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第四周的周五，学生们收到了雪耳小姐暧昧不明的回复：城西物流园附近，有人说看到过和汪图相似长相的人。专管所正在排查中，请耐心等待。


    苏有月找风笑云啸单独商量了下，将自己‘大人们都不方便插手，想让学生们当先锋’的推测告诉了他们。风笑笑不乐意去想那些弯弯绕绕，只想赶紧抓住犯人问个清楚。云啸表示他不畏战，可以放手去做。


    “当初我们为什么要调查墨水怪物的事情？因为小月你中招了啊！”


    褐色长发，粉色眼睛的元气少女气鼓鼓地表态。


    “那个幕后犯人问都不问，就把危险的东西藏在可爱的钥匙扣里，趁人不备把心底的隐私秘密全都扒出来，做成黑乎乎的怪物！


    “还好我们没和大家说小月你的事，昨天小娅还和小鸢比较不同的墨水怪物来着。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中招了，心底最害怕的东西被人拿出来说，还和其他人的比较会怎么样……”


    她神色黯淡下来，担忧地看了苏有月一眼，再次提起精神，叉腰道：


    “所以专管所不想管也没关系，本来我们也是为了找一个答案才调查的。小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咱都听你的！”


    下一步是想办法请大家一起去城西寻找犯人。苏有月提出要去城西玩骑行，又打出了[幸运]异能的名号，用确定的口气暗示剩下四人做好准备，这趟出门会有危险，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如果真的能赶在专管所之前，‘幸运’地见到汪图学长，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


    深紫色麻花辫，紫色眼睛的文弱眼镜少女弱声表态。


    “我很憧憬他，我希望能和学长一样跨过重重阻碍，找到最适合自己异能的使用方法。赵老那边的旧稿我都看过了，那些画里都寄托着许多美好的感情。一想到学长当年画了那么多那么久，才成功翻身，我就充满了动力。所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触犯禁忌，躲在城市里做危险实验的坏人！”


    突然大声说话，她先把自己吓了一跳。向周围人道歉后，才唯唯诺诺地继续：


    “那个，谢谢你们让我加入。我知道自己派不上用场，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学长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会努力的！”


    苏有月再问了问其他三人。


    舟娅对各种离奇又不可思议的事件有着超乎寻常的热衷，钢蹦听舟娅的，陈素鸢对犯人的技术感兴趣，没有一个人退缩。


    “命运无法逃避，因为命运中的每个人都不会违背自己的本性去做事。”苏有月感叹，“明明可以移开视线事不关己，却依然愿意以身入险，大家都很厉害呢。”


    钢蹦惊恐地后退三步：“又来了，他又开始吟唱了！”


    舟娅笑：“苏同学有时候像诗人一样。”


    桓镜若有所思：“这是你感悟异能的方法吗？”


    陈素鸢赞同：“按照塔的学科分类，[幸运]属于命运类异能的一种。如果你有什么感悟，我很乐意听你说说。”


    云啸抱着剑耸了耸肩。


    风笑笑握起双拳：“好啦还等什么？快领路吧队长！”


    苏有月愣了下，指向自己：“队长？我？”


    “不是要靠你的幸运找路吗？”风笑笑眨眼，“那小月就是队长啦。”


    “领路的是向导，或者吉祥物，我们没必要决定谁是队长吧。”苏有月想起‘主角’的称呼，有些不自在。


    “不行，决定一个队长是很重要的！”舟娅合掌微笑，“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紧急时刻队长绝不能慌乱，要指挥大家哦。开学演习的时候苏同学做得很好，我投票赞同。”


    舟娅领头，钢蹦立刻跟票，陈素鸢，桓镜也都表示没有意见。


    “那让云啸同学……”苏有月看向云啸。


    “我只会战斗，战斗以外的东西一概不通。”云啸摇头，“你来当队长总比风笑要好，先试试吧。”


    “我是想当队长的啦，但小月你不是不愿意当吉祥物，怕惹来厄运嘛。”风笑笑晃着脑袋，“那咱俩换一换，你来当队长，吉祥物就由天真活泼聪明可爱的本女侠来当啦。”


    钢大蹦收到了舟娅的眼色，上来推搡。苏有月看出大家都没有很在意队长这件事，话语间游戏调笑居多，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他应下了这个称呼，忍不住捏了捏衣兜里的毛绒兔子钥匙扣。


    既然当了这个队长，苏有月又忍不住多想了些。


    队伍里唯一有攻击力的是云啸，他的[御剑]杀魔兽很厉害，但对墨水怪物的伤害很低。之前他们遇到的各类型墨水怪，都是只能牵制它的行动，不让它伤害平民，等待它自行消散或专管所到来的。要是队伍遇到了那天晚上的复合型强大墨水怪物，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此，苏有月尝试去邀请步兴安来帮忙。听到墨水怪物的时候，步兴安稍微从黑围巾里抬了抬头，似乎有些兴趣。但再听到专管所介入了此事，他立刻摇头拒绝，向苏有月道歉走开了。


    年级里最后一个攻击型异能者是离霞。周五大扫除时苏有月和她一起被罚种花种草，恰好有机会搭话。稍微聊了两句，他发现这位大姐脑子里只有打架，没有别的，不可能和人配合，只能遗憾放弃。


    苏有月也想过要不要搞点燃料带个打火机，又觉得凭自己的厄运，有七成可能刚拿到手就会出事。最后他决定保持平常心，把一切交给命运。


    不管是真正的命运，还是那位首领预言的‘最后决战时专管所和老师们会出场救你们’的命运。


    周六上午，众人骑行出发，一路发生的诸多小事不必多说。等到下午两点，一行人不断在附近打听，顺利找到了‘可能是汪图学长住所’的废弃厂房。


    最后看了眼和林衡的聊天记录，苏有月收起手机，和同伴们一起看向紧闭的厂房大门。


    “桑加克罗氏制药厂长竹分厂…”


    舟娅看向门口黑红色的照壁墙，念出了上面掉漆的勾金厂房大名。


    “啊，是罗氏制药的厂房，那我们可以直接进去了。钢蹦同学，请把门锁熔了吧。”


    “好嘞舟娅小姐！”钢蹦迈着大步走到门边，才反应过来，傻傻回头，“把门锁熔了？”


    舟娅微笑着肯定道：“是的，放心熔了吧。罗氏制药早就撤离东大陆了，不该再留下任何东西。区区一家空厂房，有什么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在众人的惊异眼神中，金发蓝眼的富家少女取下一身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分发给每个人，用来在紧急时刻联络。


    苏有月看着钢蹦伸出手，握住大门上的生锈U型大锁——同样一把锁，几天前他曾看着林衡用钥匙锁过。


    一阵蒸腾的白烟飘出，钢蹦拉开大门。


    白天的废弃厂房和晚上完全不同，带铁丝网的砖红围墙与黑绿的野树将整片场地围起，有长竹学园的一半那么大。看不出颜色的灰泥地上，掉色的白油漆画着一道道安全生产警示线。苏有月一下子就看到了厂房正中央的废弃篮球场，也看到了自己坠落的露天工业用井。


    同样的井有许多个，都用黄色的警示线框起来，看上去是用于化工用途。有的盖着厚重的挡板，有的挡板碎裂或被移开。离大门最远，厂区后方还有几个巨大油桶模样的反应塔，天蓝色漆的塔身上爬满红褐的锈迹。


    “看，这里有人住！”


    众人走到集装箱房旁，风笑笑指着窗户缝隙说道。


    桓镜凑过去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画板，也没有墨水，住在这里的人真的是学长吗？”


    “不管是还是不是，废工厂里住着一两个工人很正常。”云啸道，“我们要找的是和墨水怪物事件相关的证据。”


    苏有月有心喊他们避开篮球场：“那一起去旁边几个工厂大棚看看吧。”


    那几个完好的厂棚和苏有月自己来时看到的差不多，其他人满脸兴奋地转了一圈，最初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走到最大的，最像工厂的双层大棚时，桓镜指出了门口被杂物铁皮遮挡的隐藏房间。云啸轻轻松松挪开那些铁皮，钢蹦熔掉了房间的门锁，众人走进一看，发现这是工厂的保安室。


    舟娅说保安室里应该有地图，陈素鸢说制药厂里应该会有地下冷库或地下实验室，于是学生们开始翻箱倒柜。因为苏有月一直旁观着不敢动手，最后是风笑笑‘幸运’地找到了地下冷库的地图。


    去往地下冷库有两条通道：一条是走反应塔附近的封闭货运电梯，需要密码，一条在倒塌的大棚底下。


    风笑笑吐槽说犯人真厉害，故意把大棚弄塌不让人进去。陈素鸢说这样不安全，所有地下设施必须要保证两个出入口的畅通才行。苏有月在旁听着，只能苦笑。


    将倒塌的大棚清理出一条通路，学生们终于爬梯子进入地下，看到了一大堆奇怪的设备，和被绑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头盔男。


    “这！这是……”舟娅捂嘴惊呼，“那个人是谁，他没事吧？”


    随着云啸靠近头盔男，陈素鸢着魔一样走向房间正中央。那里有个展览台模样的装置，金色的弧形线条和文字在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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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空跃动，以奇异深奥的规律慢慢旋转着。


    “是塔的矩阵范式……”她口中喃喃，“细节习惯都对的上，制作这个的人绝对是塔的学者没错，水平至少高级……”


    苏有月找到了角落里一箱子的毛绒钥匙扣，又跟着云啸检查了下帮他背锅的头盔男的状态。


    站起身时，他发现同学们都有些慌乱。


    “我们是不是该报警？”风笑笑茫然询问，“应该要给专管所打电话吧？要不要告诉解教官？”


    “不，还不能确定住这里的人是学长。”桓镜站在装满黑色墨水的桶旁，看上去难以接受。


    他们所在的地下房间内，除了进来的通道之外，还有另一扇门。钢蹦站在门边，焦躁道：“这门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要不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你们先去好了，我先留在这里看一会儿。”陈素鸢盯着正中央的炼金矩阵。


    云啸没有说话，他站在门边提着剑，紧张地环顾四周。


    “那个人，我们是不是该先想办法弄醒他？”舟娅看着头盔男，很快又推翻了自己，“不行，还是把他绑起来吧！我看过一些猎奇故事，说犯人假扮成受害者欺骗前来救援的人……”


    风笑笑立刻被舟娅带偏，惊异地看向背锅无赖郝仁生：“这个人可能是制造墨水怪物的犯人吗！那要怎么办？”


    苏有月恍然发现，周围的同学们确实需要一个领导，一个统一的声音来代替他们做出决定，并为这个决定负责。


    决定正确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快速与明确。此地的主人尚在工作，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赶来。本来看上去最适合是云啸和舟娅，但他们一个想法太直发出的命令不够明确，一个心思太细无法快速做出判断。


    或许再稍微等一会儿？多给云啸和舟娅一点时间，他们也能做出不错的决定。他自己只会带来麻烦……


    “小月，怎么办？”风笑笑转头，无措地看向他。


    “……”


    苏有月捏了捏衣兜里的钥匙扣。


    他开口：


    “舟娅同学，请给雪耳小姐打电话，告诉她这里的情况。不要提到汪图学长，只要说炼金矩阵和钥匙扣，尽量详细。


    “其他人全部拿出手机拍照，发给雪耳小姐。旁边锁住的门先不去，椅子上的人也不用管，把这里边边角角都看一圈，多拍些照。


    “陈素鸢同学，你不是有专门记录炼金矩阵的设备吗，先记录下来以后再看吧。


    “我现在计时十分钟，十分钟内大家自由行动，十分钟后我们去开下一扇门。如果犯人赶回来，他很有可能会从那扇门进入。所以注意警惕，一旦有问题就往来时的通道跑。这里是犯人的主场，难保没有什么机关，等到跑到外面开阔地再考虑别的。


    ”舟娅同学，跟雪耳小姐联系完后，再和解教官联系。”


    同学们没有异议，纷纷拿出手机各自行动。陈素鸢则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手持式摄像机。


    苏有月也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走到电脑前时看到锁屏界面，他回忆了下汪图在校史馆里登记的资料，试着将他的出生年月日输了进去，锁屏竟然解除了。


    看不懂的文字和图片铺满了屏幕，苏有月随便翻了翻，点开他唯一能看懂标题的文档：


    《情绪与异能研究导论》


    【按过去七十多年的统计记录，异能觉醒基本都处在16周岁之前。本研究主要论述异能觉醒与异能者经受的特殊情感经历的关系。年纪越小，感情越是鲜明纯粹……】


    “别碰！”


    一声暴呵从门口传来。


    学生们寻声望去，缓缓打开的门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瘦高男人。他穿得和园区里干体力活的工人们差不多，胡子拉碴，头发衣服脸上满是尘土，带着副胶带绑的眼镜，眼神狠厉。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灰色的校服，拧开手里的黑色塑料水瓶：“长竹的学生？都给我离开！”


    黑色的水从瓶里涌出，冲向墙边几个装满墨水的大桶。霎时间，铺天盖地的阴影从桶里往整个空间弥漫。


    根本不用提醒，男人刚出现时钢蹦就拉着舟娅回头跑了，桓镜推着恋恋不舍的陈素鸢紧跟其后。


    墨水卷做漆黑的怒涛，向学生们袭来！风笑笑对黑潮连声喊着停滞，被云啸扛在肩头带上楼梯，苏有月紧跟其后。


    待所有人离开大棚，黑色浪涛般的墨水没再跟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篮球场上出现了一大团氤氲的黑雾，还未成型便扑向了空地上奔跑的学生们，将他们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