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榻下

作品:《青史为聘(原名:青衣记)

    崔珩幽幽地望着温穆,无谓地笑道:“御史台想参便参,反正本王也不差这一回。”


    此子年纪轻轻,但不拘礼法、毫无顾忌,温穆一直不明白为何陛下对他如此纵容。当时陆攀的事情一出,陆宽在朝堂上拿象牙笏猛地摔到他的脚边,这晋王竟敢当着朝廷百官的面温温笑道:“陆尚书若是砸伤了本王,应当知道有什么下场。”


    当时崔瑀在上面看着,最终也只是抚慰了陆宽几句。


    即便是手足情深,也不当如此。


    更何况皇室哪有什么手足。


    温穆过了一会,道:“殿下即使不在乎御史台,但应该在乎未来王妃的感受。来此地和不三不四的娘子厮混,王妃若是知道,恐怕会有怨言。”


    崔珩道:“不三不四……看不起藏香阁的娘子,温侍郎却仍要来,也是有趣。”


    温穆脸上青红不定:“殿下,这,这到底不一样。下官对她们只是随便玩玩,这事情,内人生性温顺,也知道这些。但殿下未来的王妃,恐怕会出身名门,或许容忍不了这等事情。”


    崔珩笑了笑,问:“温侍郎怎知这娘子不会成为王妃?”


    纵使知道这是玩笑话,裴昭的唇角还是忍不住挂了下去。


    实在有些言行无忌。


    温穆怔了怔:“纳为妾还说得过去,纳为正妃……殿下,下官告退。”


    他来藏香阁,是为床笫之欢,但现下却有了更重要的事。


    温穆折回一楼,问:“晋王殿下找的娘子是谁?”


    灵芝道:“是荟娘。”


    没什么印象。


    温穆又问:“荟娘是怎么进来的?”


    灵芝压低声音:“荟娘的父亲是个主簿,得罪了人,是强要来的,现在还是良籍。”


    温穆神色稍稍舒缓。


    藏香阁强迫良籍女子为娼,并非罕事。御史台曾因此上奏,但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更何况,朝中不少官员也是藏香阁的常客,对此亦是心照不宣。


    灵芝焦急道:“晋王殿下莫不是想借此彻查藏香阁?要不妾身派个娘子打探一番?”


    温穆摆手:“他不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本官看他也是年轻气盛,一时情起。”


    压在心头的事一结,他顿时神清气爽,又道:“群芳、水色、明月都在吧?让她们也来本官屋里。”


    温穆走后,两人便又隔着半臂距离,继续向玲珑地走去。


    走到一半,裴昭忍不住道:“殿下说话还挺毫无顾忌的。”


    崔珩笑了笑,道:“情势紧迫,还请裴小姐谅解。”


    裴昭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若是贺雾卿已经和郑霁青定亲,那么另一位王妃的候选人便是郑霁青的胞妹郑怜。但崔珩又把郑霁青打了一顿,这倒是有点奇怪。


    崔珩又道:“前面裴小姐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哪句话?”


    “顾惜时才貌双全那句。”


    裴昭凝神想了一会,道:“忽然想不起来当时想要说什么了。”


    崔珩淡淡道:“裴小姐还挺健忘。”


    按照惯例,杨赋一般还要过个三五日才会来藏香阁,此时,雅间的檀木门锁得严严实实。


    裴昭伏在窗沿上张望。


    若是踩着楼外的窄道走,说不定能从外窗绕进去,但有些危险。


    裴昭分析道:“若是让灵芝来开门,恐怕会打草惊蛇。得从窗户外面走。”


    崔珩笑了一下,问:“裴小姐不会是想自己做吧。”


    裴昭抬眼望回去:“小时候我和阿姐为了进有些锁起来的房间,经常这样干。殿下小时候没有这样做过?”


    崔珩摇了摇头,只是道:“可你今日穿成这样,只怕有所不便。”


    还不等裴昭回神,他已迈上窗沿。


    夜风将鸦青色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瞬息间,人影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


    不过片刻,他由内打开了门。


    雅间内的书格装得满当当的,看上去比留月斋靠谱许多。


    但裴昭翻了半天,才发现要么是艳诗集,要么是青楼话本,没有什么账簿。把妆台、桌案、地毯、烛台一一翻过后,也没有什么线索。


    两刻钟过去,裴昭满头是汗,面无表情地朝崔珩看过去。


    崔珩冷白的脸在摇曳的火折下忽明忽暗,有种鬼气森森的妖异。


    他问:“要本王一起么。”


    “殿下贵体,还是好好呆着吧。”


    裴昭撩开床幔,坐在榻上摸索。过了一会,察觉到褥单有一处极其轻微的突起。


    是一本薄薄的账册。


    裴昭走过去,想借火光看清账簿的内容,但眼前却忽地一暗。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流淌在他苍白昳丽的面容上,好似白玉人偶。


    “别说话。”


    有人在门前停下。


    崔珩想从窗外重新翻出去,但伸手拉人时只拢住了一团虚无。她早就躲进了榻下。


    情势紧迫,他只好撩起床幔,亦躲了进去。


    “咚”地一声,杨赋搂着春痕,一脚把门踹开,刺目的亮光瞬间涌进泻着清辉的雅间。


    “不是约好明日再见吗?杨郎就这样想见妾身?”春痕娇嗔道。


    “那婆娘又在家里发疯,我一天都呆不下去。”杨赋揉捏着春痕的软腰,“她骂我进她的什么斋。嘁!那斋子空空荡荡的,有什么好看!啊呀,不说这些,娘子怎么胖了一点……”


    榻下昏暗,听觉便愈加灵敏,床帐掀开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声以及亲密的喘息声,仿佛在耳畔响起,听得人面色赤红。


    当年裴昭和柳色一起看过不少传奇话本,对床笫之事并非不知,但在榻底听他人欢爱,确实有些从未预料,咬牙片刻,实在受不住,想要捂住耳朵,却感觉到崔珩靠近了些。


    裴昭愣了愣,想往里面缩,但又怕惊动榻上的人,只好攥紧衣袖,怔怔地看着他的面庞愈加贴近,连眼睫都看得分明。原先漆黑幽深的黑眸,此时也染上缱绻的温柔。


    “裴小姐,捂住鼻子。”他哑声道。


    浓烈的迷香在榻下弥漫开来。半晌,榻上的人安静下来,屋内响起绵绵的鼾声。


    回到竹里馆后,裴昭坐在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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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转头看去,崔珩原先苍白的脸上竟也浮着一层淡红。


    裴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垂下眸,丝绸布料柔软,凸显出青年腰下的异常,便道:“殿下要不要先去一趟盥室。”


    “看账本。”崔珩轻咳一声,在四仙桌边坐下。


    “食色性也,殿下多大的人了,没什么难为情的。”裴昭抿了抿唇,忍不住笑。


    “裴小姐,你看账本。”他深吸一口气。


    裴昭摊开账簿,认真地看起账面:“殿下,杨赋出手倒是阔绰,竟有不少成百两的交易。”


    “杨赋是弘农杨氏的旁支,没多少钱。有人在帮他。”崔珩的语调重回平静,目光也变得微凉。


    裴昭越看越觉得奇怪,成百的银两竟全给了藏香阁的舞姬!


    “杨赋给了秋柳七百两,给了荟娘四百两……这是最大的两笔账。”裴昭翻动着账簿,眉头愈加紧蹙,“可竟然没有给过春痕分毫。这杨赋怎么回事。”


    崔珩沉吟片刻,问道:“当时裴小姐为什么要选荟娘。”


    荟娘的事情说来话长。


    裴昭问道:“殿下觉得,这些舞姬为什么会来藏香阁?”


    “若是藏香阁没有违背律法,要么是因家境贫寒被父母贩卖,要么是罪臣的妻女。”


    听到罪臣的妻女时,裴昭一时有些晃神。


    当时强迫柳色的金吾卫大笑着道:“娘子现在不从某,到时若被送到青楼,从的可就不止是某了。”


    接着是清脆的巴掌声和柳色的惨叫。


    飞溅的鲜血糊在暗格的缝隙上,缓缓流下,亦如少女脸上的泪痕。


    柳色死前仍望向她的方向,喃喃道:“小姐……会替我报仇的……”


    男子望着断了气的柳色,冷笑道:“说不定你的裴小姐就顺从了某呢。顺从了某,便不会死。娘子好可怜。”


    回京后,裴昭确实想找到那名的金吾卫。但这样多年过去,那人的容貌、声音早已记不大清,只记得当时鼻尖闻到的血腥味。


    不知从何找起。


    崔珩见她神态落寞,低声道:“裴小姐,本王知道裴丞相不会是罪臣。”


    裴昭淡笑一声,抬起眼:“殿下,我也知道。”


    崔珩静默片刻,问道:“你刚刚似乎想到了什么讨厌的人。是那夜的金吾卫么?”


    裴昭微微一怔,连忙问:“殿下可知那夜有哪些人?”


    崔珩摇了摇头:“当时本王不在京城,了解得也不算很多。只知道是皇兄带着左右金吾卫围的裴府。他们那时……”他没再问下去。


    裴昭冷冰冰地接过话:“杀人,强/暴,掠夺。可原本按照律法,即便是对待什么‘罪臣’,也不该是这样。”


    崔珩应了一声,道:“但当年的金吾卫,如今估计没多少人还活着。裴小姐要寻仇的话,恐怕有些困难。”


    难不成是陛下惩戒了他们?


    裴昭微微一怔,刚欲开口询问,却听见了被褥和衣物的摩擦声。


    两人立刻向榻上看去。


    不知何时醒来的荟娘,正一脸惊愕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