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站在安全的坡地上，向黑烟升起的方向眺望。


    赤褐色的土猡兽在黑土旷野里横冲直撞地奔逃着，橙红色火焰如飞鸟般在空气中滑翔，将魔兽们驱赶在一处，不断地加高温度缩小包围圈。


    兽群边上，一黑色中长发，校服系在腰里的女生张开双臂，她的头顶前方出现了一簇球型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红。


    “那是离霞同学？”风笑笑疑惑，“她不会是想用自己的火焰对付土猡兽吧？上周老师刚教过，土猡兽不怕火的啊。”


    这片掺杂着砂石的黑色旷野里，火蜥蜴和土猡兽是不错的邻居。火蜥蜴天天喷火玩火，土猡兽自然会比血牙犬之类的其他魔兽更耐火烤。遇到明火避开只是生物的下意识反应。


    “嘟——”解教官吹响了哨子。


    “各位，有胆量的，随我一起上前驱赶魔兽。目标是驱逐，若有魔兽伤人可杀，但决不能赶尽杀绝！”


    她高高举起手臂握拳，带头向离霞走去。


    虞木老师站在原地未动，向学生们微笑：“营地里还需要留人手帮忙，大家也不用都随解教官去。如果受了伤，一定要尽快回营地来治疗。”


    旁边，几位高年级的带队老师也都说了同样的话语：可以过去看去帮忙，也可以留在营地，凭各人选择，感觉危险了就回来。


    “不用担心，老师们很快能处理好的。”桓锦学长摆出轻松的口气安慰，“我们继续吧，土猡兽的表皮需要耐心处理，处理下来的整张外皮可以找后勤处的老师换学园积分哦。”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学弟学妹们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解剖上了。


    风笑笑拉着陈素鸢跟着解教官先跑一步，舟娅和桓镜也有些跃跃欲试，云啸抽出了他的剑敲了敲，和钢蹦一起检查上面的锈迹。


    钢蹦：“我觉得状态还行，看不出什么。那些食铁菌可能没那么厉害，速度没那么快？”


    “不容小觑。”云啸说着，指了指旁边储藏普通刀具的木盒子。


    那个盒子里装满了能暂时隔绝空气的果冻状凝胶，桓锦学长刚才切割用的钢刀就是从里头拿出来的。


    两人边讨论着食铁菌的作用，讨论着门内金属矿制造的武器，不知不觉也跟着解教官往前走。舟娅和桓镜也决定跟过去看一看，只站远点看一看，向学长暂时道了别。


    苏有月在最开始风笑笑拉他时没有应，纠结着自己是跟过去看还是留在营地更好，好像每次他往魔兽面前凑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桓锦一看还有人留下来，高兴道：“苏同学，你还对解剖魔兽感兴趣吗？”


    “我是有些兴趣，但我也有点想跟大家过去看，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苏有月诚实作答。


    桓锦学长看看他，又看向自己妹妹的背影，叹了口气站起身：“你不用留下陪我的，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反正苏有月顺其自然地被带了过去，最后还是跟大家一起汇合。


    出于好奇，跟随解教官下坡来的一年级新生们人数不少，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倒只有几个，领头是位看着很干练的女性教师。苏有月打量着他们的神色，不论是桓锦学长还是其他前辈，看着都不是很紧张，也暂时都不打算出手。


    看来他们有对付兽群的办法……苏有月心里了然。


    想想也是，这些土猡兽最高不过半人高，都是亚成年体。解教官前面一直强调不要猎杀只要驱逐，估计老师们还怕学生们闹太疯，杀了太多亚成年体的土猡兽，破坏种群数量呢。


    原本他就没觉得多紧张，现在更放松了。


    下到坡地往土猡兽群的方向靠近，离霞那边已经失去了控制。她可能是想着将魔兽集中起来，再用自己制造的大火球一举歼灭。可一个火球下去，那些土猡兽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发起了狂，追着离霞往土坡方向冲来。


    解教官再次吹哨，向兽群方向做了个手势：“各位注意，可以使用一切手段，阻止魔兽攻入营地，目标是阻止和驱赶，不是猎杀！”


    苏有月远远看到云啸的飞剑化作银光，溜到了兽群最边上，试着对其中一只造成伤害。土猡兽的外皮很厚，他试了好几次，才给其中一只造成了浅浅的流血伤口。离霞本人正转身逃跑，她的火鸟依然在兽群中肆意飞舞着，也不知是在把魔兽往哪个方向赶。


    风笑笑目前做不到远距离施法，牧晖的异能限制了他只能近身格斗，步兴安也同样受他自身血量限制，这三人都站在队伍最前，打算等到土猡兽逼近人群再行动。


    第29届生里，能打的人应该就这些了。


    “哈哈哈，还有我！终于轮到我出手了！”一个刺猬头大声笑道。


    他仰着头左右迎着众人的目光，穿过人群。路过苏有月时，他发出不满的气音：“呵，你又打算作壁上观是吧？”


    苏有月不明所以，只能微笑：“秦同学是有阻止魔兽的好法子吗？”


    b班的刺猬头秦阳秦同学，曾经在车库里推了苏有月一把，没被监控探头拍到，叫自己朋友再去推苏有月一把，因为庄山农牧的关系被定性为‘学生打闹’，最后除了严格的批评教育，没受到任何处罚。


    因着他后面没再现身找茬，苏有月也不在乎他在论坛上说了什么闲话，最近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听好了，我的异能是[地刺]，能在土地上产生尖刺阻碍魔兽，正适合现在的情况！”刺猬头秦阳骄傲道，“之前演习的时候，是我异能用得不熟练，队伍还一直在到处走动，才没显出我的能力来！今天正好叫你见识见识！”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有月赞叹，“地刺啊，听上去是很适合群体防御的异能，在探索队里肯定会很有用的。果然大家的异能都很厉害，比我这样的垃圾异能厉害多了。”


    秦阳瞪了他三秒，勃然大怒：“你是在讽刺我对吧！你觉得我的异能不行对吧！混账，你给我看着！”


    他挤开牧晖走到最前方蹲下，双手摁在地面，闭上了眼睛。


    移动的兽群正前方，黑色的土地缓缓拱起，翻出一排圆锥形的刺来。刺根处有拳头粗，看着非常凝实，尖端斜着朝向兽群方向迎击。


    离霞一直被兽群追着跑，看到地刺翻出来，一个蹬腿飞步越过。其后土猡兽群紧追而上，看都不看直接冲了上去，将圆锥形的地刺冲成了大大小小的土块。


    秦阳兀的脸色一白。


    他紧紧抓着地面上的泥土，咬了咬牙，盯住兽群前面的土块，打算再次使用异能——


    “够了，你的精神力差不多见底了。”解教官上前阻拦，“看最前排的那几只，它们胸口的血窟窿都是你的成果，你已经很厉害了。回去我会和你们班主任说的。”


    秦阳被解教官扶着站了起来，往旁挪了挪，不肯回头。


    苏有月看着，没什么多余的感想。


    他不知道刺猬头给自己的异能脑补了些什么，但他知道地刺只能稍微阻拦一下魔兽，不可能完全挡住魔兽的进攻。


    苏有月见过不要命的魔兽群冲向一排排钢制的地刺和拒马，即使那些钢针扎进肉里，前一排魔兽全部站不起来了，后面的一样会踩着前排同伴的尸骨涌上。发了狂魔兽就是这样，光是疼痛无法阻止它们。


    现在‘驱逐’肯定是不可能了，兽群已离人群越来越近。离霞的火焰球，还有后面其他人做的事情，都可能反向激怒了这群土猡兽。估计解教官会让大家撤退，把场面交给专业人士。


    嗯……光是阻拦不行，还带得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才好。


    “秦同学，你的异能在生成长刺的同时，可以在后面制作壕沟吗？”苏有月走过去，认真询问，“比如把挖壕沟时，挖去的土方用来做地刺什么的？”


    “你……”秦阳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来嘲笑我吗！”


    苏有月见他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没法认真思考听取建议了，有些遗憾。


    他想走开，秦阳却不饶：“混蛋白毛，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看到这里的骚乱，风笑笑想过来说话，被云啸摁头拦住：“别开小差，盯着敌人，注意警戒。”


    陈素鸢看两人只说话没动手，苏有月也没有求助的意思，撇过头继续看兽群。


    舟娅想要上来劝架，看着刺猬头满是怒火的眼睛，又有些不太敢。


    钢蹦不在场，没有护身道具又没有合适异能的他，早跟桓家兄妹一块儿躲到半坡上去了。


    最后，霍小凤摇着他的卡纸扇子走了过来：“哎呀，现在是多么热血沸腾，多么英勇无双，多么extraordinary的场面啊！my sun，my moon，你们俩在这种时刻还要闹小脾气，难道是命中注定的对手吗？”


    他扇子上的味道比刚才更浓，摇晃时香气冲着两人扑面而来。


    苏有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好先打个招呼：“霍同学好。你用了什么香水吗？”


    刺猬头吼道：“什么my son，踏马谁是你儿子！”


    吼完，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没趣，放弃和苏有月继续掰扯，推开霍小凤，怒气冲冲地回营地了。


    霍小凤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卡纸扇散着香氛，应道：“这是我最近研发出来的，能静心平气的氛围型香水。sun同学平时是颗没人点他也会炸的boom，你看，他刚才是不是稍微平和一些了？”


    苏有月和秦阳不熟，实在没法评价什么。他赞美起霍小凤：“能让人心情平和的香水，能对异能者起作用，是用异能调制的吗？果然大家都很厉害，比我这样的垃……比我厉害多了。”


    “别这样说，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光芒！”霍小凤安慰他一句，又控制不住地自夸起来，“我也没想到，昨天刚研发出来的香水，今天就能起作用了。这款香调里可是有几种原材料花大价钱也买不到，我好不容易才凑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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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它们不仅能让人情绪舒缓，还有恢复精神力的微弱功效。要不是小凤我——”


    “恢复精神力的微弱功效？”


    有人插了进来，是陈素鸢。


    她轻轻嗅了嗅，看向霍小凤：“这个功效具体指什么？”


    “功效？”


    霍小凤看着陈素鸢满是求知的浅绿色眼瞳，一时卡了壳。


    陈素鸢认真询问：“你对‘香气回复精神力’的效果是怎么评判的，标准是什么，是按每个人精神力的比例来算，还是有一个绝对数值？”


    “标准？数值？”


    霍小凤微微移开视线。


    陈素鸢认真猜测：“是能够让闻到香味的人迅速恢复精神力，还是必须在香气中呆满一定时间，又或者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一定量的精神力？”


    “这个……”


    霍小凤不停地给苏有月打起眼色。


    苏有月正想帮他们互相介绍，又听到旁边传来了舟娅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发碧眼的富家少女站在最前，冲着不过十米远的魔兽群放声大喊。


    被飞剑和地刺割出了不少伤口的土猡兽们并没被她的喊声吓到，继续奔腾向前。


    舟娅脸色苍白地喘了两口气，摇着头退下阵来。风笑笑拍拍她的肩，顶上了她的空位，对已经逼到近前的魔兽群喊起了停滞。


    走到陈素鸢和苏有月身旁，她笑了笑：“看来我的‘扩音器’对魔兽也不适用呢，没法用声音驱赶他们。”


    霍小凤眼前一亮，突然夸张地单膝跪地，捧起舟娅的手：“哦这位高贵的miss，能认识你真是我的荣幸。”


    单看外表，舟娅和霍小凤都是金发碧眼，一男一女，一潇洒英俊一和婉庄严，站在一起倒像童话里的王子公主一般和谐。


    “鄙人霍小凤，您喊我小凤就可以了。敢问公主大人该如何称呼？”


    “霍同学不必多礼，喊我舟娅便好。”


    “好，舟娅同学。”


    霍小凤说着，慢慢抬起舟娅的手，离自己唇边越来越近……


    “混账，你想对舟娅小姐做什么！”钢蹦听到声音赶过来，指着霍小凤怪叫。


    “我们可以再讨论下香水恢复精神力的问题吗？”陈素鸢也来插话，“如果你现在忙，我们也可以约时间再聊。”


    “霍同学，这位是我们班的班长陈素鸢，这位是我们班的钢蹦同学。”舟娅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为霍小凤介绍起两人。


    接着，她又转开话题，问‘香水恢复精神力’是什么，霍小凤冲着钢蹦扇了扇扇子，眼睛乱转地说了起来。


    在这边四人互相聊天时，苏有月注意着前面的局势。看到兽群越来越近，感觉不妙的人都先往土坡上撤了。舟娅得了他的提醒，也边聊边带着其他三人往后撤。


    不一会儿，正面对抗土猡兽的只剩下风笑云啸，牧晖步兴安四人。苏有月站在解教官旁边，一起看着他们。


    风笑笑每次只能暂停最前面十只左右的土猡兽，后面还有十二三只她管不了，而且用了几次大范围停滞后，她的脸色很快苍白起来。牧晖和云啸的飞剑抓紧机会冲向最前排的几只魔兽，他们俩一个月来肯定有配合锻炼过，一人赤手空拳骑上土猡兽的脖子，不断用他硬化过的无情铁手猛砸兽眼，一人控制着飞剑牵制周围的魔兽帮忙掩护。


    银光在兽群前飞过，云啸忽然动作一顿，牧晖听到身旁发出啪地一声脆响。风笑笑也耗尽了精神力，伸着手卡在那儿喊不出声。


    飞行中的银色短剑忽然停住，掉在黑土地上断成两截，又迅速被魔兽踩在蹄下。牧晖第一次看见这种事，难免愣了愣神。他骑着的土猡兽不受[停滞]阻挠后，一个劲儿猛地甩头要将人类甩脱下去。牧晖身子一歪，触地时单手调整姿势，一个翻滚回到了人群中。


    与此同时，又一头土猡兽跟着他的背心猛冲过来，却被一条血红色的长蛇游进眼眶，浑身抽搐着躺倒在地。还没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诡异的红色长蛇又从同一个洞口钻出，浑身颜色暗了几分，在空气中游向下一个目标。


    红蛇的另一头连着一个人的手指。


    “我们是不是该撤退了？”步兴安问。


    ……


    队伍最后方，站在半坡位置的桓家兄妹看着众人。


    “小镜，你的朋友们都好厉害啊。”桓锦半是惊讶半是羡慕地感慨，又转头看向自家妹妹，小心问道，“和他们在一起……你会有压力吗？”


    “压力？”桓镜听着问题，低头笑了笑，“还是锦哥懂我，压力稍微有一点啦。但不是他们的缘故，主要还是我自己的异能问题。”


    “……哥哥最近在烦心就业的事。可能想多了些。你的朋友们都挺好的，一年级就好好玩玩吧，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的是锦哥你啦~哎快看，我们班班长又贫血晕倒了，咱们也去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