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无风起浪，几尾游鱼嬉闹。李扶楹实在是无聊至极，正尝试着新学习来的技能——石子水上漂。


    她和她哥已经将小巷掘地三尺，就连出了巷口的恶犬都被拔过来训过三遍才放走，可却依旧没有发现虎子的任何踪影。以他们这筑基的修为，照常理来说应该可以在人间世横着走的，可偏偏这一路走来，不是遇见超过打击范围的傩，就是一场场以一城为单位的大事。


    李扶楹烦燥地想：人间世怎么这么多破事？而且还到哪里都是坏人呢？师父和爷爷也没教这个啊！


    她从荒草堆里掏出一木棍，随意搅弄着池水，眼睛时不时地瞧上一眼山贼们的大路口，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小巷守护者最初这个名号是属于龙傲天的。李扶楹也曾问过龙傲天，小巷几乎没有人来，留个守护者干什么，而且还是他们小孩，既然都留人在那里看着了，为什么不留个大人呢？


    龙傲天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我们挣钱的方式。”


    李扶楹一脸不解：“挣钱？谁给你们发钱？”


    龙傲天又一脸正经地说：“老天爷。”


    李扶楹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你就在这耍我玩吧！不搭理你了。”


    “真想知道？”龙傲天满脸遗憾地说，“告诉你也行，不过你们得陪我一直找到草药才行，要不然这种私密的事情……”


    “快说！”


    因为小巷在贫民窟也是底层中的存在，所以小巷里的孩子们总是被欺负，龙傲天看不过去，便出手制止，最终打跑了那些人，所以才被小巷中的孩子们叫小巷守护者。


    后来，婆婆重病，龙傲天出去替婆婆寻药。那些人见龙傲天不在，立刻将之前挨的打还了回去。这些半大的孩子在龙傲天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有模有样的打了回去，双方最后半斤八两。


    龙傲天回来后知道此事，便将一枚哨子交给孩子们，并交代到：如果有事发生，就吹一声哨子，所有人都要出来迎战。而掌管这枚哨子的人便叫作小巷守护者。小巷守护者一天一换人，不过大家都不想交出哨子，毕竟哨子在他们眼中完全就是一枚勇气勋章，所以他们主动去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虎子当小巷守护者时，就喜欢站在巷口，看整条巷子谁家有事发生，主动去帮忙，遇到危险的陌生人，也会主动问询。


    而小巷守护者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不过，这枚哨子却跟随着龙傲天的第一位小弟一起失踪了。


    山贼们有异动！李扶楹瞬间停止小动作，飞快地窜上树，开始光明正大地偷听。


    “昨天老大生了好大的气，咱们可快点出去躲躲。”山贼甲整理着衣衫，应该是刚刚正在净手。


    “你们谁知道老大怎么了？我昨天出去那个……”山贼乙长得贼眉鼠眼，笑起来更是像只偷了腥的鸡。


    “被你小子逃过一劫啊，你是不知道……”山贼丙很是有说书天赋，将沈岫白大战山贼说得天花乱坠，丝毫不管不顾自己的立场，将对方吹成一个身骑白马而来的盖世英雄。


    山贼乙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烟管，使得周围一片烟雾弥漫：“真有你说得这么邪乎？”


    山贼丙说：“你可别不信……把你这玩意儿快熄了，一会被人看见你可就糟了。”


    山贼乙不以为意：“老子烂命一条，就这点爱好，谁愿意拿走就拿走，但是抢我的宝贝，不行！”


    山贼甲就更鸡贼了，他趁着两人闲聊的功夫，早已跑出二里地远。而这时山贼丁出现了。


    “怎么就你们两个，三个人站岗，还有一个人呢？”


    山贼丙打着哈哈：“啊，那啥，他去净手，对，净手了。”


    山贼丁上下打量了一番山贼丙，勉强放过他：“你违反纪律，东西没收，去领罚。”


    “凭什么？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我乐意，我爱干嘛干嘛！”山贼乙一甩烟斗，转身欲走。


    山贼丁神色一黯，瞬间就夺走了山贼丙的性命，他毫不在意地用山贼乙的衣服擦了擦手，说：“送给你了，好好干活。”


    山贼丙立刻低下头，大声道：“是。”


    李扶楹蹲在树上，眉头就没有舒缓过，这又是一个与傩有关的地方！那部功法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自幼修习河图洛书，解咒功法的她却不可能看不出来。


    山贼丁杀人突破，山贼丙吸收山贼乙的生机，这些事情的底层逻辑就是源于傩的诅咒。


    它怨恨人类信徒背叛它们，却又与人类有着摆脱不开的关系，它们只要存在就需要人类！


    李扶楹本欲再探，可是已经到了与李允融约定好的时刻，她不得不飞身离开。


    林中群燕惊飞。山中裂谷处，捕食的苍鹰紧盯住野兔，咬死不松口，却最终丧命于人类的陷阱。猛虎正感谢着上天的馈赠，却不知早已大祸临头。水凉火热，最为适宜细细烹饪。


    …………


    “你们一同进来吧。”男人温文尔雅，头发梳得纹丝不乱，长袍没有丝毫褶皱，就连手上捻的佛珠都要泛着光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岫白和堇色，就像成熟的大人在看玩闹的小孩子。


    不过堇色似乎与小孩子不太搭，虽然也才16，但他长得……显老。


    “不跟上吗？你们看起来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赌坊老板朝上走去，意识到二人没有跟上，还特意提醒一句。


    沈岫白和堇色连忙回神，赌坊老板则是吩咐着下面人把大厅收拾干净。


    “坐。”男人真的与龙傲天长的别无二致，除开年岁差异和服饰区别，大抵也只有通身的气质作以区分。


    龙傲天的身上充满野性与不屈，男人则是韬光养晦的贪婪。他在见到沈岫白与堇色二人时，就在评判他们是否够格，所以才会在沈岫白打倒全部守卫后，施施然地走下楼来。


    因为这本就是一场计划好的阴谋，只是双方各自执棋，暂且只有先后手的不同。


    “事出有因，打砸了贵赌坊，还望海涵。”堇色不愧是一名情报贩子，说话十分含蓄，与他整个人形象上的粗犷完全不同。


    “请喝茶。”男人完全没有要生气的意思，相反还对沈岫白二人礼敬有加。


    沈岫白谨遵打手定位，堇色说什么做什么，他跟着就好。


    “茶是好茶，只可惜人却差上几分。”堇色端起茶杯，浅尝辄止，话锋一转变得犀利。


    “做人难，吃茶却很简单，小友僭越了。”男人喝着茶打太极，不慌不忙。


    “做人也不难，就像做看家护院的狗一样，听调遣足矣。”堇色在骂男人是狗。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男人只抬了一下眼皮，继续喝着茶。


    “聊了这么多，还未请教尊称。”堇色没有继续打机锋，像是听懂男人的意思，知道他身后的人他们得罪不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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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友与我儿年岁相差无几，就称一声龙叔吧。”


    “我有一友，也姓龙，叫做龙傲天，不知与龙叔是何关系？”


    “同姓而已。”


    “原来如此，只可惜我这友人无父无母，命运多舛。一次救人丧了命，只留下婆婆身患重病，还以为能为他寻回宗族。”堇色言语间谨慎了许多，不知是真害怕还是假试探。


    “苦命之人堪比草芥，他这也算是早登极乐。”


    沈岫白发觉几处问题：这老等绝对是龙傲天他爹，但却矢口不认有问题，而佛珠，极乐这都是佛教的词语，与道教修仙根本就水土不服啊！


    堇色接道：“那看来城主也算是好人。”


    奴隶交易中死去的人数不胜数，按照男人的说法，这些人本来还要痛苦的活一辈子，结果在城主的帮助下，直接早登极乐。沈岫白差点气笑，但更多的是细思极恐，人命与傩是什么关系？


    捕食者与猎物的关系。沈岫白脑海中一团乱麻，而旁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极乐之人想必不会在意钱财，看来这账本，我们是找错对象了。”堇色在试探神秘人死了没有。


    “倒也不算错，我们家的账本独一份。”男人岔开话题。


    沈岫白冷下脸来，说出这场谈话中第一句话，试图诈一诈对方：“整座城的人，能养傩多久？”


    男人没有绷住，变了脸色。沈岫白的脸色却更加难看。


    他最初的想法是错误的，傩并没有消失，或者沉睡。它只是被“圈养”起来了而已！奴隶交易的一部分就是为了“圈养”傩。


    “账本上的，是什么？”沈岫白长剑并未出鞘，整个人却散发出阵阵寒气。


    堇色都惊呆了，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碰见这么谈判的人，但为了不输阵仗，他也强打起表情。


    男人突然笑起来承认了一切，“人命啊！”


    堇色的智商重回高地，神秘人出现在小巷后虎子便失踪：“他是去抓人的？”


    沈岫白却气极：“交人，或者，偿命。”


    “人，我可交不出来。他们都是自愿来的，现在，应该在焚尸房里吧？”男人讽刺道，“你们也别这么看着我，这个事情要怪，就怪杀了城主的人没长脑子吧！”


    “可不是所有义举都是好的。”


    “你们能救多少人，它就能杀多少人。反正活着总归要死的，只不过早晚区别而已。”


    沈岫白气疯了！他直接拔出剑砍向男人。


    但，被男人躲了过去！堇色和沈岫白都可以确认，男人没有修为在身，但他轻而易举地避开沈岫白的攻击，不废吹灰之力。


    “打打杀杀可不好。我还能在这里与你们说这些，是因为我们暂且还在同一阵营。而现在，你们应该找的可不是我。”


    “诡辩，我们何时与你同一阵营。”堇色并不认可男人的话。


    “是与不是，可不是你两个小子说得算。”男人的身影退得飞快，消失在层层墙壁之间，好似他本就是一道虚影。


    “最后一句忠告，一条命还是挺贵的。”


    沈岫白与堇色走这一趟，带回来的全是坏消息。


    小虎死了，神秘人的身份依旧确定不了。赌坊老板与他们对立并且疑似知道很多的信息，不知道会不会抽冷子。


    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还要继续解决山贼，以及山阳城后的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