一样，墨水蜘蛛用前肢戳刺，墨水闹钟用声音诱惑，墨水黑猫跳来跳去贼精贼精地吓唬人，相当于在‘卡车’上加装了烦人大喇叭，带刺防爬外壳，迷彩油漆等不同特征；


    再比如，废弃厂房中央的大怪物，是汪图收集到的所有负面情绪的混合体，也是所有墨水怪物的融合体，也就是把所有特征都放到同一辆卡车上，让它既能够发出声音诱惑人，又能够伸出蜘蛛腿戳刺，又能变出人脸蛊惑。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没有能量了，需要帮助犯人收集更多负面情绪？”林衡思索道，“汪图在长竹市呆了两个多月，才收集了不到一半。现在还剩两天，两天里要完成60%的收集进度，有点困难啊。”


    他开始思考该怎么收集负面情绪，要不找找看长竹市有没有鬼屋？或者加班加得最严重的公司？明天要小考，他和同学们对考试的怨念算不算……


    “宿主，收集负面情绪不用那么复杂，犯人刚做了个新发明，正好用得上。”


    光球晃了晃，越过一大堆电线光纤奇怪装置，飞到带着游戏头盔的中年无赖旁边。


    林衡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要我戴上那个可疑的东西吧？”


    光球碰了碰头盔上的led灯珠，让那些灯变成了和它同样的明红：“哪里可疑了，和旧时代的vr游戏差不多。宿主放心，我会全程护航的。”


    “你要我戴上那个头盔，提供我的负面情绪，让犯人做成boss怪给苏有月打？”林衡依旧不敢相信。


    “这样效率最高。”光球淡淡道，“还有另一种方式，我们往犯人电脑里加点料，帮助他实现技术飞跃。这样犯人能用更高级别的炼金矩阵，更有效率的使用现有能源以及其他能源。”


    “技术飞跃，其他能源？”


    林衡想了一下：如果让光球帮犯人升级技术，那相当于把卡车换成直升飞机或宇宙飞船，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了。


    “犯人未来会被专管所带走吧？你帮他升级的知识也会被带走，不行。”


    “那宿主快戴头盔。”光球又皮了起来，“最终成品是宿主最害怕的东西又怎么了，苏有月他们又认不出来，不用担心啦。”


    林衡从中年人头上摘下头盔，摸了一下，确定那真的只是个内里光滑的金属游戏头盔，没有长针尖刺等等奇怪的东西。


    “……行吧。”他没有多少能纠结犹豫的时间，“我也想看看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是不是和我现在想象的一样。”


    林衡做好了心理准备，戴上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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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成功了宿主，可以了可以了！”


    “宿主快醒过来！”


    林衡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黑色遮掩板后面的一大片明红。他摘下头盔，再挪开怼脸的光球，深吸了几口气。


    “想起了好多不愉快的事情……”


    光球看出他精神不好，又怼到他脸上：“宿主别不开心，你可厉害了！看，进度条轻轻松松达成百分之百！”


    林衡气笑：“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赶紧先播一下时间和任务进度。”


    在系统的播放声中，他站起来重新活动了一下，将所有东西恢复原位。确定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后，他们走出地下研究室，再去将集装箱房门口的阻门器拆除。


    透过窗户缝隙看去，汪图依旧在垫子上沉眠，姿势都未变过。


    刚从过去的窒息回忆里解放出来，林衡看着睡得香甜的幕后犯人，少有的感到愤怒。


    和调查过去事件的主角团不同，林衡这一个月来，看到的是汪图的‘现在’。可笑的是，明明是个失去所有，被塔除名，躲在废弃工厂里偷偷做禁止研究的反派角色，汪图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做坏事。


    钥匙扣的炼金矩阵内设置了各种保险措施，其中有‘造物不能直接伤人’的硬性规定，所以最开始的捡瓶子老奶奶没有被墨水蜘蛛伤到。汪图自以为有这条规定就没问题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墨水造物出现在普通人社会中能引发多少派生事故。或许他考虑到了，但不觉得自己需要为‘面包车受惊撞到路边小女孩’这样的事故负责。


    专管所抓走墨水猫咪后，汪图等了几天发现没有人找上门，便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地放松下来，继续整理自己的研究数据。那天他急匆匆赶回来，看到附近的惯偷无赖躺在空地上，什么都没有怀疑。为自己的菜地惋惜过后，汪图还为自己创造的怪物没伤到人而高兴，然后理所当然地将‘送上门的家伙’关进了地下室。


    要说汪图是个坏人，他还知道不能‘直接’伤害普通人。要说他不是，那个钥匙扣收集研究数据的方法和四处投雷没有区别。


    “冷静点宿主，我们这是12+游戏，第一个人形反派当然不能太邪恶太强大。”光球说道。


    “人形反派……”林衡再一次对系统的说话方式感到无力。


    离开废弃厂房，回去路上，林衡问光球：“你说过，汪图在所有负面情绪中选择了恐惧。也就是钥匙扣周围恐惧等负面情绪越多越强，他的研究进展就越迅速吧？”


    “是这样的。”


    “那他为什么要来长竹市，不去其他魔兽袭击多的地方呢？或者为什么不回老家石林，石林市和长竹市差不多大啊。”


    “因为主角团在这里啊？”


    “……我错了我不该问你的。”


    林衡想了会儿，拿出手机。


    [林衡]：帮我个忙


    [林衡]：等你有机会和犯人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帮我问个问题


    [苏有月]：你不能找你同事帮你问吗？


    [林衡]：没那能耐，我只是个路人，一个底层龙套摊手.jpg


    [林衡]：不是说好了互惠互利的吗？


    [苏有月]： doge


    [林衡]：帮我问问犯人，为什么要选择长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