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传送门历练，新生们只需要熟悉环境，做好营地后勤，主要任务是给学长学姐们烧午饭。


    现在离霞一惹事，尤麻又带着她拒绝认错，将一年级的两位班主任都卡在这边，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苏有月在旁看着，觉得有些不好收场。


    虞木老师和解教官两人都很年轻，必须要保持班主任的威严。解教官是头一次教学生，虞木有执教经验，但也是头一次当班主任。她俩的性格都和外表相反，挥着大剑，红发张扬的解教官外刚内柔，吃软不吃硬；负责医疗，举止温和的虞木老师外柔内刚，吃硬不吃软，两人非常互补。


    今年异能者学生一共只有两个班，学生们经常看到她们聚在一起商量班里的事。这次虞木老师光用说的没法让学生知错，解教官才走过来，用她在量子壁垒的部队经验，提出打一架来把离霞调到一边。只要离霞愿意跟解教官走，尤麻独自一个闹腾不出什么，围观的学生们就能散了。


    但离霞和尤麻两人也是一硬一软的组合，就是不肯认。傻大姐离霞可能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旁边的娇小女生尤麻眼珠子转得很溜。她一直注意着周围的人群，发现人变多了后，会得意地垂下头去，对着地面吐舌头做鬼脸。她知道这样做大家都会看见，她非常享受现在的状况。


    “这是怎么了？”


    终于，在耽搁了不少时间后，高年级的带队老师也走过来瞧。


    “芮老师。”虞木点头招呼，简单说明现在的情况。


    被称作芮老师的女性有一头灰白色的短发，眼睛是少见的浅金色，看着也很年轻。苏有月记得她，她就是刚才那位扔出银色巨网，阻拦魔兽的人，银色巨网应该是她的异能效果。


    了解情况后，芮老师想了想，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位同学，西区食堂每周五限量供应的特色肉排，你吃过吗？”


    特色肉排类似炸猪排，不过用的不是猪肉是魔兽肉，苏有月吃过一次，味道很不错，就是很容易饱。风笑笑能吃下一整块，他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其他同学介于他和风笑笑之间。


    离霞茫然点头：“吃过啊，问这个做什么？”


    芮老师微微弯下腰凑到她面前，神秘一笑：“知道肉排里是什么肉，从哪里来的吗？”


    离霞摇头。


    “那肉排用的是土猡兽的肉，就是从我们身后这片旷野，从你追逐的土猡兽上解下的肉，就是那边学长学姐们正在切割处理的肉。”


    芮老师挥挥手，指向背后的高坡营地，与坡下平原。


    刚才的银色巨网已经撤了，土猡兽们背上的鬃毛都塌了下来。它们回过头，绕过倒下的同伴身躯，往远方地平线的方向缓步行走，要回到黑色的旷野里去。


    之前学长学姐们一共带回了九头半人高的土猡兽，十三只火蜥蜴。有的被装进了特制兽笼里，有的抬到下风口切割处理。现在再看，已经有手脚麻利的前辈将兽肚上鲜红的大肉切了出来，一块块放到草箩里。


    “水煮肉片，糖醋排骨，红烧大排，木须肉……”离霞大姐看向土猡兽的眼神变了。


    “这位同学你想啊，如果一口气杀了太多土猡兽，以后就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肉了，对不对。”灰白发的年轻老师笑道。


    离霞脸色大惊：“对哦！我每周五都要吃三份特色肉排的，杀太多会没得吃的！”


    苏有月：“……”


    能吃下三份，她的精神力比风同学还要多吗？还是使用方式不一样？


    “怎么，这一届的新生……”


    芮老师看看离霞的反应，又看到了围观学生们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


    她转头看向虞木，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我听说，往届新生都会先在解剖课上试手，进传送门后负责处理学长学姐们的猎物，将解剖出来的肉和皮交到晒肉场去换积分。今年是不是因为课纲改了，他们连吃的食物从哪里来都不知道了？”


    这个苏有月确实不清楚。他一直以为西区食堂的魔兽肉全外包给了庄山农牧，倒没想过后山传送门里还有一批跑动的野生肉。


    其实一直有种说法，传送门既是危机，也是机遇。门后的异世界是未经开发的原始土地，有全新的矿藏，独特的生物材料，可能还有另一个文明留下的踪迹。现在可以新添一条：就算以上三者都没有，至少还能将毁灭过长竹市的魔兽当做食物果腹。


    再想想也是，自产自销是最经济的做法。如果食物上全靠外包，万一庄山农牧想要涨价，学园的财政会吃不消吧。


    周围也有同学小声讨论起来。有人问晒肉场是什么地方，芮老师笑了笑，解释道：


    “晒肉场也在学园后山，是学园存储魔兽肉的地方。我和你们班主任商量下，下次……”她看了离霞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下次，带一批表现最好的同学过去参观吧，那里可是有很多肉呢。”


    离霞咽了口口水，稍微站直了些。不知何时，她浑身的气焰都消失了，黑发周围漂浮的点点火星全部熄灭，周遭空气都凉爽了几分。


    虞木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去再商量……离霞，我会跟食堂说，未来一个月都不允许你吃特色肉排了。如果你以后还不认错，就延期到一个学期。”


    “我认错，我错了！”离霞忙道，“一次性杀太多土猡兽，未来能吃的肉排就会变少。我知道老师为什么说要控制数，数，种群数量了！”


    “那除了土猡兽之外的魔兽呢？”芮老师笑着再问。


    离霞啃了啃手指指甲，痛苦又认真地思考起来。她眼巴巴地看着远去的魔兽群，回答道：“我也不会乱杀了，每次要吃多少再杀多少，其他都听老师的！”


    旁边尤麻切了一声，无趣地撇过头翻了个白眼。在老师们的追问下，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事情就此了结，围观吃瓜的学生们被老师遣散，回到自己负责的任务上。随着各类大小琐事一一解决，陶罐里肉汤的香味越来越浓。


    意外摔了几个瓷碗后，苏有月被安排了又热又累的检查营火的工作。看着土灶里跃动的火焰，他想到了被学长和老师多次提到的，解剖课的问题。


    说是解剖课，实际用起来倒像是处理猎物的学问，应该对传送门探索挺重要的。


    今年学校改了教纲，是因为招收的异能者学生人数太少，觉得没有必要另外开课，打算让高年级带着低年级直接动手做吗？


    #


    西区实验室。


    火蜥蜴身上最坚硬的骨头是什么？


    除去脑袋的部分，最坚硬的是包围神经束，从头一路延伸到尾巴的脊骨。


    课件上一共标出了三节必须破坏掉的部位，分别在脑袋和身子的连接处，身子和尾巴的连接处，以及身体上弓起的第三根脊骨下缘。


    林衡一组五人，轮着使用骨刀切割。一人操作的时候，其他人都看着那个眼睛还在转的火蜥蜴脑袋。有组员兴奋又害怕地伸出手去戳，毫不意外地被突然喷出的火焰烫到，脸色发紫地去冲水，找医疗委员要烫伤膏。


    一个班四十多个人，胆大手贱地学生不止一个。在四面传来的惊呼中，陆疾老师坐在原位岿然不动。他两手叠在拐杖头上，慢吞吞地复述着课件，间或插几句有趣的课外知识，保持学生们的注意力。


    “异世界的空气中也有着稀薄的异界能量，对普通人影响不大，能让异能者们更快恢复精神力，是其他异界生物们生存的必须。


    “所有离开传送门的魔兽，到了一定的时间，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归巢’行为，主动向最近的传送门靠近。


    “传送门爆发则是不同的情况……”


    林衡心不在焉地听着，将手里的骨刀交给下一个人。挪位时，忍不住又看向对面的操作台。


    那组人里，最后快速出手抓住逃跑蜥蜴的同学，叫做步连，班级学号名单上第一个男生。


    林衡越看，越觉得他和人设图里的步兴安长得一模一样。


    一样的脸，一样的黑发红眼，一样的少见姓氏，一样坐在第一排的身高。


    但两人气质完全不同。步兴安的人设资料上写着阴郁沉闷少语寡言，步连却很开朗，和周围人关系都不错。


    林衡看对面其他人操刀的时候，步连一边和周围人说话，一边拿着把普通不锈钢解剖刀，拨弄着火蜥蜴的脑袋，让它横过来对着自己的尾巴喷火。看他们眉飞色舞的神态和口型，应该是觉得这样可以解气。


    “靠不是吧！”


    旁边组员叫了起来，林衡忙回过头。


    发出声音的同学慢慢举起手，惊恐地看着手里的半截骨刀。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正常在弄，突然感觉使不上劲，然后，然后就这样了……靠我是不是要赔啊，魔兽骨头做的刀很贵吧！”


    骨刀的另外半截卡在蜥蜴脊骨上。它原本是玉一样的外观和质感，表面温润坚硬，现在却变得有些干枯，像餐桌边剃掉了肉的鱼骨。


    林衡拿起卡在骨头上的刀，发现刀刃部分缺了口子，用指甲滑了滑，很容易在刀面上划出了白色的磨痕。


    简直和刚才的不是一把刀。


    光球飘了过来：“这块骨头没电了。”


    没电，是指没能量了？


    林衡想到陆疾老师刚说过，骨刀内也含有能量，会在切割物体时相互抵消。


    所以是这块骨刀里的能量用完了，变成了普通骨头，才会断掉……那老师肯定会和他们解释的，说不定这还是教学设计的一环。


    林衡心里有了答案，放心将半截刀刃放回桌上。


    注意到岳小伍几人仍在惊惧，他愣了愣，跟着装出了担忧的表情。


    “系统，你……”


    “喊我？什么事。”


    “……不，没什么。帮我查一下班里的步连吧，一会儿再叫你。”


    林衡本来想叫系统不用主动跟他解释这些，但再想想，好像系统那边没什么大问题，是他自己没有控制好表情。


    经过一个月的高强度互动，他好不容易才和系统磨合出了一条不错的相处法子。现在系统能适时提醒，能主动帮他解说他不懂的异能知识，不会因为人类和AI对事情理解不一样坑他。除非有十足的必要，不用再给它增添要求。


    很快，其他小组的操作台也传来了动静。八组里有三组人，在砍脊骨的时候弄断了骨刀。


    陆疾老师不紧不慢地解释了骨刀断裂的原因，告诉他们可以再用器材盘里的普通不锈钢刀具试试。


    “不用着急，对普通人来说，这些骨刀本来就是一次性道具，骨头里蕴含的能量不多，用完了就用完了。你们是这周第二批上火蜥蜴解剖课的，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林衡和组员们轮流尝试，换了普通的解剖刀后，废了好大力气才稍微砍进点皮，根本杀不了魔兽。


    陆老师慢慢站起身，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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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角落器材柜边，拿出一批新的骨刀。


    “这批刀具从造出来至今，大概有三年了，经过大量异能者学长学姐们的手。你们知道，异能者使用任何道具，体内的精神力都会自发传递到道具上，这样，可以大量减少骨刀本身的能量损耗，延长使用寿命。


    “以前可能有人告诉过你们，‘魔兽骨制作的道具只有异能者能够使用’。这句话是错的，忘掉它。你们完全可以使用普通的骨刀处理魔兽，未来还会有更好的道具。”


    听到‘更好的道具’一词，顾俊文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老师。


    陆疾却没有说下去，他将最后一把骨刀送到学生手边，一跛一跛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慢吞吞坐下。


    “之前说到，异界生物无法从本土世界的空气中获取异界能量，时间长了会产生归巢行为。”他重新讲起了课外知识。


    “但也有一些异界生物，可以从人类身上吸取能量活下去，比如三尸甲，绿眉蝇之类的虫型生物。它们一般不会主动穿过传送门，但可以被装在容器里，人为带入本土世界。近年来发生过多起异界生物走私案，各位同学们心里要有个底……”


    林衡一边听着老师念叨，一边做完了自己的小组任务，再次看向对面。


    他越看越觉得奇怪：“系统，你不觉得步连和步兴安长得很像吗？”


    “长得像？”光球从脑后转回到他旁边，“宿主，在我眼里你们都长得一样啊，不管年女老少，不管东陆西陆，都是动漫风模型脸。”


    林衡没想到系统还是个脸盲：“不对啊系统，你觉得我们长得一样，那你平时是怎么看监控认人的？”


    “因为我是世界意识！”光球挺胸作答。


    林衡摁了摁眉心：“好吧那不是重点……步连和步兴安有关系吗，他们是不是亲戚？”


    “步兴安是刺客组织背景，学籍档案里的资料都是伪造的，但作为世界意识，我知道他家老宅在哪儿！”


    光球皮道，


    “步连学籍档案里的家庭住址和步兴安隔了一千公里，亲属关系为空。宿主宿主，需要深度调查步连的户口背景吗？”


    提到亲属，林衡又想起开学时，聂老师玩的让他们选边站的游戏。


    “暂时没必要。系统，你还记得开学那天的事吗？”


    “正在检索8月31日的记录……检索目标确定：班级学号1号，步连……正在归纳，请宿主稍后……”


    光球用着无语调也无起伏的机械音淡淡汇报，这种时候，它又突兀地变回AI本性了。


    “聂途游戏选择记录，性别：男性；是否了解并认同探索者协会：否；是否了解并认同白银尖塔：否；是否有严重饮食忌口，长期用药史，医学严重过敏项：否；


    “家里有重要亲属死亡：是；失去两个或两个以上重要亲属：是；认为自己孤身一人：否。


    “开学典礼演习，未有关键行动记录。撤离批次：第二批。”


    光有这些记录，也看不出什么。


    步连坐在第一排，林衡坐在倒数第二排，本就接触不多。开学头一个月，除了岳小伍顾俊文王成三人，林衡自问也没怎么关心过班里同学。


    “系统，步兴安会躲着监控探头走，会用不联网的手机，步连会吗？”


    “正在检查最近一周的校园监控。宿主，步连的行为模式和你班里五成男生趋同。


    “正在连接步连的手机，检索通讯软件，没有疑似步兴安的账号，检索电话短信记录，没有疑似步兴安的号码。


    “正在调查各app的搜索记录，按关键词排名：第一，增高，第二，篮球，第三，个子矮怎么打篮球。”


    “停停停……好了系统，别查了，给人留点隐私吧。”


    看着对面还在用钢刀拨弄蜥蜴脑袋，玩得挺开心的步连，林衡觉得没必要那么急。


    墨水怪物事件才刚刚结束，下一次危机还没到来，系统的大纲都没有拿到。就算确定了步连和步兴安是亲戚，都和那个刺客组织有关，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什么关系。


    既然能知道的太少，他一个路人瞎操心什么，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林衡，轮到你了，发什么呆呢。”


    “来了。刚在看对面组玩火蜥蜴脑袋，突然想吃烧烤。”


    “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


    “要不晚上去商店街？我也想吃烧烤了。”


    “好啊约啊！”


    ……


    三米之外，对面操作台后。


    “阿连，想什么呢，怎么一直在戳蜥蜴脑袋。要不是咱没异能，你手里这把刀戳了这么久，都该把它戳烂了。”


    “……没什么，刚听到对面组在说烧烤，有点饿。”


    “咦，实验室这么吵你都听得到？”


    “我听力还行……也可能是我太想吃烧烤，幻听了。”


    “哈哈，这么一说我也馋了！”


    步连弯起眼，和朋友打趣了几句，再度低下头。


    手中柳叶般的解剖刀是工业化标准造物，刀面如镜，清晰地印出了他鲜红的眼瞳。


    细长的手指轻轻捻了捻，解剖刀依然在蜥蜴的小脑袋边上，位置没变，仅刀刃向外偏转，闪过一道幽芒。


    这一次，刀面上印出了对面刚转过头的，林衡的侧脸。


    “是我多心了吗？”


    步连这么想着，放下了解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