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78章

作品:《剑挽明月

    早春草长莺飞,莺歌燕舞,春光明媚,天气实在再适宜不过了,做些什么心情都是极为舒畅的,哪怕是绵绵几日的下雨,都别有一番意境。


    拔掉最后一根银针,从药峰出来后,闻悦通体轻盈,脚步轻快,下山时还哼着小调。


    “你今日心情很好?”


    少湙步伐闲散跟在她身后,被她愉悦的情绪感染,随口问道。


    “那当然了,这疗程终于结束了,今天就可以回家了,我当然高兴了。”闻悦边走边伸了个腰,“我已经十多年没回家了,也不知弱水苑怎么样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打理过。”


    说到回家,闻悦恨不得立马瞬移至清风居收拾东西然后飞奔向沧州。


    那日她昏迷在荒境,醒来后便是在昆仑山药峰里,她只觉自己如在云端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一问才得知她竟然昏迷了三日之久。闻悦感慨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没伤过这么久,离蛊毒彻底蔓延至全身恐怕要不了多久了。


    药峰长老替她检查了身体,每一处伤势都发现了,独独漏了蛊毒,闻悦因此彻底放弃心里抱有的那一丝渺茫的幻想,昆仑山的药峰长老水平数一数二的了,他都无可奈何,闻悦想不出还能有谁替她解毒。


    长老依据她的伤势和身体状况,选择了最为温和的针灸治疗,闻悦是想拒绝的,可少湙那家伙强硬地替她给同意了,掌门还三番两次劝她,闻悦推脱不得也就应了,她知道他们都是为她好,她再拒绝就有点拿乔的意味了。


    可惜并没什作用,伤势还是恢复地很慢,闻悦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一般的药和治疗之法对她而言接近于无,受伤全看自个儿愈合,但她也没说明,免得又让人担忧,就当修整下,配合着针灸治疗。


    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叫她如何能不激动。


    清风居里陈列简单,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将换洗的衣物装进芥子囊里后,她跟掌门及一众长老拜别,随即往山下走。


    走到山脚,她回望了隐在云雾里的几座仙山,胳膊肘捅了捅少湙,“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什么?”少湙不解,“东西都是带好了的。”


    闻悦挠挠头发,揉了揉心口道:“我总觉着有啥事忘了,心里老不踏实。”


    少湙闻言,指尖轻抚着下颌,思索两秒,“没有。”


    闻悦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点点头当自己多心了,转头继续走。


    “闻悦——”


    她还没走两步,一道清丽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闻悦脚步顿住,一拍巴掌。


    靠!她就说有什么漏掉了。


    她忘和李舒羡道别了。


    闻悦转身,朝天空中的人影挥了挥手,笑道:“可以啊,进步这么快!你御剑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荒境回来后,有所顿悟,修为长进不少。”李舒羡抿嘴一笑,算是解释了。


    “诶,你的伤势如何了?这段时间没怎么见到你。”闻悦关心道,她那日晕倒纯属蛊毒做怪,若真算起来,李舒羡肯定伤的是比她重的。


    “之前中断的剑会重新开始了呢,最近是有些忙了。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灵药嘛,药效实在不错。”李舒羡道。


    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她拘谨一小会儿,郑重朝闻悦鞠了一躬。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闻悦吓了大跳,急忙将她扶起来。


    “我……”李舒羡垂眸,叹了口气,“谢谢你,此前一直不知道我体内的灵根是你的,你那日就该取出来的,该物归原主,如今……”


    她的声线彰显了她此刻的不平静,确实,她也没办法平静。自从知道灵根真相后,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闻悦,甚至是有些羞于见她,或许这并非她本意,但总归是无法心安理得的。


    今日得知她要走了,还是决定和她敞开心扉说一说,她该把灵根还给她的。


    “哎呀!”闻悦拍在她肩上,“这点小事你就别多想啦,一根灵根而已,十多年来我没有灵根还不是活得风生水起。它兜兜转转进入你的体内,也算是一种缘分,你不用有太大的心里负担,你用着比我更合适不是么。再说了,灵根也不是别的物件,还能换来换去的,如今它好好的在你体内就是了,万一那天那个坏女人故意骗我们的,最后反倒得不偿失。”


    闻悦宽慰她,想了想,她补充道:“相比于这个,我觉得你可以去找掌门看看,悬阁肯定不会好心替你植一个灵根,虽然目前来看并无异样反应,但还是谨慎些为好,提前让大能掌掌眼,若是被动了手脚还能有所预防,免得今后酿成惨祸。”


    某种程度上来说,闻悦真相了,悬阁自是不可能做好事的,早已在灵根中埋下蛊毒,不过和她身体内的毒素不大一样,此毒需得以蛊铃方能控制被种蛊人,白冉看重了李舒羡的潜力,原打算将她做为一颗无声无息埋在仙门的棋子,只待她成长起来后再给出致命一击,只可惜还不等棋子长成,蛊铃就随着无极门一同湮灭了。


    李舒羡说不出话来,笑着应是,轻轻抱住她,她的心情很复杂,只能一遍遍说谢谢。


    闻悦拍了拍她的背,调笑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跟我这般客气。”


    “不一样。”李舒羡摇摇头。


    “我觉得一样就可以了,”闻悦大笑,“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唧唧歪歪的人啊,真的不要整日觉着过意不去,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要想要早就问你要了。你呀就认认真真修炼吧,我也吃不住那苦了现在,到时候等你扬名之时,你别把我给忘了就成。”


    “自然不会。”李舒羡斩钉截铁,旋即又低落几分,“那你呢……”


    “我啊……”闻悦故意拖长语调卖关子,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和少湙双修,也能修炼的。”


    说完看了少湙两眼。


    少湙方才在李舒羡来时,自觉站远了几步,不然怕她们两个女子之间说些体己话有所顾虑。


    虽然……他还是能听见,此刻,向来脸皮厚的少湙面上浮起不自在的红晕,顿时觉着站在那儿做些什么都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李舒羡将两人之间那一丝融不进任何人的暧昧尽收眼底,在荒境那时,她确实无意窥探少湙公子的身份,可无奈修士耳力极好,她想不知道都难。


    如今知道了……她每每想起还是震惊,可能她长在山里吧,见识太少了,所以才像个老古板一般难以接受。


    不过,她到底是局外人,没有资格评判,只能祝闻悦幸福就好。


    “闻悦,你以后和少湙公子还是……”李舒羡想提醒说,今后还是隐藏下身份为好,可转念一想这么说倒显得他们身份见不得人似的。


    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措辞:“少湙公子身份特殊,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们……”


    剩下的话语不言而喻,李舒羡还有别的没说,那日她昏迷了是有所不知,有好几位长老觊觎神剑,差点又是一场争斗,其中甚至有一位还是她的挂名师父,幸好大多数长老慑于神剑威名,终究是没敢轻举妄动,异样的想法被昆仑掌门一力压下来了。


    “我知道的,谢谢你提醒。”


    闻悦和她最后一下拥抱,语气轻快“那我先回家啦。”


    “嗯……”


    踏出天水域地界,闻悦有那么瞬间的恍惚,天水域内众修士还紧张情绪未散,行动之间都充满匆忙,而天水域外的人们则悠闲不少,半个月前的妖祸控制得及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众人享受春光的美好。


    没有了空中充沛的灵气滋润,闻悦觉得空气中是少了些什么,但打在身上的阳光同时也更加的有温度,少了那么层看不见的隔膜。


    闻悦想,她果真还是更喜欢凡境的。


    弱水苑所在的街道都清清冷冷的,整条街道上只有两三座宅子还有生活的气息,两个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衣物的小女孩在巷子里踢着毽子,一撸起袖子的妇人朝墙上重重打了两下鸡毛掸子,“小兔崽子,老娘叫你们吃饭叫了多少次了!”


    两个小女孩不情不愿收好毽子,很快又嘻嘻哈哈往屋里跑。


    妇人嘟囔着嘴还在骂骂咧咧,余光瞟了闻悦和少湙两眼。


    真是稀奇,有生面孔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巷子里转悠。


    幸好巷子岔路不多,两处岔路竟叫闻悦给蒙对了。


    站定在一座宅院前,闻悦叉着腰瞧了很久,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这里了没错。”


    说罢,她推门而入,门缝的灰尘扬起呛得她眼眶直冒泪。


    少湙轻而缓地拍打她的背脊,指尖微动就挥散了浮沉。


    “看来今日有得活儿干了。”少湙扬声道。


    闻悦从大门将整个灰扑扑的院落一览无余,叹了口气,认命地打扫去了。


    弱水苑是闻家老宅,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的。


    幸而有少湙帮忙,一下午竟也搞定了,闻悦推开自己那个熟悉的卧房,里面的陈列发旧泛黄,是她小时候的用物,陌生又熟悉。


    她只感慨声,也无多大伤感,麻溜收掉换上派出少湙去买回的崭新被褥,房间采光很好,橙黄色的夕阳照射进来,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暖洋洋且松软的感觉。


    闻悦点点头很满意,对于自己剩下为数不多时日待的地方,她还是不敢马虎的,趁还能压榨少湙,把大件儿的东西全添置上。


    日落西沉,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推着少湙去了小厨房做饭,自己则是摸索着穿过弯七绕八的小道,找到闻氏祠堂,取下娘亲的骨灰安置好。


    “娘亲,我终于带您再次回来了。”她轻声道。


    朝九泉之下的祖先门磕过头后,她又百无聊赖去看少湙做饭,闻悦一点也不讲究,也不想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想着就两人吃晚饭,懒得端着盛好的饭菜还往正堂吃饭的堂屋走,干脆支了个小木座就在厨房吃得了。


    饭后闻悦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凝着天空,少湙不懂其乐趣,就陪着她。


    春日的夜晚没有炎炎夏日来得热闹,夜里还有浓重的夜露,浸润了衣角。


    不知过了,闻悦扔下手里把玩着不知名野花,转头望向少湙:“无聊死了,这黑漆漆的夜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是陪你么?”


    少湙笑着揉乱她的头发,闻悦瞪了他一眼,“难道不是我在陪你?我有那么无聊会坐在露气重的夜里发呆?!”


    “回去睡觉!”


    想到这个美丽的误会,闻悦一点也不好了,感情她跟个傻子似的坐在那里走神,面无表情拽着少湙回了房间。


    *


    烛火的光黄澄澄的,闻悦洗过澡照例靠在床头看剑谱,这是她长久的习惯,只是今日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余光不住地往少湙方向瞟。


    他坐在桌案前雕刻着一小节木头,轮廓还较为粗糙,但也能看出是根簪子的雏形。


    少湙眉眼低敛,神情专注,火光跳跃在他脸上,从高挺的鼻梁处分割出一明一暗,眉目柔和比之平日更为柔和,而且——


    闻悦的视线向下移动,褪去张扬的红衣,洗浴后他松松垮垮穿着白色单衣,是和平日不一样的风情,敞开的领口露出底下精壮的胸膛,几缕发丝散落在胸前,尾端的红色没入其中,从交口处隐隐能窥见腰腹诱人的人鱼线。


    她看得出神,咽了咽口水。


    那道炙热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少湙身上,他唇角勾起,任她打量半天,最后实在是想装不知道都难。


    他起身走到床头,微微俯身,让她完全进入自己气息领地内。


    “看着我做什么?”他上挑的眼尾含着缱绻的笑。


    闻悦也不客气,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想做。”


    少湙眸光暗了暗,喉结滚动,拿起她放至枕旁的剑谱随手朝桌案一扔。


    “好。”


    烛火熄灭。


    ……


    完事后,闻悦由少湙抱着又去洗过后,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她靠在少湙怀里,肌肤和他紧紧相贴,还抱着他精瘦的腰腹,微喘着休息。


    “今日怎么这般热情,往日结束后不是不准我抱吗?”少湙低头,和她额头相抵,亲昵玩笑道。


    闻悦不理会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明日就去藏书房,等找到解契的方法后,你就走吧。”


    少湙揽着人的手臂紧了紧,“可我不想走了。”


    闻悦闭着眼,用小腿踹了踹他,“你难道还想吃我一辈子不成,去去去,我早点放你走了算了。”


    “你讨厌我么?”


    闻悦闻言睁眼,黑暗中和他对视,嘟囔句后松开手,“我讨厌你就不和你睡了,老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我跟你毕竟……连种族都不一样,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要是哪天我突然离不开你了,而你又腻了这束缚的关系,再一走了之我可受不了,还不如趁现在你我都能接受时……”


    “我不会,”少湙打断她,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爱你,不会腻的,永远不会。”


    闻悦嗤笑声,“但我会啊,还有,我才不想听这些虚无缥缈的话,谁都可以说的,对谁也可以说,两句话就想套牢我啊,想的美。”


    “我们可以像修士那样结为道侣,对天地立誓,有天道誓约之力,永不得违背。”少湙急忙道。


    “打住!我不想听,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了。”闻悦止住他的话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还拨开他的手往里挪了挪。


    *


    天微微亮时,少湙沉闷着去小厨房煮粥,闻悦醒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和少湙相对而坐,一言不发喝完粥后,眼见少湙正要开口,她抢先道:“走吧,别耽搁了,我们去藏书阁。”


    也不管少湙答不答应,她沉默着拉起少湙就走。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少湙轻声开口。


    “我觉得不好不行吗!”


    “哪里不好呢,你可以提的,我会……”


    “别这么多话好不好!”闻悦本就心烦意乱,听着他颇为幽怨和委屈的话语,她更是不好受,直接打断,“我觉得不好不喜欢,哪那么多理由!”


    她心虚乱瞟几眼,随口扯道:“你天天穿着这红衣服,我看不爽很久了!”


    少湙定定注视她良久,闻悦都被看得心底发毛,他才拉起闻悦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辨不出情绪开口:“你对我总这般不好,残忍。”


    闻悦只觉得烫手,立马抽回手甩了甩,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


    除了最初小小地骗了他,她可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走了走了别废话了。”她推着少湙就往藏书阁走。


    少湙直到站在一排排落灰的书前,还是不在言语,他还是如往常一般跟在她身后,拂开上面的灰尘。


    在拨开不知道第几排书册后,他指尖顿住,不动声色抽走那本不起眼的书册,封面赫然几个大字——剑灵契约手札


    “少湙你站哪儿干嘛呢?”


    闻悦在前面的书架前,回头看了看了愣在原地的少湙,不解道。


    少湙垂手,宽大的袖摆顺势遮住手中的书册。


    “没什么。”他扯出一抹愉悦的笑意。


    闻悦简直莫名其妙。


    少湙大步上前跟上,拢在袖口里的手收紧,泛黄脆弱的书册化为粉末,洒在廊道上。


    闻悦装模作样走遍各个角落,每抽出一本书就皱眉故作深沉看一看,然后放回去。


    等将藏书阁重新落好锁后,少湙见她空手出来,掩住笑意安慰,“里面收藏的书太多了,今日没找到先不着急,以后慢慢找。”


    “谁说我没找着啊,”闻悦一板一眼反驳,“我只是没带出来而已,藏书阁的书哪能轻易拿出来,但方法我看几遍就记在脑子里了,走走走去解契。”


    闻悦拽少湙的胳膊,没拽动。


    她回头。


    “哦?是吗,书叫什么名字,说来我听听?”少湙眼角笑意不达眼底问道。


    少湙目光如炬,似要将人看穿,闻悦不由松了手还后退两步。


    旋即又直了直腰杆增强气势,“我告述你干嘛,反正你也不知道。”


    闻悦摸了摸鼻尖,想要蒙混过关。


    少湙笑意不便,右手拿出一本古籍,和他方才毁掉的那本一模一样。


    “你想找的是这本吗?”


    闻悦看清上面的字后,心脏骤缩,心跳猛地漏点一拍。


    “我……”


    “你刚刚根本没看到这一本,对么?”少湙直视着她的眼,“所以,你怎么得知解契的方法呢?还是说,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你一早就知道方法。或者,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契约,最初只是你的障眼法,然后还是你欺骗了我?”


    少湙步步紧逼,闻悦不知是心虚受不住质问,还是受不了对她百依百顺的人突然的厉声,她心头一委屈,眼角的泪先滑了下来。


    “你凶我?”


    少湙停住脚步,“我没有。”


    “你有!”


    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你还说你以后不会腻我,如今我还什么都没做,你都先凶我了,要是以后你烦了,是不是还要直接动手打我!”


    闻悦情绪说来就来,哭得好不可怜她也打定主意胡搅蛮缠,胡乱折腾一气再说,“你走,你立马走!我以后肯定打不过你,我才不要吃这大苦头,你现在就走!”


    闻悦抽噎着,指着门外的方向撵他。


    少湙额心跳跳,后悔方才冲动了。


    “我发誓我绝不……”


    “誓言跟狗屁一样没用!我不听!”


    “你冷静点,我……”


    “好啊,你现在就嫌我情绪暴躁,嫌我烦,你还说以后不会腻我!”闻悦哭得通红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睁得溜圆,不可置信望着少湙,斥责他怎么能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语。


    少湙从未感到如此无力的时刻,他打了个响指封住闻悦的嘴,“听我说完好么,首先你说的一切都是你的假想而已,我从有意识起已经万年之久,我很确信也能保证我的感情绝非一时兴起,我爱你,也会一直爱你,我敢肯定。其次,你所设想的根本就不符合事实,就算哪天你我感情尽了,我们之间还有责任,还有羁绊,哪怕这些都没了,到了非散不可的地步,我也决不会动手打你的。最后,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想我们能好好聊聊,可以吗?”


    少湙解开她嘴里禁制,闻悦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掉。少湙上前一步,碰着她的脸,小心翼翼抚掉她脸颊的泪痕,闻悦哭得更凶了,干脆将脸埋在他掌心。


    她没法不难过,少湙太好了,她舍不得,连带着想好的用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方式逼走他也演不下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的好,好到她都舍不得再胡言乱语糟蹋他的心意。


    “你不要说了,直接……走好吗?”闻悦闭着眼,想止住哭腔却怎么也扼制不住,身子也跟着一抽一抽地耸动着。


    “我骗了你,我们之间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契约,是我太自私了,我、我怕我一人行走,走不回来,哪天消失在世上都无人知、无人晓,才借着那点只能维持半个月的假契约骗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介意,”少湙温声道:“可以不赶我走了吗?”


    闻悦抽泣着,静声两秒后干脆放声大哭,还不忘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少湙心底有块地方酸胀得很,一切都很明了,她在赶他走,很执着。


    等闻悦哭够了,嗓子都哭哑了,隔了很久,才道:“我活不长了。”


    闻悦不想隐瞒了,有什么意义呢?她只想将心口


    她脸紧紧贴在少湙温热的掌心,故作无事的嗓音中还带着微弱的颤音,“十三年前,那场灾难中我被人下了蛊毒,逃出后,我命悬一线之际,我娘以血引渡了一半毒素在自己身上,我才得以暂时抱住性命……”


    “我因着天生体质特殊能苟延残喘着,可我娘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还是因我丧了性命。”闻悦说得很慢,声音里有浓浓的鼻音,“然后我就一个人走,漫无目的走,直到一天我开始忘了娘亲的面容,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了蛊毒还蛰伏在我的血液里,终有一日它会彻底侵蚀我的神志,模糊我的记忆,到最后我的下场会如何我却是不知道……”


    起先她是恐慌的,可蛊毒的毒性实在太霸道了,连着对未知的害怕都给吞噬了,还磨灭了复仇的心智,或许没有遇到少湙,她会偷偷的,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回来,然后安顿好娘亲的骨灰后,她就等着蛊毒的彻底发作。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她会死在回家的路上,孤零零地死去,若是有好心人就给她尸身葬了,若是运气差点,就做孤魂野鬼……


    总之少湙的出现完全打破了她原想的所有可能。


    “……为何不直接与我说呢?万物相生相克,任它是何种毒物,必有解药,我可以和你一同去寻药。”


    少湙感受着掌心的湿濡,眼眶亦是干涩酸胀,低低道。


    闻悦压抑着呜咽声,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解药的,没人知道我中了何种毒,甚至没人能看出我中毒了。”


    她声音轻轻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了,她寻过很多医者,民间术士、江湖神医,别说解毒,都无人能诊出她中毒一事,连昆仑长老那等大能都发觉不了,要不是毒素已然蔓延至全身,她精神日渐不济,恐怕她也只当自己糊涂了。


    “我还不知道毒素发作最后我会成什么样!也许是像尸妖那般彻彻底底变成行尸走肉,最后腐烂发臭的死去……”


    闻悦见识过悬阁的手段后,她设想过很多自己走时的下场,无一例外是丑陋令人作呕的模样,她接受不了,可又狠不下心提前结束自己的性命。


    她就是彻头彻尾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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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日里装作无所谓的的样子,不愿去多想,仗着毒性霸道将这一切都抛之脑后,只想享受当下。可现在,她既舍不得少湙带给她的温暖,却也不想让他发现她脆弱狼狈的一面,她可是闻悦啊!明明曾经放下豪言死都不怕,怎么能苦得怎么不堪呢?


    剖开心底不愿深想的秘密,想到自己惨淡的下场还有……


    闻悦悲从心来,悲凉和迷茫的情绪揉杂在心头,让她无法言语,只能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发泄,贪恋地汲取那点因自己私心拖下来的温暖。


    太阳悬于苍穹之上,金色的光芒热辣辣,耀眼让人无法直视着,蓬松的白云也被严厉地染成金色,然而洒在大地上时又变得轻柔和煦,洋溢在空中,暖洋洋的。


    闻悦却觉得这阳光也太不合时宜了,刺得她眼睛生疼,明明她已经快要收敛好情绪了,这泪却偏偏再也止不住了。


    “不会的,”少湙捧着她的脸,无比认真道。


    “会!”闻悦激动道,一把撇开他的手,“因为它是悬阁的蛊毒,它会让我皮肤溃烂,散发着尸骨一样的恶臭,然后我还会忘掉所有事,我生活无法自理,最后被毒物一点点吞噬!我不想这个样子又任何人看到你懂吗!”


    少湙紧紧拥住她,大手扣住她的后脑按在自己怀里,语气却轻柔哄道:“不会变成这样的!不要诅咒自己好吗,我们会找到解毒的办法的。”


    “你现在意识还是清醒的,说明毒素还没深入骨髓不是么,那就还是有机会的。”


    闻悦凄惨笑了笑,绝望道:“可连这蛊毒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谈何机会。”


    “我知道有一人,他定有解毒办法!再相信我一次!”


    少湙安抚似的轻拍她的背部,声音一如往常,莫名地使人安心。


    **


    “血蝶泪,我去!我有生之年竟还真能再看到这玩意儿!”


    晏璟一袭青衣,坐没坐相地一只脚大大咧咧踩在椅子上,反反复复替闻悦把脉后震惊道。


    少湙早就习惯了他的咋咋呼呼,不客气地从他小院的桃花树下挖出一坛封得严严实实的酒,替闻悦倒上一小杯。


    晏璟看到这一幕,眼睛笑得眯起,刚要调侃他铁树开花,突然发现他手里的酒坛怎么越看越熟悉。


    笑意顿时僵住,“好你个少湙!又偷我酒!”


    “不算偷,最多算是明抢。”少湙不再意,还给他倒上一杯。


    “这毒该怎么解?”他问。


    “我不知道!”


    打又打不过,晏璟越想越气,直接道。


    看他这副模样,少湙心中暗松一口气,晏璟果真是知道的。


    “晏大神医这区区凡境之毒都解不了,实在枉顾你神医之名。”少湙啧啧两声。


    “区区?!”晏璟跳起来,“你少来,要果真是小毒,你还能想起我?少来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话里说着不会中激将法,行为上却不是那么回事了,晏璟叉腰,“不久血蝶泪而已!世上还能有我解不了的毒?!”


    得到想听的答案,少湙满意笑笑。


    “人命关天,还劳烦你……”


    “停!”晏璟止住他,“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可不吃这一套!”


    “不过嘛——”他环胸的双手指尖点着胳膊,凑近少湙,笑得不怀好意,“要是你求我的话,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我求你,帮她解毒。”少湙想都没想,回答得自然。


    刚坐下喝了口桃花酿的晏璟闻言,一口酒喷出,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少湙拉着闻悦坐远了些,道:“你能不能注意点,差点吐到我身上了。”


    他掸了掸衣袍,嫌弃之意明显。


    晏璟没在意这些小细节,随手抽出方巾擦了擦石桌台面,瞪大眼睛来回扫视两人,最终目光落在闻悦身上来回打量。


    他的目光没有恶意,加上闻悦总觉得他熟悉,也就没说什么,反正从最开始她也一直打量着他呢。


    两人大眼对小眼,晏璟再次得出结论,没有灵根,普通凡人,除了一双眼睛清明灵动地不行,从头到脚放入人群中都不起眼的那种,倒不是他有偏见,只是实在想不通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有交集的,还能让少湙动了真情。


    闻悦再次扫过他的眉眼,不确定开口:“我好像见过你。”


    “那你肯定记错了!”晏璟摆摆手。


    “不会记错,”闻悦摇头,“我会忘记,但不会记错,你好像还说了‘少湙做饭好吃,要去压榨他’来着。”


    她盯着晏璟的眼睛,缓缓道。


    晏璟噎住,他确实这样像过,不过碍于种种原因还未能真正实施计划。


    不对!重点错了,她怎么知道的,他确信不可能和她有过交集。


    “你在幻境时见过他的。”少湙侧头柔声对闻悦解释道。


    旋即笑吟吟对晏璟道:“不过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想法。”


    晏璟被他这一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理直气壮道:“都这么久的朋友了,我想占你点便宜怎么了,你不也经常坑我!”


    毕竟有求于人,少湙破天荒没与他争辩,拉回话题:“还是先说说解毒一事罢。”


    晏璟闻言,欠着二郎腿舒舒服服躺在软倚上,唉声叹气道:“我这草药房三千年没打扫,少湙,你也知道的,这要收拾起来累得很,估计会累得我一句话都不想说。”


    “我去给你整理。”


    少湙哪能不知道他的德行。


    晏璟坐起,想了想,还颇为一本正经补充道:“还有一点我可得先说好,我那些药材精贵着,不能用灵气,有些药材一碰灵气就会失了药性的。”


    “我知道了。”少湙皮笑肉不笑应道。


    晏璟心情大好,挥了挥手,“那你快去忙吧,动作可得麻溜些啊,不然今天你可忙不完。我就先跟闻悦姑娘说几句。”


    可算逮到机会,晏璟势必要狠狠报复他一笔。


    整个下午少湙被指挥着扫地,除草……


    晏璟则拉着闻悦坐在一旁赏花,喝茶。


    “你们之间的相处还真是奇怪。”闻悦啧啧称奇。


    “嗐,这有什么的,小打小闹,怡情!”晏璟朝闻悦挤眉弄眼。


    “那他还给你打回原形封印了,是不是你当时触到他逆鳞了?”


    想到这儿,闻悦好奇。


    上午少湙说带她去找一人,就来了这荒凉的岛上,人没有,只看到一株不起眼的草,她都差点一脚踩上去了,结果少湙告诉她,那草就是要找的人,三千年前被他给封印在这儿了。


    闻悦都懵了,他都给人家封印了这么久,就算真有办法解毒,人家能愿意告述你?


    没想到一株草变成了个美男子,还是个跳脱的性子,压根没提那事。闻悦瞬间放心大半,能不能解毒是次要的,至少担心的生死决斗是不会的了。


    “不是啊,当时实属无聊了,我们俩就打赌,看谁能先封印对方,我是被打回原形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着晏璟心情十分愉悦,那可是他打得最漂亮的一仗,“我把他也给封印回剑身里了。”


    闻悦往嘴里塞了块甜糕,忍俊不禁。


    “诶你还没说说你和少湙是怎么看对眼的?”晏璟一脸八卦。


    闻悦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如实道:“我也不知道,我很早之前捡到生了锈的赤羽剑,然后有一天就突然用血召唤出了他,还起了贼心,用假契约骗着他帮我报仇。路上我们跟他没少争嘴呢!”


    “然后呢?”


    “然后……”闻悦思索两秒,“然后吵着吵着,就这样了?”


    “你这也太敷衍了。”晏璟唏嘘。


    “那又怎么了!”闻悦不服气道。


    ……


    等少湙做好一切,已经是日落黄昏十分,晏璟和闻悦打了足足两个回合嘴仗。


    晏璟落于下风,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人就来气。


    气死他了,一个打不过,一个说不过!


    他心里骂骂咧咧开药方。


    写到一味药材时,手一顿,“闻?不对啊?”


    他看向闻悦,“你真姓闻?”


    “我……”骗你做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少湙按住她的手,替她答道:“应该是天水域姬如氏后人。”


    闻悦:“?!”


    这是她怎么不知道!


    反观晏璟却是了然模样,“那就说得通了,怪不得能以肉体凡胎硬抗十年呢!”


    “不过还真没想到姬如氏一脉竟还有传人。”


    少湙对着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闻悦道:“四千年前几大剑修世家纷纷没落,弱水渊姬如家也是那个时候消失在天水域,我那时不管人族的事,不太清楚期间发生了什么。”


    “在沧州时我去查过了,闻家正好是四千年出现在哪儿的,应当是改名换姓的家。你继承了姬如氏的上古血脉,因此体质特殊,一切都说的通。”


    闻悦愈发觉得毒素已经影响到脑子了,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懂,怎么就是接受不了呢!


    她这边还在震惊中,晏璟开好了药方,敛了敛吊儿郎当的神色,“这毒能是能解,但是我先说好了,这毒毒性太过蛮横,又中毒时日久了,早已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了,解毒并非一朝一夕能成的事。”


    “还有药性和毒性相抵,会有钻心蚀骨之疼……”


    少湙闻言皱了皱眉,“没有温和点的方式吗?”


    晏璟给了他一个白眼,“这可是血蝶泪,你当随随便便啥普通毒物啊。”


    “没事没事,我能忍受,只要能活着,痛一点算什么。”闻悦赶紧道。


    “但是具体需要多久啊?”


    “这不好说,”晏璟也不敢打包票,“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吧!”


    “对了还有,这药副作用有些大哈,会加快记忆的遗忘,甚至可能上午做的事下午就给忘了。”


    晏璟觉得还是提前说清所有后果为好。


    “至于会到哪种程度,全凭天意了。”


    “那之后还有想起来的可能吗?”


    “不知道咯。”晏璟摊手。


    落日余晖洒落。


    “我……”闻悦茫然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晏璟意气拍拍她的肩,“放心,我替你监督着少湙,他要趁你失忆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给你报仇。”


    闻悦被逗笑,“我还是相信他的。就是觉得对少湙有些不公平,我今后记不住了,要是连带着感情一同没了,那不得少湙一人来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


    少湙侧头看向她,笑道:“没关系,只要能让我再你身边便好。”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无论忘掉多少次,她都会再次爱上他,不是么。


    只要在一起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