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英是行动派。


    当夜她就列出维修草图，本来想连夜奋战，可发现莉萨拉废弃机场竟没有电。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本来是要大显身手造飞机的架势，结果发现这里是原始社会。


    好在废弃飞机场有电线以及电力设备，估计也是当年遗留，现在只需连接百十公里外的发电厂。


    但，谁去沟通。


    这个问题暂且放下。


    莉萨拉废弃机场周围没有高大建筑物，视野开阔，藏蓝的幕布坠满了繁星，搭在四周沙丘上，形成天然帐篷。


    他们这些人一来就是送维修设备，班吉机场的飞机基本瘫痪，情况紧急；二来，谁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大使馆要求他们立即跟随军队撤离到班吉，可他们去了班吉也没有东西维修。


    是以，藉着繁星，众人有条不紊地将飞机上的设备搬下来，夜空中偶尔升起的红色烟火很像烟花，可他们都知道，这种烟花正在摧毁人命。


    魏子默中途头疼，吃了药，继续忙碌。


    他这种情况，要是在国内，早报工伤住院治疗，然后他们这些同事排着队去探望。


    恍如隔世。


    “我们带了小型发电机。”


    隋英点头，发电机是她要求加上的，“很晚了，先休息吧，明天再干活。”


    她则是挑灯整理维修方案，左翼彻底报废，飞机上各项指标预警失灵，他们虽然满载设备，可她心里依旧没底。


    折叠床晃了晃，一声幽怨的叹息。


    隋英没听见，脑海里全是维修结构图，眼前皆是精密仪器零部件线路，“不对，还缺一样大型设备。”


    “FRC。”蒋弋幽幽说道。


    “你怎么知道？”隋英惊喜回头，却见蒋弋坐在折叠床上，眼含哀怨，她觉得是电灯折射角度问题。


    蒋弋冷哼道：“你检查飞机的时候就说出了问题。”


    “我说出问题，你就知道用什么设备，怎么维修？”隋英双眼冒光，干脆坐到他身边，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蒋弋双手向后撑着折叠床，“咯吱咯吱”响动，“我可不会维修。”


    “那也很厉害。”隋英笑嘻嘻凑近。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隋英眨眨眼，蒋弋有时的思维挺莫名其妙的，她仔细回忆，一时吃不准，只好谄媚地黏上去，“你批评我吧。”


    看着凑到跟前根本不知道错，只想糊弄的小人儿，蒋弋脸上还硬着脾气，手离家出走，搂着隋英的腰。


    关键手有自己的想法，搂就搂吧，还喜欢捏捏掐掐。


    隋英躲了下，“你别老掐我。”


    “我走之前怎么说的。”


    隋英心道：来了来了，果然是要算账。


    “东西都搬回去了。”


    “哪个卧室？”


    隋英眨眨眼，“我的那间。”先把眼前糊弄过去，等回去再说。


    “撒谎。”蒋弋脸色一变，忽然坐直，隋英下意识直起身，却被他按着后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双手还紧紧抓着他衣领。


    这个动作太暧昧。


    熟悉又凌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隋英脸发烫，脑袋已经开始发晕，“呃…我回了一趟冀北。”


    抬头窥着他神色，“丁总跟你说了吧，你帮我谢谢他。”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了。”蒋弋说着，手上用劲，隋英吃痛不住，“哼哼唧唧”几声，又忙捂着嘴，大家都住帐篷，又挨着，万一被听到。


    她捂着嘴，蒋弋却十分恶劣地握着她的腰肢，将她横抱过来，折叠床明显不堪重负，“吱哇”乱叫。


    “谁让你来的？”


    隋英捂着脸，管他说什么，只一个劲往他怀里拱啊拱，反正只要闭上眼睛，捂着嘴，她就看不见，也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拒绝吗？”


    蒋弋冷冷质问，一只手却探进她衣服，陌生的触犯瞬间被放大，隋英浑身颤栗，捂着脸在他怀里硬生生趴了过去。


    “蒋，弋……”


    他倒好，撩起衣服，单手握着腰肢，再往上，似乎在量她腰背的宽度，“太瘦了，全是骨头。啊！”


    蒋弋叫了半截，生生吞下去。


    隋英忍无可忍，抓着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这才趁机逃脱，却因沙土地松软，跌倒在地。


    “你，你，你，”隋英坐地上，红着脸瞪他，蒋弋勉强稳住折叠床，“忒！当是郊游，真是应付，下回换个结实的行军床。”


    “应急用的，就不该带，应该全部打地铺。”


    隋英拍拍手，席地而坐，蓦然听到帐篷外有动静，屏住呼吸细听，却是朦朦胧胧的枪声。


    蒋弋在折叠床一条腿下垫了块碎瓦砾，用手试了试，稳当了许多，他将隋英横抱起来，小心放在床上。


    “这里早晚温差大，”从箱子里拿出恒温被，盖在隋英身上，“早点睡。”


    他则是在旁边铺了条气垫床，盖着衣服躺下。


    “我白天睡饱了，现在睡不着，”隋英睡在床边看他，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脸，“你都有黑眼圈了。”


    蒋弋略微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到耳廓，耳垂，再到后颈，“这几天昼夜颠倒到处飞，中途只一两小时空隙就抓紧睡觉。”


    南航公司一直有支援传统，基本是飞行员轮流执行，但也有特殊情况。


    就像此次，原本蒋弋任务已经完成，可疫情、战乱导致灾情不断，是以他这个王牌飞行员就只能连轴转。


    “这个国家彻底乱了吗？政府不管吗？”


    指尖轻轻抚过她的伤处，蒋弋微不可查地摇头，“还没有，只是谁也管不了。”


    隋英了然，这个国家目前类似于军阀混战，农民起义，土匪横行，地痞流氓丛生，谁也不知道历史的洪流最终走向何方。


    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靠援助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隋英甩开这些，回到他们根本问题，“没有电，没有FRC，飞机修不好。”这是她连夜检查飞机得出的结论。


    “我回去，分公司有FRC。”


    但这个办法一经提出，就遭到众人反对。


    反对理由有二：


    明摆着的难处，来回跑，道路不安全；


    另一个理由是FRC属于精密仪器，价值就不说了，关键分公司没人能拆装，当时是高总工带领一群高级工程师组装的。


    平时有一点问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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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维修调试都小心翼翼，至于拆装，那根本不可能。


    分公司负责人之一向恒尤其反对，他直接提出折中办法，“我们想办法将能运走的物资先送回班吉，飞机和剩余物资只能再想办法。”


    魏子默快人快语，“这种情况，”指了指远处依稀可见的炮火，“一架飞机，五台设备，合起来的价值超过六亿，丢在这里？不要了？谁承担？”


    所谓再想办法，不过一种说辞，说白了就是丢了。


    但万一公司要他们承担责任呢？


    向恒站起来，“人比设备更重要，继续留在这，万一出事，不是万一，昨天差点就出事，孰轻孰重？。”


    王勋示意，两边都不要着急，“班吉的飞机也需要这些设备维修，要不然我们去了也没用。”


    向恒默了许久，放缓了语气，“在班吉，至少安全能得到保证，这里太危险。”


    “关键我们去了班吉，也回不来国。”这才是让人绝望的。


    目前班吉还没有撤侨，但估计也不远了，结果他们的飞机是瘫痪的，到时候怎么交代？


    让大使馆再想办法从国内派飞机？


    他们来就是解决这些问题的，现在又要将难题又抛回去？


    当然不行。


    “这样，我再和公司沟通，看能不能从国内再调配飞机物资，”向恒沉声说道：“只要你们人回班吉，物资设备一到，立刻维修。”


    魏子默指了指飞机，“我还是那句话，六个亿，丢了，谁承担？”


    又一阵沉默。


    冯世杰收到公司回复，“让我们保证人员和设备安全，完成班吉机场维修任务。”


    大家一阵牢骚，吴晓烁问他，“那重新派飞机和设备的事呢？怎么说的？”


    “没回。”


    “怎么这样啊……”又一阵牢骚。


    周平开口，“肯定是有难处，飞机就那么多，公司首先要保证的是民航班次，其次才是支援。”


    “就多派一架而已。”


    “支援的飞机不止CA-8一架，要不然冯代理副驾还没机会上呢。”


    冯世杰火冒三丈，“周平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眼见又要吵起来，向恒再次主持大局，“大家别争了，还是先说眼下，电力不通，FRC无法拆卸组装，维修飞机根本就是空谈；设备运不回去，班吉的飞机也无法维修；所以我提议，先保证人员安全。”


    这个折中的办法在众人心头转了一圈，大家都觉得只能如此。


    隋英看了眼不远处一会拿卫星电话沟通，一会那手机打电话的蒋弋，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隋工，你的意见呢？”向恒问她。


    “我觉得人员安全最重要，”她看向蒋弋，“大家先回班吉，我再，”


    这时一位身穿迷彩的军官快步走来，“接到上级撤侨人物，你们商量的如何？”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向恒将难处说了一遍，军官请示后表示，同意先护送他们回班吉的方案，但是要借用班吉机场的FRC，他们想办法请专业人士拆装。


    蒋弋大步流星走来，“不用再另外请人。”说着看向隋英。


    “FRC我来拆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