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乱分春色到人家

作品:《下堂驸马追妻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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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


    侍女在前头提着灯,宁青沐在后头缓慢地走。因时不时下场飘雨,公主府的路灯点了又熄,此刻也不再有点起来的必要。一团亮光在这漆黑的夜里,就像一只落单的萤火虫。


    宁青沐的步子与他单薄的身形比较起来,略显沉重。


    还是侍女提醒,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内侍所。


    玉瑟当初出来立府,一共点了五个内侍。他们住在挨近公主府后门的罩房里,这里便叫做内侍所。


    宁青沐身份高些,又得玉瑟看重,却不恃宠而骄,而是和其他内侍们住在一起。


    只是他毕竟做了勾当,待遇不同,不必和其他内侍一样两人凑一个屋,而是住在最大的单间,还有个自己的小院。


    他每日亥时四刻入睡,寅时五刻起身准备点卯。


    但今日,他是没有这样早睡的福分了。


    宁青沐抬头,朝眼前的人作揖:“不知宋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宋韫立在他的小院里,笑道:“宁先生难道不欢迎宋某?”


    宋韫是官,现任七品殿中侍御史。宁青沐是宦,还是已经出了大内,服侍公主的“外宦”。国朝的宦侍们是极为低贱的。得宋韫一句先生,他本该如芒在背。


    可他却从宋韫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和解的意味,仿佛生死由他主宰,不由得好笑。


    “宋大人担心的事,”他坦白道,“没有发生。”


    他跪在地上,请求向玉瑟说明真相,让玉瑟自行定夺。


    可玉瑟犹豫了一瞬,就拒绝了他。


    “我不知为什么,对从前的事都提不起兴趣,现在就很好,何必为自己找不高兴呢。”他语气平淡,“殿下是这么说的。”


    宋韫沉默以对。


    不在玉瑟面前,他就还是其他人眼中不苟言笑的宋殿侍。


    “长公主殿下年轻随性,可她是天家人,有随性的道理。宋大人呢,”宁青沐道,“难道也要走一步算一步,或是一辈子做个男宠么?”


    宋韫道:“我自有打算。”


    说罢又觉得这句话太过自大,补充道:“我要弄清……殿下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玉瑟起床先打了两个喷嚏,喝了一杯姜茶才压下去。


    梳洗时,她一边玩司珍台新送过来的珠宝,一边想起来:“我昨儿是不是带了两个人回来?”


    风薰回答:“是,一个叫李淇,一个叫卢晏。”


    李淇和卢晏,都是三十岁的年纪。


    论长相,这二人不算最突出,却仍然能在大长公主身边得宠,可见身上是有点真本领在。


    其中李淇是南方人,相貌斯文,眼波含情。他会唱一口江南小调,迂回婉转,十分动听。


    卢晏则是中原人氏,五年前来京城闯荡的棋手,大长公主看上他,不只是因为他会赢,还因为他会输。与李淇的小意温柔不同,他更粗大豪放些,也学得更风流。


    他们这样的人精,奉承玉瑟都不需要打草稿,就能让玉瑟心满意顺,对他们另眼相看。


    昨日,玉瑟对他们是很满意的。小聊一阵便觉得有趣。


    不过今日玉瑟再看他们,又觉得失去了点光辉,好像哪哪都比阿奴差一点。


    主要是脸差多了。


    可人都带回来了,不用算怎么回事?做样子也要做出来,否则不是叫人笑话么。


    她打起精神,让李淇唱一曲吴声来听听,李淇就自奏自唱了一首四时歌。


    等他唱到“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以为自己刚经人事的玉瑟听了还会脸红。她道:“吴人还是民风开放,竟然把这种话也唱进乐府里去么。”


    李淇笑答:“不是吴人开放,而是百姓开放。哪里的青年男女不眉目传情?一来二去,看对方顺眼,爱慕由心而生,又不好直白说出来,怎么办,当然是以歌传情。每逢暮春三月,还有青年男女踏青私会,互传情意。反而是受了礼教的人,才固步自封,处处拉不开面子。”


    玉瑟点头:“是这样的,到处都讲规矩,闷也要闷死了。”


    卢宴吊儿郎当道:“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学究,真到了女人房里,还不是要变成色.中饿鬼?难道他们进妾室的房,是为了温故知新,学而时习之么?”


    这种话题,玉瑟又羞于听,又爱听。她总觉得这两个人说得都有道理,可是又觉得也不对。“不是都说,无礼不成邦?如果没人讲礼义廉耻,大家都踏青私会,眉来眼去,岂不是乱了套了?”


    可这话一说完,她自己心里也犯嘀咕:到底什么是礼?


    她可是头一个不守礼的。抢驸马,无故休夫,现在还养男宠。


    可她做的事,也都是那些男人们做过的。他们也抢学子做女婿,随便就休妻纳妾,还出去眠花宿柳呢!否则外面那些娼馆是哪里来的,为谁开的?


    既然男人们不用守这份礼,那她为什么要守?难道只有女人才守礼吗?她不明白。


    她拿这个问题问两个男人,李淇惊讶道:“您这个想法,倒是和大长公主如出一辙。”


    卢晏则说:“殿下说到点子上了,正应该是,谁定的礼,谁就去守,没有定了规矩自己却不遵守的道理。可实际上,规矩从不是为自己定的,是用来叫人老实的。有些人喜欢老实,有些人需要别人老实,这也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玉瑟还是不懂:可有人不愿意老实,那又该怎么办?


    卢晏道:“殿下眼界广,才烦恼这种问题。可这个世上,多的是老实人。”


    玉瑟哑然。


    这大概是夸她聪明的意思,她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