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黑色旷野中，赤褐色的土猡兽们渐渐聚集。分散在不同地方的学长学姐们得到了带队老师的招呼，同样聚到了一起。


    一部分人背负着猎到的魔兽，慢慢向营地这边走来。


    留下十几人挡在兽群之前，看上去是在轮流使用各自的异能。从苏有月的位置看不出他们的异能效果，只知道都不是攻击性型。


    “有月，那你永远都不想在异能方面努力了吗？”


    好一会儿，云啸再次问道。


    “嗯~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上进的心思……只能说顺其自然吧。”苏有月微笑。


    云啸看着他，不再提起异能的事。


    “既然你想到要写诗笺，也很喜欢这首诗，还是练练书法试试吧。”他挥了挥手里的金色卡纸，重新提起最早的话题。


    “不用想着练到什么程度，结果能得到什么，只需要想怎么把这张卡片写得好看一点。我知道一些名家字帖，舟娅的字看上去也练过。如果你想尝试，等晚上回去我们找她问一问，帮你找些入门用的字帖和练字纸。怎么样？”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好像有点不近人情。苏有月看向云啸，打算和往常一样先答应下来再说。


    忽然，一道温和又华丽的声音插了进来。


    “哦，我的朋友啊！是什么让你脸上阴云密布，愁容满面？”


    苏有月看得清楚，云啸脸上原本带着丝春水消融的暖意，听到这个声音后，立刻重新结冰冻上，瘫着脸面无表情起来。


    一打扮精致的金发男生走了过来。他带着银制扣夹，衣领里装了领撑，校服外套潇洒地披在身上，让两个袖子空荡荡地垂在背后。


    “太阳是那么明亮，空气是那么清新。水边有着夺目动人的少女，草原上有满载而归的勇士，远方有着full of诗意的future。


    “这般美好的景色，小凤我啊，早已经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怅然若失，百感交集了~”


    来人便是霍小凤，年级里的著名人物之一。


    他扬起手，像玩扑克一样帅气地展开一叠卡片，扇子一样摇晃起来。那些卡片是专门用来扩散香水气味的‘扩香卡’，每一张上面都有着漂亮精致的花纹凹糟。


    金发碧眼的英俊男生笑出八颗贝齿，手中卡纸扇轻轻摇晃。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随风散开，当人意识到了想要细细嗅寻，却捉摸不见。


    “我们高大英武的班长，你为何眉头紧皱？须知天下之大，每一时刻都有无尽的欢喜与伤忧。须知此世之小，每一朵玫瑰的开放都只有短短一瞬。是什么缠绕在你心头，让你忽视了眼前的美好？”


    在霍小凤华丽的咏叹调式询问中，云啸面色丝毫不动。


    苏有月也理解他刚才的表情变化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知道怎么对付霍小凤这样的人，只能面瘫以对。


    “看来云啸同学在班里很受欢迎。”他试着开口缓和气氛，又对金发男生点头致意，“霍同学好。我们昨天见过，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您说笑了，人与人的邂逅是生命中最美好的moment，我用心珍藏着与每一个人相遇的唯美瞬间。我怎么会不记得您呢。”


    霍小凤说着，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支新鲜的玫瑰，拿着玫瑰的手豪气一指，让花蕊凑到苏有月眼前：


    “你就是a班的Sure have moon!”


    云啸瞳孔微颤。


    “太好了，霍同学你还记得我。”苏有月笑道，“另外我也觉得，和霍同学相识是件美好的事情，是我的幸运呢。”


    “唉唉，喊霍同学多生疏。鄙人小凤，和其他人一样喊小凤就好。”霍小凤很自然地收回伸出的玫瑰，搭在腹部弯腰鞠了一躬。


    云啸：“……牧晖那边好像有事情，我先失陪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帮忙搬运重物的朋友，瘫着脸向苏有月点点头，转身欲走。


    “请等一下，我敬爱的班长大人啊！”


    霍小凤毅然伸出手，拦住云啸的去路——不知道为什么，做这个动作时，他露出了英勇就义般的悲壮表情。


    “我有一言，请班长大人静听！”


    云啸不得已停下，苏有月好奇地看着他们。


    “作为真善美的侍者，我不能对近在眼前的危机视而不见……”霍小凤拿起玫瑰花，西子捧心状捧在胸口，惋惜地垂下头。


    “危机？”


    云啸立刻警惕起来，往远处学长学姐们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向正在烧火做饭的营地：“哪里的危机？”


    “哦~当然是浪费我们青春年华的危机！”


    霍小凤发出一声长长地感叹，指向河边正结伴往回走的少女们，不断用眼神示意。


    “青春时光转瞬即逝，在这广受赞美的人生春天里，不去享受一场美好的恋爱，就是犯罪！失去时间，只会让我们的肌肤磨损，失去热情，却会让我们的灵魂消磨！”


    苏有月打量着云啸，似乎听到了冰面裂开的声音。


    “我听不懂。”云啸说完，直接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离开此地。


    霍小凤追在他旁边：“班长大人，您的纯粹与坚忍值得歌颂，但若妙龄与无知结伴，让你忽视了身边触手可及的绽放花朵，那便是我这位侍者的过错！”


    身边的玫瑰？


    苏有月听到关键词，意识到不对，立刻跟了上去。


    刚放下水罐的牧晖看见这边的情况，向他们迎了过来。


    开学典礼后，苏有月也见过牧晖几次。有时早餐食堂里人多，他会跟云啸一起同a班同学们吃饭。他和云啸一样，是只干活不会多说的面瘫冷脸。


    见到云啸和缠着他的霍小凤，跟在一旁的苏有月后，牧晖只点头打了招呼，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站在那儿不动。


    “班长大人，云啸大人，您已经见到了玫瑰，为何还要装出没有看到的模样？无论你的心头缠绕着什么—”


    苏有月打断他：“霍同学，我赞同你之前的说法哦。趁着校园时光，享受一些美好的经历没什么错。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嘛。”


    霍小凤听到最后一句，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换上热情的笑脸：“Nice，luck君，你能understand我的心意，真是太好了！”


    “但是啊。”苏有月双手抱胸摆出冷脸，“如果我没想错，霍同学你是在撮合你们b班的两位班长吧？刚才那些说话，都是因为你注意到了河边发生的事情，想要过来劝云啸同学主动点？”


    霍小凤叹道：“精准的言辞是暧昧的敌人，它会唤起理智，打消热情的土壤。但是……YES，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理由。”


    云啸牧晖面瘫脸：“……”


    苏有月冷声道：“霍同学，你知道云啸同学是有青梅竹马的人吗？他自有他的考量，你怎么可以强逼着别人去做选择呢？”


    云啸瞳孔巨震，牧晖面色不变。


    霍小凤将玫瑰举到鼻前，闭上眼轻轻嗅闻：“……是这样啊，真善美的女神告诉我，a班确实有一位班长大人的青梅在。但那又如何？”


    他睁开天空颜色的纯澈眼睛，唰地挥出玫瑰：“两个都要不就行了！”


    云啸痛苦地闭上眼睛，牧晖面色不变。


    “have moon同学，或许你心里只有月亮，忘记了漫天的繁星。”金发少年大张开双臂，摇头感叹，“我并没有要求班长大人做出选择，我只希望他能注意到玫瑰的心意，决不能因为不擅长或不知道怎么应对，就忽视这份纯粹的美好。”


    苏有月想了想：“不愧是霍小凤同学，说得很有道理。云啸同学确实容易忽视一些东西。而在平稳安宁的学园时期，忽视掉这些美好太可惜了。”


    云啸立刻看向他：“有月你……你们好像很合得来？”


    牧晖面色不变。


    云啸再提起苏有月的幸运诗笺，尝试用老招数转移话题。苏有月有‘发放幸运券给同伴’的任务在身，也只好暂时放弃，拿出两张金色诗笺送给两人。


    霍小凤眼睛一亮：“Elegent！低调奢华的金粉颜色，搭配棉感肤质名片纸，边缘还有款式简约的高档烫透印纹，这样的组合搭配上面画的神秘符文，nice设计！”


    苏有月震惊了：“符文？原来我写的已经看不出是汉字了吗？”


    “不，你写的字很正常。”云啸连忙解释，“霍同学说他出身于边远小国，能用中文交流但不会写，才会认不出……大概。”


    “真是惭愧。”霍小凤又拿出了他的卡纸扇，扇着风儿叹道，“我出身于气候温暖的山谷城堡中，那儿到处都是织锦般的彩色花田。家中世代做旅游和香料生意，小有积蓄，足够供我长途跋涉，远离家乡求学。因为游客多，我从小精通48种语言，都只会说不会写。”


    苏有月听着有些疑惑，他记得霍小凤也是和他一样的普通城市子女，家中条件一般，直到他开始做起香水生意才有了起色的。那种边远小国的王子人设是怎么回事？


    前面说话中英文夹杂也就罢了，调香行业主要是西大陆人在经营，可能霍小凤同学经常会接触西边的客户，才养成了奇怪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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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习惯。但汉字和符文还是能分出来的吧？他平时在班里怎么上课的？


    “你写的字很正常，我能认出来是诗文。”牧晖突然开口，对苏有月道。


    “额，谢谢。”


    “哦，这是把lucky君的luckiness寄托在纸上，把自己的力量分享给其他人吗？多么高尚多么无私的品德啊！这是义举，是美好的代表！”


    霍小凤继续唱诵。


    苏有月想了想，觉得霍同学想隐瞒自己的出身，装个别的人设也没什么。他自己入学前也考虑过隐瞒过去，装作不起眼的弱小异能者度过三年时光呢。


    “霍同学，牧晖同学，是这样的，我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异能，不清楚这张诗笺会不会有效，也不知道收到卡纸的人会得到幸运还是厄运。两位如果要收下卡纸，请一定记得注意安全。”苏有月严肃道。


    牧晖收下卡纸道谢，没有多的反应。


    霍小凤再次咏叹：“没有关系，无论幸运还是厄运，都是生活赠送给我们的小小礼物。人生正是因为有波折有挑战，才会变得无比美好。”


    苏有月看两人都没有不快，松了口气。


    “我也曾有过一段艰难困苦的时候。”霍小凤继续说道，“那时，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全球顶尖的调香师们，他们说我调出来的香味只是厕所里的废水，将我过去努力获得的所有证书都贬得一文不值，我曾以为我永远都无法到达更高的境界了。


    “But，现在我站起来了，我意识到了一点：对美好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觐见之路。我和那些行业顶尖人士走得不是同一条道，我依然闯出了我自己的天地！只要have moon同学你潜心修炼，也一定能够获得成功！”


    这话听上去是很正经的劝诫，苏有月认真地道谢。


    霍小凤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点了头，又开始自夸：“哎我好羡慕你，好羡慕你可以这样继续坚持奋斗。我已经走到了我行业的最高尽头，再也没有老师可以指引我了。高处不胜寒啊。”


    云啸牧晖：“。”


    霍小凤说着说着抓起苏有月的手，“哦我的月亮朋友，相信我，相信自己，然后继续坚持下去吧。我能看得出来，你也有着追求真善美的热诚，你胸中的火焰比我还要旺盛。这个送给你，你一定可以的。”


    他在苏有月手里塞了支小指长短，筷子粗细的喷雾瓶。


    苏有月想要拒绝：“霍同学，你昨天已经送过我几瓶香水小样了，真的没必要再送我这个。”


    “放心吧，只是小样而已。放在市面上也不过区区一顿自助餐的价钱。”


    霍小凤挑了挑额前的金色刘海，摆了个明显练过的露齿微笑。


    苏有月：“……”


    合理怀疑他只是为了炫耀价格才送小样的。


    “朋友，请相信我，我并没有想要用粪土般的俗物来侵扰你高贵心灵的意思。只是我目前能力不足，具有治疗效果的异能香水研发不稳定，无法作为心意送出。就只能先用这些俗物代替。我知道，您的心灵……”


    趁着霍小凤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有月身上，云啸带着牧晖溜了。苏有月一边陪着这位高级调香师聊天，一边想着这样做算不算完成任务。


    等学长学姐们带着猎物回来，肉香随着欢声笑语弥漫在空气中，营地变得非常热闹。


    等待食物的空隙，桓锦学长给妹妹的朋友们展示了解剖土猡兽的手法。


    “土猡兽和野猪差不多，难度不高的。去掉内脏的部分都能吃，内脏有些部分也能吃，但野外我们不推荐。”


    桓锦将钢刀插进猪腿切割表皮。因为用力，他脸都皱到了一起，钢刀却划拉地极其缓慢。


    “老桓，一会儿拿锯子锯吧，钢刀比骨刀难用多了！”另一位学长看见了，冲他们喊道。


    桓锦应了声，停下来擦了把汗，给苏有月几人解释：“我们以前解剖这些东西时，用的都是魔兽兽骨制成的骨刀。土猡兽最厚的就是皮，骨刀真的很方便，不用消耗多少精神力就能切开了。今年说是要锻炼精神力，老师不给我们用，我也是第一次用普通刀具做这个，让你们见笑了。”


    学弟学妹们立刻表示学长威武，他们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很厉害。


    等几人轮流试着用普通刀具切割魔兽表皮时，营地里忽然起了骚动。


    “火！”


    “起火了！”


    不是营地，不是哪个灶头下面起火。


    远方，黑色土地所在的魔兽群方向，滚滚浓烟直上天空。


    “老师，离霞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