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上境坊02

作品:《出淤泥而全抹匀

    那日众人知晓冯护卫寻到乌思舫主密信时,不顾颜面争抢不休,险些闹出人命。桑灵虽乘人不备将密信藏了起来,可人多眼杂,唯恐被有心之人觊觎,她连夜做了个假木牌。


    哪成想,有心之人竟是她最为信任之人。


    此时,守门的护卫望了过来,楚宣眼疾手快连忙俯低身子,还顺带按倒了神思游外的桑灵。瞧着守卫森严的大门,再瞧瞧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他们仨,楚宣倏地开了窍,


    “我们有密信,为何不正大光明走进去?”


    “若密信所指之地是子松阁内东南十里,那这木牌就该是通往此处的令牌。”


    “兄长不要乱说,”桑灵还来不及回应,楚凝便窜出来否定自己的兄长,


    “若如此简单,我桑姐姐怎会想不出,断然不是这样。”


    “你桑姐姐?”楚宣自是不服,立马回击,“你哪里来得姐姐,你只有我这一个兄长,没大没小。”


    “桑姐姐聪慧过人怎会不知密信有此用处,兄长所言定是胡诌!”


    经历段氏夫妇疑案后,她便对桑灵佩服得五体投地,深信不疑。


    “楚凝,你竟敢说自己兄长胡诌!”


    “就是胡诌!”


    “楚凝…”


    “胡诌!木牌定不是如此用。”


    ……


    二人谁也不服谁,吵得不可开交。桑灵插不进去话只得在一旁默默看着,过了许久待二人口干舌燥暂时停火,她才敢小小声发言,


    “要不我们试试?万一可行呢?”


    这几日夜夜睁眼至天明,心疲神乏,她确实未想到此种可能。


    本还怒气腾腾的楚凝立刻变了态度,眉眼弯弯瞧着桑灵,十分没有主见,“好,那我们试试。”


    “楚凝!”楚宣气得不行,方才谁在极力反驳他来着?


    “兄长你小声点,莫要将守卫引来了。”


    十分嫌弃地瞅了自家兄长一眼后,楚凝屁颠屁颠跟着桑灵自草丛中钻了出来。


    楚宣:“......。”


    距子松阁还余百丈,一位身着藏灰短衫的守卫便上前拦住了三人。桑灵迅速自袖中取出木牌,那人瞧见后神色突变慌忙,疾步入阁通禀。


    三人随即对视一眼,此木牌果真有用。


    未及一刻,藏灰短衫的守卫便急匆匆步出,神色恭敬地将他们三人请进了子松阁。


    阁内房屋颇多,呈井字形整齐排列,廊道笔直非横即竖无丝毫蜿蜒之处,周遭摆设庄严肃穆,并未瞧见一星半点解闷玩乐之物。


    如桑灵所料,此处果然非同寻常,并非一般外族人居所。


    在院落间的青石小道上穿梭半刻后,短衫守卫在一处门窗紧闭的厅房前顿住了脚步。他示意三人退后,随后小心翼翼上前敲了敲门。


    “只许拿着令牌之人进来。”


    屋内传出一男子雄浑的嗓音,气势威严不似好相与。桑灵未作犹豫抬步上前,却被楚宣拽住了衣袖,


    “万事小心。”


    “好。”桑灵点点头,独自一人踏入了眼前神秘莫测的高门。


    屋内有两人,坐在正中的男子年逾不惑身材魁梧,瞧见桑灵踏入目中并无过多波澜,严肃的神态令人不禁心生惧意。


    距他不远坐着一玄衣少年,少年长相俊美,眉目阴柔,姿态闲散地侧坐在椅子中。他所有的注意力均在手中镶着绿松石的宝剑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剑身,颇为珍视。


    对剑如此痴迷,桑灵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瞧见过。


    “子松阁与别处不同,姑娘不必挡手遮面,亦可畅所欲言。”


    神色威严的男子出了声,本以为是质问之言,不曾想如此开明豁达。桑灵亦不扭捏,褪去了遮面的面纱,露出眉眼的那一瞬,她清晰瞧见面前男子眸里的讶异。


    “你…你…”太过惊异,男子嗫嗫嚅嚅许久始终未诉出完整言语。


    “先生识得我?”


    “你…”男子似陷入回忆,目中染上愁绪,“你像极了一位故人。”


    “呵。”


    闻言,玄衣少年的目光自宝剑移开,只淡淡瞥了眼桑灵唇角便挂上嘲讽的冷笑,


    “恐怕只要是貌美的女子,父亲都觉着与故人相似。”


    “放肆!”


    男子冷斥一声,满面怒意。少年却不以为意,漫不经心起身,在桑灵身侧绕了一圈,肆意打量。


    二人相距极尽,少年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耳侧,眼神戏谑又危险,桑灵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可她的眸光从未有一刻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平静淡然地注视着前方。


    “呵,有意思。”


    不知是何有意思,又为何有意思。少年留下此言便转身离开,自顾自坐回原处擦拭起他那心爱的宝剑。


    此地怪异,尤其是不远处的少年十分危险,桑灵不想在此过久停留,直言道出心中疑惑,


    “先生可否告知此木牌为何物?”


    她将木牌递给面前的男子,那人拿到后仔仔细细端详一番才蹙着眉发问:


    “此物你在何处寻得?”


    “阳溪谷,乌思舫主尸身之上。”


    “舫主他死了?”


    男子面上的讶异与语气中的急切让桑灵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自入阁以来的不安与戒备稍有放下,她毫不遮掩地解答了男子的疑问,


    “乌思舫主是中毒而亡,应是被仇家追杀。”


    “中毒而亡?定是祁国这个狗皇帝!”


    话落,男子目中的悲痛再也无法掩饰,嘶哑着嗓音低低呢喃:“舫主竟然死了,他死了我们这群兄弟怎么办…”


    听清他所言为何后,桑灵愈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敢问先生,此地并不是外族人的居所,而是乌思舫教众的聚集之地,对吗?”


    此地守卫森严,个个训练有素,明显是规行矩步之地。


    闻言,男子双目不再平静无波,而是汇聚眸光仔细打量起眼前人来,细细揣摩许久,他才十分郑重地问询:


    “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桑灵。”


    “璃朝皇室?”言罢,他又迅速摇摇头,“璃朝君主有子无女,断不可…”


    话说一半,他似想明何事,神色激切地瞧着她,目含泪意,“果然…果然如此!”


    桑灵并不懂眼前人所言何意,更不知他为何说璃朝君主有子无女,原身明明是璃朝君主桑榆的长女。


    “此处的确是乌思舫教众的聚集之地。”


    男子隐去面上的激切,也没了起先的戒备与打量,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是真诚,


    “而今乱世,无论华京还是祁国的百姓皆身处水深火热,兄弟们本想同七年前一般为百姓抗争,可没了舫主便如一盘散沙。”


    “不仅如此,我们还被苍执竟摧毁了许多聚集之地,此处乃是最后安虞。”


    “有先生在此,怎会是一盘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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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一路而来,此地守卫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若有心为民定能抗争。


    “实不相瞒…”男子叹息一声,“我勇猛多于谋算。”


    “况且,这兵器与制兵器者皆无影无踪,我实在毫无办法。”


    制兵器者…


    桑灵倏地想到在雾霭山时遇到深山怪人。


    可这兵器?


    男子接下来之言恰好解答了她心中的困惑,


    “乌思舫本有一个兵器库,其内藏有诸多对敌作战的武器与兵书,可兵器库的具体方位只有舫主知晓,开启库门之物而今也不知所踪。”


    “子松阁东南十里便是这兵器库所在方位。”桑灵言辞确切,斩钉截铁。


    “你是说舫主随身携带的令牌上那几行字便是兵器库所在?”


    “你是说…这木牌你曾见过?”桑灵不答反问。


    “自是见过,这木牌是由上好楠木制成,不腐不朽,更是舫主亲自雕刻。他去往哭魂岛前曾交付于我,我…我觉着没用又塞回给了他。”


    又塞回…


    桑灵:“……。”


    她终于知晓眼前男子为何说自己只有勇猛无谋算了。


    裴逸曾说玲珑佩与乌思舫主密信结合才可号令乌思众人,而今想来是通过密信寻到兵器库所在,再以玲珑佩开启库门机关,如此便可有足够的兵器,号令众人作战。


    可是知晓这一切有何用,而今玲珑佩在宋言亦与他阿姊身上。


    “潘管事,不好了!”


    一道急促的男子呼喊声打断了桑灵的思绪,来人脚步慌乱喘息不止,却一点也不敢耽误连忙禀报:


    “潘管事,门外来了一手持冷剑的少年非要硬闯子松阁,他功夫了得,兄弟们拦都拦不住。”


    潘管事面色霎时严肃,连忙追问:


    “他就一人前来?”


    来人迅速点点头,潘管事随即松了口气镇静下来,


    “我子松阁成千上万守卫,区区一位少年不足为惧。”


    “可是…可是…”通禀之人吞吞吐吐,似是受到不小惊吓,


    “可那人满目杀意血腥可怖,剑术又极高,兄弟们皆被打下阵来,阁外鲜红一片!”


    “剑术极高?”屋内一直沉默不语的玄衣少年顿时来了兴趣,迅速抽出宝剑,


    “我至今未遇到能胜我者,这便出去会会,看是他的剑术高还是我的。”


    说罢,满目轻蔑之意的少年唇角浮出一抹冷笑,如疾风般冲了出去。


    “卓儿,你不许去!”潘管事的阻拦毫无作用,屋中几人早已瞧不见玄衣少年的身影。


    他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面色焦虑,十分不安,“兄弟们可有伤亡?”


    “只伤未亡,那少年下手留有余地明显别有所图。”


    “所图为何?”


    闻言,通禀的小厮顿了顿,无措地瞧向桑灵。


    子松阁外,一袭月白锦服的少年衣衫早已被鲜血浸染,连俊美无涛的面庞都沾染上不少血渍。一滴鲜红正中眉心,顺着棱角分明的眉骨滑落,惊扰了眸内残忍无情的杀戮。


    下一瞬寒光闪现,又一波进攻的守卫倒地不起,哀叫连连。


    冷风拂来,少年的发带与衣袂一同随风飘扬,在昏黄的日晕下更显身形挺拔修长,那张俊逸的面庞狠戾疯狂,令人望之丧胆。


    可轻启的薄唇间只执拗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灵儿在哪,我只要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