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擎云路 四
作品:《千千杯酒不醉人》 四
那些大水缸里,林雲又让李乔他们添上了水。七八个大花盆里的花都早就枯萎了,他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用小铲子挖出枯根、松土、落肥,将花盆整理出来,准备再过半个月移栽些后花园里的花苗。
他坐在小板凳上,挽着襻膊,耐心地一点一点做自己的事,露出了难得的平静祥和之色。
李乔也没有劝,倒是魏嬷嬷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向李乔担忧地说:“少爷那手还没有好利索呢,这样的重活怎么干得?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咱们不管呢!”李乔看了眼紧闭的院门,悄悄应道:“少爷的性子你看不出来吗,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再者要是手痛自然就不干了,且闷着不言不语的,不如让他做点自己爱做的事。没人往外说,就没有外人知道咱们院里的事儿。”
李乔他们去帮忙,林雲也摆摆手,只是让把院子扫扫干净,又让在靠近廊下的地方开垦出几块长方形苗圃来,准备种其他东西。
到了四月中,他便开始每日忙活起来,竹子需要冬日提早埋种下,于是就预留出了一块地方。其他的苗圃他种了棉花、菜瓜和葡萄,还在院子东南角又栽了一株小桃树。他喜欢充满绿意和朝气的地方,尽管简朴,但洺苏阁经他这么一折腾,反而更显自然活泼的意趣了。
林将军来看过他一次。那日天气阴沉,雨快来了,林将军刚和贺小娘去过霁少爷过完生日,顺道进来看望他。正好他下午干活累了,此刻已窝在被里睡下了。李乔进来通报时,他还有些惊讶,慌忙起身,父亲和贺小娘已经进来里屋了。
“给父亲、小娘请安。”林雲只披了件衣裳,赶紧跪下问安。
“这么早就睡下了?”父亲问他,一屁股坐在了卧房的榉木雕兽腿圆桌旁,贺小娘仍妖娆地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站在林将军身后。
“今日有些乏了就睡得早一点。往常都会读一会儿书再休息的。”林雲也还是很小心地回答着。
“起来吧,”父亲呡了一小口李乔奉上的热茶,看似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下屋内昏暗单调的环境,叫过林雲来,“你近前来,手怎么样了?”
“承顾爹爹关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林雲一面摊开双手,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把双手奉到父亲眼前。
果然林将军一把大手抓过林雲细瘦枯枝一般的手瞧了瞧,还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林雲的手经上次惩戒,长出了嫩红的新肉,多添了好些细细的纹路,但到底伤了筋肉,提起重物或是用力握拳时还是有些抽痛。
“说起读书,你已经好几年不上学堂了吧?”
“是。”
“既然养好了,就和霁儿他们一道去上学,正经学些经济学识才对,”林将军含着期盼之情看向贺小娘,又转向林雲说,“你三哥哥今年就下考场了,你耽误了好几年了。”
“是,孩儿谨遵教诲,去学堂好好读书。”林雲低下头应道。
贺小娘看向林雲的手时嘴角微翘了下,立刻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娇媚,然后半靠在林将军身上,冲向林雲说:“雲少爷受了委屈,刚刚才好些,还是应该把身体将养好。雲少爷天资聪慧,将来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赶霁儿强得多了。”
“我向来粗笨,不比霁哥哥灵毓敏秀,以后会向哥哥们虚心请教的。所以我也想早日去学堂里读书,不辱父亲的期望。”林雲怕父亲还不许他去,赶紧说出自己的想法。
林将军轻抚贺小娘放在肩头的手,答应道:“罢了,你既愿去,我下帖知会祁恭王府,安顿你同你二哥三哥他们一同去就是了。”
林雲看达成所愿,心里像燃了鞭炮礼花一样开心。
立夏过后,林雲就每日一早随着林霓、林霁一起去祁恭王府的学塾读书了,只是他还不会骑马,哥哥们骑马,他却坐了一辆马车跟在后边。起初李乔还建议他也一起骑马,他怕露了馅正为难呢,魏嬷嬷给他打点衣裳点心包袱时插了一嘴说:“哥儿才好一点,你瞧咱哥儿的身量怎么能跟二爷三爷他们比,还是坐车的好,免得没上几天学招了风又生一场病。”
林雲刚去学塾,怯生生的,只跟着哥哥们进去,看哥哥们如何道安叙话,他也学着给老先生王儒老请了安。只见那老先生一身仙风道骨,倒像个老道,通身的白莲花暗纹青罗衫,外套青白纱墨锦边鹤氅,银丝银须白面庞,脸上干净得连个斑点也没有,身材瘦长却不见有深深的皱纹,说话也底气十足、沉稳有力。
王儒老问他:“听令尊讲,因久病有时日没来了,可曾记得书读到哪本了?”
他被问了个哑口无言,要知道,在偏院那些日子,他杂学旁收,尽看些正经读书人不怎么看的书,况且有些看了也是一知半解,抄了几本书的概要,也都是跟日常实际相关的,什么药草解毒、植物嫁接、木工活计啦,跟科考一点边都不沾。那林雲以前读过什么书,林载轩更是不清楚。要问起林载轩读过些什么,《诗经》《唐诗三百首》《道德经》之类的,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就属《金刚经》还记得牢,因为给母亲过百日祭前抄过许多遍。数学、英语、物理、生物······也总不能这么回答······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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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老炯炯的目光看着他,直看得他不好意思起来,羞红了脸支吾道:“我······我忘记了。”
王儒老一摆手,回到讲桌前,他局促地愣在门口处。宽敞明亮的学堂里坐着二三十个和他大小年纪的公子哥,都是周围公府和祁恭王府本族的子弟们,每人跪坐在一张竹木长桌后,桌案上陈列着笔墨纸砚等物,左侧身旁各放着一张小几,用于放茶盏手巾等;学子们都身着素色衣衫,敛声静气,有几个还未见过他,正抬起头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其余的正在温习功课或是练习书写。
“那就跟着一起往下走吧。找张空桌坐便是。”王儒老拿起一本泛黄了的《尚书》,翻找到一页,随口说道。
于是他像得了赦令一般,低着头走到靠近窗口的一列最后的空桌坐下。一上午,大家都跟着老先生读《尚书·周书·洪范》篇,林雲没有书,只好做了南郭先生滥竽充数,一会儿五行,一会儿五事、八政,弄得他晕头转向,想用笔记下来,偏又不清楚是哪几个字,一对上王儒老的目光就更窘迫了。
好容易等到休息时间,他凑到三哥那里,红着脸开口询问:“三哥,能不能把你的书先借我一下,我抄了这篇就还你?”
林霁正和几位相好的哥儿站在桌旁说话,一双桃花眼颇有些轻佻地瞥了他一眼,弯腰拿起书正欲给他,又往回一缩手,跟其他人介绍道:“这是我四弟——林雲,七公子和王小弟大概还没有见过吧?”
林雲站在一堆锦衣风流的公子爷面前,尴尬极了。的确,林霁更具有大家公子的风范,与那些俊朗华贵的翩翩少年们同样惹人眼目,甚至更为耀眼,其眉宇轩然,英姿洒落,口未言而先笑,丰神朗而皎皎,别说女子倾心了,就是男子都羡慕其潘郎之貌、谪仙之姿。
林雲,在经受了这几年的内外煎熬后,早瘦脱了形,且心含胆怯,神色郁郁,面上只露出一股羸弱的清秀之姿,不免面对三哥那么一种睥睨众生的骄傲时,有些想逃。刚伸出手去要拿书,却见三哥一回手那么说,他只好鼓足气目视前面的几位公子,拱手问好。还没等他看清哪位是哪位,三哥一甩手把书掷到他怀里,说道:“快些抄,一会儿就要学了。”
他快步回到座位上,眼睛却瞥到刚刚站在一起的那群人还朝着他看过来,口里议论着,低低地笑些什么。他顾不得许多,刚抄了三段话,老先生就又进来了,他慌忙把书还回去。
这一天过得心酸极了,他原想高高兴兴地去读书,谁知书上也写着“吃人”两个大字,踩着他的影子追着他不放,弄得他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