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九千岁(6)

作品:《见鬼,反派坑我[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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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安城内,郡守府衙。


    早已听腻郡守吹捧功绩,可惊疑未定的岑廉查使却似醉酒般涨红了脸:无论谁发话,他都连声附和,硬是将一二时辰便可叙完的事儿反复重提。


    君莫言不曾涉猎此间种种,因‘皇脉’加身,时不时插上几句,替百姓怨了赋税徭役繁苛,又装模作样学起尹淼坐姿,常常睇他那身龙纹官袍,数次欲言又止。


    不大可信的账簿与宗卷翻来覆去地看,廉查之职上头,岑姓官又要去王府请昭王共商南诏社稷。


    遣手下去了邻处,遭回拒后,拉众人议起老昭王‘太子被废’的闲话。


    尹淼于高位默听着,暗地颇后悔将这些个从牢中放出,合该多关上几日,搓搓性子。


    待白昼将近,方理罢诸事。


    拒了郡守夜宴之请,回转至衙门前。


    君莫言打量眸光方毕。


    同他寥寥几句话拜别,只说暂休养,北上之日容后再议。遂带着小厮二狗子,由郡守夫人领着去了后院,早早回房中歇息。


    与廉查使一样,他亦惊疑未定。


    离奇的是:这位曾相中的道姑伊三水竟然是个有手段的阉人,依着那‘九千岁’官家半子的身份,暗地里还称自己一声兄长——晦气。


    如鲠在喉,愈加郁郁寡欢。


    不过,逾日后返了京,待身份公之于众,他就是顶尊贵的人,‘九千岁’也得仰仗他鼻息。


    寻思罢了,腰杆也挺得直些,受着郡守夫人连连恭维,得意地入了院。


    ......


    而岑姓官却没半分这胆,他还强睁着一双眼,脚下生风地跟着。


    船舫上遭鬼吸了阳气,又在地牢连睡了几宿的凉地板,骨头连着肉得疼。


    胸中惶惶,他不敢有半分倦怠之意显现:需知晓,那封曾被‘伊三水’强逼着写下的文书里,藏有许多暗骂宦官九千岁一手遮天的歹毒措辞。


    可谁又能料到伊三水会是‘九千岁’本人?


    早知如此,在京中,无论如何也该见这九千岁一面,模样了然于心,也不会予自己留下此种祸患。


    如今,写文书骂也骂了,又承了他的‘搭救’之情,不猧不魀、整一个笑话。


    再看这‘九千岁’,话鲜少,面上又显随和。


    实乃人中龙凤,尚未认祖归宗的‘君莫言’驾车难及也。


    暗探身畔阿谀奉承的郡守,明了他亦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


    两人一句句附和吹捧,惟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不晓得自己这官位,还能坐几天;项上的脑袋,是否能保住?


    与郡守送人至府衙门外,见他欲登马,岑姓廉查使恨不得上前弓腰给他当马镫。


    尹淼扯着缰绳,抬脚腾起便跃上马背,他睨着二官:“不必再送。”


    矮处二人支着脖子仰望,瞧岑姓廉查使嘴里仍含着话,他又道,“那画舫主,与捉了岑大人去的凶手,尹某会尽快查清。”


    尹某......啧啧,此前哪里听过这种皇姓谦称?


    “不急、不急。”廉查使只当已逃出生天,安然无虞,觍着脸笑道,“您身上要事诸多,还需分个轻重缓急才是。”


    衙门前,更夫已执杖出,宵禁暮鼓被擂响。


    尹淼不应,只轻扯唇角,一扯缰绳,骑行而去。


    岑姓廉查使追着后方跟了两步,只见骏马扬蹄,转眼便无了踪迹。


    他抓耳挠腮,又怨这小气宦官连个私下道歉的机会都不予自己。


    郡守在耳畔问,“岑大人可知,九千岁往何处去?”


    岑姓廉查使抿唇又摆首,“先允岑某休养一阵,那关人的地牢颇寒湿,还望郡守体谅。”


    ......


    暮鼓已锤响百余次。


    城中行人寥寥,皆步履匆促,往家中急赶。


    始安城门前,守城侍卫刚将横栏拖行至路间,只待暮鼓六百下擂尽,便可上锁。


    霎时,长街另侧骏马嘶鸣,蹄震石砖。


    侍卫听暮鼓未止,却有人驾马出城,正暗骂倒霉多事,准备将木栅栏朝二侧拖开——


    那马风驰电掣地近前来,腾身越过横栏,一骑绝尘。蒙蒙夜色悄降,就连马上人衣着颜色都未辨清。


    归心似箭。


    尹淼估量着,此般心态不算妙事,自古情深不寿,成大事者不湎女色......可那句‘舍不得你,哥哥’久久萦绕耳际,只盼能愈早些相见,焦躁才可抑止。


    疾出城,又驾马跑了一段。


    临近客栈,有红光入眼。


    与寻常相异的是萦绕半空的古怪炊烟,柴火气弥散;好在不见有火光,近了,又嗅到股潮气。


    怎生回事?


    失火了?


    “吁——”


    尹淼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晌午时分,吩咐来此送饭的两个侍卫仍在客栈前,一左一右,脸面被烟熏得漆黑,见他来,忙行礼道,“千岁大人。”


    “你二个怎么还在?城中都已宵禁了。”尹淼纳罕,又恐骆美宁有甚意外,“可是饭食不合她口味?”


    二侍卫对视一眼,依旧由侍卫长应答。


    侍卫长缩了缩脖子,“回千岁大人,那药方才熬好。”


    “才熬好?”尹淼蹙眉。


    “是,这周围寻不到甚干柴,又恐失手烧了林子,瞻前顾后的,取火都白废半晌。”侍卫长梗着脖子,“待药熬好......那道长又要热水洗漱,故而折腾许久。”


    “客栈里的灶房怎不用?”


    侍卫长觉得自己面颊发烫,还好黑灰遮掩,他小声应道,“回千岁大人的话,不、不敢。”


    “不敢?”


    侍卫长被尹淼睨了眼,轻颤了下,又道,“不大敢,此前守郡守府大门时逢着个说评书的,自拒了他入内,有空便寻着我二人讲始安城的...鬼故事。”


    此前青-天-白-日的,还怕这些?


    尹淼瞥了眼客栈门前张贴的两只獠牙青鬼,但见他母后在画上朝自己挤眉弄眼一番,遂叹了口气,“罢了,药...她喝了?”


    “喝了。”


    “晚膳呢?”


    “道长说,她两餐并做一餐吃了,让我们莫管。”


    “行了,你们去洗把脸,回城内吧。”尹淼摆手,他顿了顿,“莫去郡守府,寻家客栈暂住,待我唤用再至。”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