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风猝不及防袭来，白冉一个趔趄，口中溢出鲜血，唇角阴恻恻的弧度终于收敛。


    她运起妖气便要回击，腰腹背后却再次一阵剧痛，赤羽剑锋利的剑身从后没入她的肩胛，死死钉着。


    白冉扭动身子要挣脱出，闻悦咬紧牙关双手握住剑柄，自然而然催动剑诀，剑身迅速大了一倍，她接着还飞速转动剑身，搅弄她的血肉。


    磅礴的灵气从一道剑口疯狂涌入她的体内，撕咬的她的每一寸经脉。血液翻涌，白冉再也受不住地痛叫起来。


    最后一层伪装泄去，白冉眼尾处开始妖化，生出细小的绒羽，下一秒，娇俏美艳的脸上覆满洁白的羽毛，眼尾像是被刀割开，眼眶猛然变形变大，里面猩红一片。


    闻悦被她回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手中的力道都忍不住松了几分。


    凝聚起的灵气骤然一散，白冉抓住时机反手掐住闻悦的脖颈，手指不断收紧。


    闻悦只觉自己头都要断掉了，也发了狠似的捅得更深了，她的手抵在伤口处，暗红黏腻的血大股大股流在她手背，沾上血迹之处一阵滚烫的灼烧感。


    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冲向后山山体。


    一橘红一纯白身影交缠，只剩残影般飞快掠过，快到无法看清发生了什么。


    山石碎裂，本就摇摇欲坠的山体此刻尽数崩坏，轰然坍塌。


    灵气才逼退黑压压的妖气，上空恢复些清明，霎时间，腾空而起、铺天盖地的灰尘又遮天蔽日。


    少湙离得远了些，哪怕陡生变故的瞬间就闪身冲向闻悦，还是没能来得及抓住她，哪怕一丝衣角。


    “闻悦！”


    扬起的尘埃浓烟呛得他猛咳两声，才意识到自己乃灵体，忙掐诀催动灵气驱散灰尘，却无济于事。


    烟尘太重了，尽管有灵气驱散，还是看不清眼前的路。


    少湙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移至坍塌的山石前。


    藏在高楼的李舒羡被坍塌时引起的震动甩到地面，听到少湙紧张的呼喊，回味过来发生了什么，也顾不得重伤，也飞奔向崩塌的山石前。


    可才踏入浓雾中，她胸腔就一下蹿入大量干燥的灰尘，因此不得不俯身大咳起来等顺了气，赶紧屏住呼吸捂住口鼻跑过去。


    几息时间的功夫，少湙再次掐诀涌动天地间灵气，终于强势吞噬掉所有碍人眼的尘粒，只是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白得不像话，殷红的唇瓣淡了不少。


    他攥紧指间，一瞬不瞬地面前这座碎石堆积成的小山。


    李舒羡基座的一块巨石上，焦急唤着：“闻悦，闻悦！你能听见吗……”


    她甩开剑，用手扒拉挤压的石块。


    修士力气远超于普通人，更何况李舒羡天生力气就大，指尖扣在粗粝石块边缘泛白。


    少湙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块人高的石头硬是叫她给移开了，然而，轰地一声，原本稳定的结构再次移位，大大小小的石头如雨点般砸落。


    李舒羡急忙闪身，还是不免又添几道伤。


    “要么蛮力直接破开一条道，要么先别动石块，否则巨石移位，掩埋在底下的人会遭到二次伤害。”


    少湙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舒羡也自知是太着急，冲昏了头脑。


    “你让开些。”他淡淡道。


    李舒羡捡起剑忙退至一旁。


    少湙唇线绷直，不愿去多想肉体凡胎的普通人被数不清的山石砸中，压倒会有什么后果，只一个劲儿轻念诀，和盖住的赤羽剑感应。


    黎明破晓，晨光熹微。


    上空浓雾般密不透风压抑的妖气和烟尘散去，阳光才柔柔地照落在荒境的戈壁上，也为少湙侧脸勾勒层淡淡的光晕。


    原来已经过去一夜了，他想。


    他聚精会神，感受到深埋在石堆里的回应，紧绷的眼尾不易察觉地闪过些许放下心来。


    赤羽剑的嗡鸣声渐大，连带着山体都开始震颤。


    少湙眼底浮出喜色，加快掐诀的速度，卷起的灵气形成狂风，吹动着他的衣袍呼啦做响。


    嘭——


    碎石堆积成的山体由内而外地炸开，巨石蹦成了更小的石块，如石雨扬在空中又重重在地面砸出深坑。


    雾蒙蒙的灰尘散净，显露出两个人影。


    白冉一袭白衣被血水浸透还沾染上污垢，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狼狈不堪，连勉强支着跪坐在地上的身子都摇晃着，随时撑不住的模样。


    而闻悦也没好到哪里去，以赤羽为支撑跪在地上，脖颈间是几个骇人的青紫指印，白皙的皮肤衬得其触目惊心，背部的衣物还磨损破，混着模糊成一团的血肉。


    少湙瞬移至她跟前，蹲下身抱住她，声线颤抖着，哑声问：“……现在还能站起来么？”


    闻悦呕出一口血水，不在意擦了擦嘴角，撑着少湙手臂站起身，朝他笑笑：“放心吧，我现在还好着呢。”


    说罢，还推开少湙走了两步停在白冉跟前，“我还有力气亲手了结了你。”


    白冉听闻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又吐出大口的血。


    “看来我命里总是差点运气的，大费周章布局几千年，偏生即将大功告成时碰上了少湙，行，我认了。”


    大局已定，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过后，白冉实在累了，也懒得再挣扎了，丝毫没有死亡的慌张，相反还颇为坦然地点点头，“不过——”


    她话锋一转，连闻悦手上的动作都随着她的话慢了下来。


    “我还挺好奇的，你做为人族，和一剑灵搞在一起，罔顾人伦，不怕让世人耻笑你□□吗？”


    白冉好整以暇期待闻悦的回答，存心在临死前恶心两人一把。


    “呸！”闻悦啐了她一口，“你自己做尽丧尽天良的事，道德底线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我□□？再说了，我这算哪门子□□，一没有血亲关系，二没有家事，我们坦坦荡荡的。还想来恶心我！”


    “果真是心从头到尾黑透了！”


    闻悦还当她要说什么呢，结果！


    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骂完了才举剑准确无误刺入她胸口。


    “下地府了一定要记得好好忏悔啊！”


    鲜血喷溅在闻悦脸上，白冉释然又无奈笑笑，任凭身体的生机飞速流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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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涣散之际，她仅剩的余光瞥见无数御剑赶来的人，就这样输掉，白冉多少还是不服气的，坏心思又起，拼尽最后一点力量，拽住闻悦握剑的手，仰头朝天空高喊：“神剑赤羽已重新现世，少湙乃赤羽剑灵……”


    话未说完，一击术法从身后直接抹了她的脖子，她瞪大着眼，头颅歪歪扭扭挂在身子上，瘫软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白冉方才的声音不大，可赶来的皆是三洲大能，耳力极好，乌泱泱落地时氛围一时有些微妙。


    大仇得报，且还是手刃了最后的仇人，闻悦骤然间泄了力，体内的毒蛊的发作排山倒海般席卷全身，她死死咬住唇，生生将喉间的腥味咽了下去，好在少湙只当她伤势过重，没有多想，虚扶住她稳住她的身形。


    因着那句意图再明显不过的话，众长老一时之间神色各异，在踏入荒境那一刻的惊讶，满腹的不可置信，此刻也说不出一点话来。


    两拨人马隐隐有对峙之意，李舒羡瞧见长老队伍里的自家长老，竟也不知该站那边位置，只好把刚迈出的脚默默收回，在一旁安静如鸡，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听见神剑的名号，有几位长老双目露出贪婪之色，但是掩饰地很好，没叫同行之人发现异常。


    昨日下午，有人闯入荒境，不仅悬阁早就严阵以待，所有仙门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大战在即，斥责那人行动贸然也不是时候，还不等他们商讨出对策，凡境各处地方同时爆发妖祸，仙门只得立刻派人先去处理凡境的混乱，长老大能们在这混乱之中也闲不下来，凡境面对妖物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一道增援稍缓，会有多少伤亡无法想象。


    等控制下来凡境祸乱时，他们这些人不敢耽搁，让底下人善后，自己则火急火燎赶往荒境增援昨日那人，没想到来时却是这样的场景。


    良久，少湙轻笑着先开口道：“各位是被荒境的景象震惊住了么，呆站着半天也不说话。那你们慢慢看，我和闻悦就先行离去了。”


    众人又是一阵便秘般的神色，还是昆仑掌门咳了两声，回道：“倒也不是，我和其他长老安定凡境之事后马不停蹄便赶来共抗悬阁，没想到此事已经被解决，我们自然也不多待了，宗门里事务也繁忙。”


    “……两位的伤势如何了，我们昆仑的药峰长老也来了，是否需要先让他替你们治疗一番，我看小闻情况不太好，恐怕多拖几分就多几分危险。”


    掌门忽略掉同样面色苍白的少湙，目光落在靠在他怀中紧咬着下唇的闻悦，担忧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闻悦耷拉着的眼皮费力掀了掀，双目迷离，她的大脑一片混沌，难以思考掌门话里的意思，只静默着，往着面前一大堆人，分不清到底是重影还是他们就是站得紧挨着。


    等到眼皮实在撑不住了，又垂了下去，任他们不断说着，耳边尖锐的鸣声越来越大，几乎要盖过外界的声音，吵得她心烦意乱，可方才一鼓作气消耗太大了，她现在腿脚酸软提不起力气不说，心底还莫名慌乱，没由来地。


    视线周围出现黑雾，闻悦还想抬手揉一揉，下一秒，天旋地转，闻悦意识彻底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