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暴露

作品:《秋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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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刑部的灯火有些昏暗,天去将菩恩寺讲经僧人与小沙弥请来后,客气地请人坐下喝茶。


    两人朝着季辞双手合十行礼,“不知施主请贫僧前来,所为何事?”


    季辞垂着头,为两人斟茶后推至他们面前,白气掩过了他的眼角,看不清眸中神色。


    说实话,他并未想好该如何询问僧人。想要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希望听的答案,可又怕得到的答案非自己所愿。


    若那是非自己所愿的答案,他应该怎么办?他能拿她怎么办?


    难不成将她下入狱中逼供?


    他自问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如此,无法以对待其他罪犯的手段那般对她,亦无法拿起与她初见时那无情的心态。她早已是自己的女人,他们未来还有属于他们的孩子。是他亲自求了赐婚,娶她,想给她一方天地。


    可或许,现实并未如他想得这般糟糕呢?


    她那副小身板,就算自己从寺庙中溜回去,又如何进得了全是暗卫的王府,后再脱逃而出。


    除非......


    他不能去想那除非,那是他的妻子,是自己的家人,他竟如此怀疑于她。


    良久的沉默后,季辞苦笑一番,压抑住心中探究的冲动,微微一笑道:“有劳两位从菩恩寺而来,是这样,王府中近日发生了一件自缢案件。王妃见到那尸体后心中害怕惶恐,难以入眠,便想着请您来府中做场法事,以驱邪灵。”


    僧人福身后道:“施主善哉,心魔需自驱,不过做法事乃小事一桩,贫僧自然愿意。”


    “有劳了,本王这便为两位安排食宿,劳烦两位小住几日。”


    “不碍事。”


    季辞喊了人上来,将两人带去了附近的客栈,入住上房。


    等人离开后,案几前的火光忽明忽暗,他终究没能问出他想问的问题。可是,他如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害怕面对于她。


    心魔需自驱么......


    ……


    姜秋叶一遍遍在脑海中过着从认识季辞以来的所有行事,不能说全无漏洞,可并不足以引起他的在意。说实话,虽说没找到何处值得季辞怀疑,可她对自己越发没有信心。


    这一点儿也不像她。


    好像是自对他下药后,她便越发对自己不自信。


    而两人成亲这么些个月来,自己肚子也楞是无一丝动静。他们自蛮儿丘和好之后,几乎日日欢好,她甚至怀疑起自己身体是否有何异常。


    可是如今多想便是无用,懊悔亦是无用。


    姜秋叶今夜将自己打扮得极为漂亮,还备了一大桌子好菜,月明星稀,季辞却是彻夜未归。


    这是回盛京后,季辞第一次未回家过夜。她心中越发肯定,他绝对知道些什么了。


    不怕。


    他总会回来的,这些时日的相处,姜秋叶早将他性子了解了个透彻,一个别扭至极的男人。只要他回来,她便有机会。


    可连续第二日,第三日,他都未曾归家,这让她感觉脚跟迈出了悬崖边,这种极度的不安环绕,将人逼迫至临界。


    直到第四日,姜秋叶实在坐不住,她想到曾经听天去偷偷说起,季辞连续三天不吃饭似要把自己的饿死的征兆,又想起她诌窜他造反后便十来天冷着她。


    这个人,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后,真的有可能一辈子不回家......


    她可以慌张,可以害怕,但决不允许自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被感性冲昏头脑。


    于是她做了一碗黄芪红枣汤,几碟小菜,放到食盒中。特意用脂粉将自己的脸抹白了些,一袭白衣罗裙,一改往日奢靡之风,金簪也未戴,娇弱万分。这副娇弱面貌,谁能想得到是个蛇蝎女人。


    打听一番后,知晓季辞此刻便在刑部,她坐着马车去了刑部门口,却没有进入,而是站在外面一处石柱后一动不动,盯着刑部大门守株待兔。


    天色渐暗,乌云密布,风有些大,似乎是要下春雨的征兆。她搓了搓自己发冷的手臂,在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一身亲王朝服的季辞从刑部出来,天去跟在身后。


    姜秋叶深呼一口气,鼓了鼓勇气,立即小跑上前,轻呼道:“夫君——”


    季辞徐行的步伐僵住,看着朝自己而来的姜秋叶,面色有些苍白,眨着她那双桃花眼,一改往日灵动。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这些时日夫君为何日日不归家?我每日房中空等,都一直等不到夫君回来。”她满脸委屈,嘟起朱唇,“我猜到今日夫君又不回,担忧夫君在外不照顾好自己,便亲自做了膳来寻你。”


    季辞看着她心中不忍,却始终迈不出心底那坎。见风渐渐加剧,似有下雨征兆,而她依旧如此衣着单薄,便问道:“你的马车呢?”


    姜秋叶一指,在刑部后方一处偏僻角落之中,车夫还坐在马车上等待。


    季辞颔首道:“近日里,实在公务繁忙,走吧,我送你回家。”


    说完便往马车走去,却未像以往那般牵住她的手。姜秋叶将手中食盒递给天去后,提裙小跑跟上。


    她越发搞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若他知晓自己是凶手,为何还能如此平和与她说话?


    可若不知晓,那又为何如此冷淡以待?


    她真是厌恶极了萦绕在心底的这股不确定性,越发慌张。而越是慌张,她便越想要做些什么扭转如今的局面。


    她实在见不得季辞对自己的冷淡。


    或许是自己太过贪心,想最初,她只要能接近他,获取信任,拿到情报便好。


    后来,她想要寻求其庇护,成为他的人,将他抓在手中,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结果她发现自己并非一切都无所谓,她不可能忍受与她人共享夫君,不想要他对自己的好消失无踪。在他的骄纵下,她整日吃醋打诨。


    到了现在,只要他表现出一丝冷淡,她便浑身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与她的任务无关,与长久的庇护无关,她难以言明,却就是想将其驱走。


    或许是因为......她本就自私?


    姜秋叶心不在焉地思考着,转眼间已经跟随着季辞走到了马车前,车夫放下脚蹬。季辞先行上车,也未等她。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才踏步跟上,进入车厢之中。


    季辞伸手轻轻敲了敲车厢壁,示意回王府,马车便开始行进起来。


    姜秋叶坐在季辞身边,离他很近,却总觉他将自己隔得很远。


    “夫君......待会儿不回府吗?”


    季辞没有看她,只是从小几中抽出一本书翻阅着,低声道:“今夜还有公务未完,送你回府后,我便要入宫。”


    “哦。”姜秋叶低喃一声,带着发自真心的委屈,可身边之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一番情绪。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她转过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越发难受。


    书有何好看的,比她还好看么?


    姜秋叶心中不喜,上前伸手抽走他的书放到一旁,季辞定了定看着她没有动静。


    见他似乎并未生气,便更加大胆,上前跨坐在他的身上,轻轻吻上他的喉结,又解开他身上的两颗暗扣,将手伸进他的衣中,贴上有些冰冷的胸膛。


    其实她无需做这么多,当她坐到他的身上时,他便已有了反应,只是心魔难驱,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点火。


    姜秋叶见他一动不动,实在气馁。过一阵后,他依旧没有回应她,便趴在他胸前叹息一声没有再动弹,而季辞既未催促,也未碰她,便是真的成了木头一般,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实在憋不住了,便抬起身子,看着他问道:“夫君为何对叶儿如此态度?”


    季辞沉吟不语,指尖轻轻敲打着坐垫,少顷,开口道:“叶儿,那日你去菩恩寺,都在寺中做了甚?”


    他没有问那两个僧人,却问了她,他想听她亲口告诉他,他实在不愿从他人口中猜忌于她,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可以选择去相信。


    姜秋叶顿住,她怎会知晓季辞心中想法,只是心觉不好,定然是那两个僧人说了什么,他才越发肯定自己是凶手。否则面对她如此撩人,为何却无回应,与往日一点儿都不像。


    她心跳如雷,天公似乎与她契合一般,竟真的开始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车上,马车飞驰而过,地上水花四溅,乱了心神。


    忽而一声惊雷乍起,姜秋叶身子一颤,咬着唇,慢慢抬起头看向季辞,慢慢红了眼睛,声音带着不确定道:“是菩恩寺那两个僧人与夫君说了甚?”


    季辞眯起了眼睛,太阳穴猛跳,审视起面前的女人,平静道:“你怎知,菩恩寺的两个僧人在我这里?你向天去打听的?”


    姜秋叶未正面回答,此刻血液冲入脑中,她只想着那僧人定然什么都与季辞说了去,于是口不择言道:“夫君,你不相信我吗?你宁愿相信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不相信你的枕边之人吗?我不知他们与你说了甚,可你怎能不相信我。那陈簌簌,遗书都留下了,还有甚好继续查的。当初我想将她赶走,而你推三阻四,莫不是真对她动了感情?”


    季辞愣住,马车外雨越下越大,摇晃着,又是一声霹雳惊雷。看着将一切都吐出来的姜秋叶,顿时感到天崩地裂一般,心口憋闷。这个陌生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此生唯一所爱。


    他不由笑出了声,也不说话,就是目光冷冽地看着她。姜秋叶越发感到寒冷难耐,心惊胆战。


    “夫君?”


    他吞了吞口水,深呼吸一番,死死盯着她冷笑道:“让你失望了,我并未问那两个僧人任何问题,我也从来未与你说菩恩寺与簌簌案有关联一说。”


    姜秋叶心中“咯噔”一声,脑海炸裂。


    什么?他没有问僧人?


    为什么?


    怎么可能?


    他如此精明之人,带回那个僧人,不就是要问当时她到底有没有在菩恩寺听经么。


    这么说刚才她自己的一番狡辩,反而承认了自己的心虚,承认自己的嫌疑。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不!她的赌注还未下完!她一定还有机会!


    “下去。”季辞冷淡的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