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泰国警方下达的最高警戒，陈炙越无法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群面前，只能挑人烟稀少的地区现身。


    一位年轻女性紧随其后，脸色呈病态的苍白。这么冷的天，额头却诡异地渗出细汗。


    陈炙越注意到她的异常，迈开的步伐一顿：“怎么了？”


    “我能去一趟便利店吗？”林挽明白自己的话很可疑，忙补充：“附近的就行。”


    “去便利店做什么？”


    他以为对方又要作妖，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又听她冒出一句：“我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他非要问这么详细，林挽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含蓄地表达：“我……来生理期了。”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一瞬。


    “是真的，我昨天就来了。”


    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聊这些，她难免有些羞耻，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对劲的绯红。


    陈炙越算了算日期，确实差不多一个月。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出发前，他让素恩带上了所有生活必需品和大量食物，唯独没考虑到这些。


    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制止林挽，只好在附近挑了间偏僻的便利店，让她速去速回。


    雾气悬浮，依附在晨昏交界的天际线。


    陈炙越百无聊赖地候在门外，靠着锈迹斑斑的电线柱，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


    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袅袅白烟裹挟着脸庞，露出一双淡漠的冷眸。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副掀不起波澜的表情，无论生死悲喜，哪怕现在满城通缉，无路可退的他依旧自傲。


    中国警方给他安的第一罪名是故意谋杀，可了解陈炙越的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他恶贯满盈的零头。


    中国和泰国都待不下去，他还能去美国。中美没有引渡条约，想跨国抓人是件很难的事。


    出发去泰国前，陈炙越就联系好了美国的合伙人。他们有着相当强大且稳固的资金链和政权，不会轻易让中国警方踏入国界。


    按照约定，对面会在明晚之前赶到陈炙越所在的位置，并负责把他送到美国，那边自然会有接应他的人。


    以他现在的资产，随意挥霍都能花上三辈子，根本犯不着担心财产问题。


    只要进入美国国界，一切就结束了。


    这场抓捕会无疾而终，而他只需要等风头过去，相安无事地回到中国，或者继续在泰美发展。


    于他而言，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但在警方眼里，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可怎么办呢？他好像没有任何理由输掉这场博弈。


    凛风席卷枯叶呼啸而过，带走冗长的心绪。


    一根烟燃尽，他用指尖掐灭烟蒂。烧灼的火星刺痛指腹，心脏被一种无名的情绪笼罩。


    彼时背后传来颤颤巍巍的声响，似有人对着他开口：“你……你站在原地别动！”


    陈炙越转过身，瞥见身穿工作服的员工正拿枪指着自己。


    对方明显是被新闻上可怕的描述吓坏了，即使拿着武器面对空手的通缉犯，气势上仍然处于下风。


    大概是没杀过人，店员持枪的手止不住颤抖，底气不足地警告他：“你是新闻上的通缉犯吧？丢掉武器别动……我已经报警了！”


    明明没那个胆子，却还要逞强装英雄。


    虽然这个胆小鬼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可如果被警察知道他的所在方位，还真是件麻烦事。


    原本微翘的唇缓缓放平，陈炙越迅速侧身向左，在店员慌不择路开枪的瞬间，用胳膊肘狠狠撞向对方握枪的右手。


    子弹射偏，店员吃痛地后退两步，手枪随冲力掉落在陈炙越脚边。


    灯光下，浓厚的烟雾随飘渺的风散去，他狠戾的眉眼再一次清晰起来。


    陈炙越正忙着赶路，本顾不上跟这些无关人员纠缠，偏偏店员自作主张地报了警，把自己送上绝路。


    飞溅的血液洒在旁边生锈的电线柱上，子弹伴随绝望贯穿心脏。


    便利店的玻璃墙反射出轻蔑的神情，十恶不赦的罪犯嗤笑一声，然后不屑一顾地往前。


    脚下踩着那张刻有自己姓名的通缉令，天价悬赏金的数字部分被污渍浸黑，在混浊的泥水中泡烂。


    与此同时，店内毫不知情的人探出头来，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情况，就被陈炙越拽着胳膊往反方向离开。


    林挽把买来的东西塞进外套内兜，不忘追问：“等等，不付钱吗？”


    他觉得好笑：“人都躺地上了，怎么收钱？”


    林挽闻言一愣，垂眸往脚下看去，地上果然躺着一具尸.体。


    面上的惊愕一闪而过，她难以接受地惊呼：“你把他……”


    话还未完，背后有人大声打断了她：“放下武器，把手举起来！再往前一步我们就会开枪！”


    麻烦的家伙来了。


    与刚才相差无几的警告，陈炙越已经听腻了。


    他知道此刻背后一定有无数把枪对准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命丧于此。


    急于离开的步伐一顿，没了方才的慌乱。


    中国政府在用引渡条约要人，泰国警方不敢轻易开枪，除非他主动挑起攻势。


    陈炙越淡定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身穿泰国警署制服的人。


    便利店门口，死状凄惨的尸.体昭告着他的罪行。真正面临这么多枪口，他反而荒谬地从容起来。


    掉以轻心不是什么好心态。被枪口对准的人唇畔浅勾，束手无策般举起双手，用林挽听不懂的泰语回答他们，音调透着淡淡的无奈。


    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反手掏出黑色枪支，以极快的速度对准为首的人脑袋。


    如同本性暴露，无可奈何的虚伪笑容转瞬间变得恶劣。


    枪声响起，打头阵的警察额头中央多了个血色弹孔，双眼因过度惊愕睁得老大。最终发不出一个音节，便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中。


    不是他轻敌，而是对方的速度太快。即便是百经沙场的老手，也不一定能及时反应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巨大的轰鸣响彻街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几乎能震碎人的耳膜。


    炙烤的热浪扑面而来，尘土裹挟着碎片飞扬，冲击波猛烈地横扫整个街道。


    堪称震撼的场面，让林挽僵硬地伫立在原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只是进店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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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东西，外面就莫名其妙传来枪声。而现在，大批警方赶来缉捕，把枪支对准通缉犯的同时，还有一部分枪口指向了自己。


    她难道不应该是待解救的人质吗？为什么要受到和通缉犯一样的待遇？


    更要命的是，自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泰国警方开始朝对面无差别狙击。


    很显然，他们是把她当成了通缉犯的同伙。


    当子弹与她擦肩而过，林挽终于醒悟，这群所谓的警察根本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街上的爆炸不止一处，像是人为制造，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响起，目标是正在攻击他们的泰国警察。


    破空的刺耳尖啸中，爆炸产生的余烬在路面自燃。空中的碎屑和残片如利箭般四射而出，擦伤林挽的脚踝。


    就在泰国警方慌乱撤离现场的时候，接连不断的枪声划破天际。无数子弹以横扫的方式袭来，不放过任何一位企图逃离的人。


    如此精湛的枪技，是专业狙击手才能做到的完美准度。


    虽然不清楚狙击手是敌是友，但他们与警方交战的同时，无疑给了林挽最好的逃跑时机。


    她不敢怠慢，借着硝烟的遮挡一路躲藏，勉强绕到便利店后方。


    扶着断壁残垣的废墟，玻璃墙破碎的尖锐声响回荡在耳边，离她的脑袋仅有一尺之隔。


    即使不用回头，林挽也能认出这是泰国警察开的枪。


    背后穷追不舍的子弹仿佛锁定了她一般，如果不是她速度快，身上恐怕早就多了好几个弹孔。


    奇怪的是，众多枪口的朝向并没有瞄准陈炙越。


    更像是——冲着她来的。


    彼时温润的指尖划过掌心，有人牵起了她的手：


    “别怕，不会有危险。素恩带人赶到了，把警察留给他们对付就行。”


    他的口吻轻柔，恰似凛冬蹁跹的蝴蝶，融化她的心际。


    “抓住我的手，我带你离开这里。”


    紧绷的声线勒紧肋骨，热血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骼，淹没溃不成军的思绪。


    疯狂的念头如藤蔓般紧紧缠绕，有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竟荒诞地、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方向而去。


    她该躲开的。


    可硝烟四起的战争中，没有他的庇护，她又能活到几时？


    她只知道，如果此时不握紧他的手，自己必定会死在这里。


    ——死在那些“正义”的枪口下，成为他人荣誉的垫脚石。


    活着迟早要面临巨大的恐慌，可关键时刻，她所信任的人却毫不留情地抛弃了自己，甚至为了抓捕罪犯，把她同样置于死地。


    而危机时刻，一次又一次向她伸出援手的人，竟是那深恶痛绝的罪人。


    把活命的希望寄托于憎恨之人身上，多的是可笑可怜之际。


    而就在她即将退出混战的最后一刻，一枚子弹穿透了她的小腿——


    眼神空洞一瞬，血红的荒芜中，彷徨的光映入眼帘。


    林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某些部位已经脱离掌控。


    血液疯了似地逃离那躯壳，她失去支撑，用满是血痕的手撑着地面，颤抖着从地上爬起。


    灵魂颤栗着，光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