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偷袭玄首领的！”


    凡人们满含急切的提醒穿破一室嘈杂，直直冲入火的双耳。


    倘若她不是魂体而是肉体凡胎，说不得都要被她们焦急到尖锐的嗓音震破耳膜。


    她不禁一怔，略有些讶异地抬眸。


    可惜纵然凡人们声音再尖锐再响亮，此时此刻，也无法穿越过时空的距离，于瞬息间抵达地下暗河，钻入玄的耳中。


    偏偏就在年长女子话音方落之时，持刀立于河面之上的玄面前，倏尔闪过三道光！


    第一道，自然是鱼妖们趁着与这可恶的人族周旋拖延之际，暗暗积蓄法力，集众妖之力发出的一道偷袭。


    月光飘不进的阴森山底刹那间被照亮，幽蓝色水光骤然大亮，破水而出极速射向河上黑袍女子！


    河面下，发出了一记冷招的鱼妖们鱼唇大大咧开，隔着一层水波仰起头，齐齐望向那被他们忽悠得不知不觉间放下了大刀的人，鱼眼里盛着满满的恶意。


    这可是他们鱼族秘法上的招式，除非生死关头绝不擅用。


    为了确保能够顺利施展，他们方才甚至还不惜纡尊降贵，折损颜面对这人做戏，装出一副贪生怕死怯懦求饶的模样……


    哼，他们就不信了，区区一个人族，能够逃过他们处心积虑的偷袭！


    这一击集合了他们数个兄弟的法力，几乎已有千年大妖的威能。


    她不过是一个凡人，难道还能抵抗住这等秘法？


    但凡她肌肤沾染上了半分幽蓝色水波，必定毫无还手之力，当场被蚀骨消肉，就此化作一滩烂泥，成为这暗河下水草的肥沃养料！


    黑袍人族哀嚎着化作烂泥的凄惨场景几乎已在眼前浮现，鱼妖们双眼愈发凸出，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扬眉吐气的畅快与得意。


    可畅快之色不过在眼中停留了一息，顷刻间便被震惊不已的错愕所取代。


    适才所思所想若以语言文字表达记述，自然要花上许多工夫，然而作为思绪而言，其实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乃至于鱼妖们嘴角咧开之时，那抹幽蓝色的暗光实则也不过将将跃出水面而已。


    而令他们笑意僵持在脸上，似笑非笑活像个小丑的，则是那第二道光——


    方才在他们一声声示弱里分明已垂下的石刀，竟以他们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前挥出，牢牢挡下了他们自以为必胜的一击！


    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一道残影，鱼妖们双眼近乎要瞪出眼眶。


    这怎么可能？！


    自己乃是堂堂百年之妖，就算再不济，也不该连这凡人的刀光都只能看到一抹残影啊！


    这么快的速度，完全不符合洪荒修炼常理啊！


    这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族能够突破的速度？


    更不可能是普通凡人能够拥有的力量！


    这被他们合力发出的水波，不仅仅只是速度快、暗藏妖毒那么简单，更蕴含了可碎石劈山的威力。


    千万年来生存在礁石遍布的河底，鱼族先辈们早已摸索出了一套破石开道的可行之法，即便是欲在北俱芦洲最坚硬的灵石矿中钻出一条河道，也不是全无可能的。


    但怎么这能够克制各种顽石的秘法，在这时候，竟然不管用了？！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将向来不大的鱼头撑得发麻。


    然而这疑惑也不过只维持了短短半个呼吸，方才还自以为胜券在握于是飘在水里动也不动的鱼妖们，就开始疯狂摆尾，以平生最快的游速仓皇四散，试图向着暗河深处逃去。


    无他，不过是石刀抬起将幽蓝色水波挡下后，握着它的黑袍女子就顺势转腕，朝暗河之中狠狠斩下了而已。


    那招式看着不陌生，乃是他们早已见识过的“石破天惊”。


    可这一次，鱼妖们惊恐发现，原来此前将暗河水劈得猛然炸开，他们以为就是这人族全力一击的“石破天惊”，其实本就是她留手了的结果。


    而此刻，或许是被他们暗藏祸心之举激怒了，黑袍女子这一击，不再只是排开水波的前菜——


    长刀风驰电掣般劈下，一瞬间就劈开了河水，使潜藏在水波深处的景象暴露出来，露出了铺满泥沼的河底。


    同时被暴露出来的，还有正抽搐一样疯狂甩着尾巴朝深处逃去的鱼妖们。


    而那被刀势击开的河水，也没有就此散落回河中，反倒被仍未消退的力量裹挟着，雷霆霹雳般狠厉撞向了暴露出身形的鱼妖们。


    “不要！啊——”


    暴露在了空气中，感受不到河水流势的鱼妖们才觉不对，一抬眼就正对上了黑袍女子的双瞳。


    那双瞳孔此前总是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似乎浑然不将他们这些鱼妖看在眼里，叫他们看得愈发恼怒。


    可这时候莫名平静下来，顿时就如同两汪寒潭，恍若能悄无声息地将所有过路鱼吞噬一般，沉静得令每条鱼都不免心口一悸。


    也就在这鱼妖们不禁心悸的瞬息间，汹涌奔腾的水波不期而至。


    而恍惚中的他们只来得及尖叫一声，那水波就重锤一样击在了他们的鱼头上。


    重锤之中不仅蕴藏了重过万钧的力量，更携有石刀的凌厉尖锐。


    便是鱼妖们企图借着天生柔韧的鱼皮与轻盈的泳技躲过重击，也难逃被锐利划破防御的厄运。


    ——眼前骤然一黑，他们就此结束了自己唯有匆匆百年的鱼生。


    而那浪潮一击打得他们头骨破碎之后，仍未停歇，而是摧枯拉朽一般继续袭过，硬生生将其余部分尚且完好的一条鱼打成了肉泥。


    有那逃得早的鱼妖，眼见一个兄弟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打成了鱼丸，当即便理智崩溃，丧失了所有勇气，痛哭流涕地企图再向黑袍女子求饶。


    虽然他们佯装认输再偷袭的行径太过可恨，但这人族能饶了他们一次，未必不能饶第二次啊！


    鱼头惊慌失措地朝下一磕，这次他当真是真情实感地在求饶：“饶——！”


    “轰——”


    才碾烂了他兄弟的水波毫不停留，轻松破开他周身法力防御，将他碾做了一张平平整整的鱼饼。


    水面上，一刀斩断了仍不死心企图靠近自己拼死一搏的鱼妖后，玄眼眸下垂，瞧着河底那一张鱼饼，眸中浮起一丝冰冷的嘲意。


    而从她口中吐出的话，落在仓惶躲避攻击的寥寥几只鱼妖们耳中，则更是叫鱼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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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寒：“既然已经交代完了这附近众妖分布，你们，就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所以，安心受死吧。”


    刀锋凛冽石光映在她眸中，照亮了黑沉眸色下浓重的杀意。


    她从来也没打算放过这些鱼妖，否则在被偷袭的一瞬，也无法立刻反应过来挡下那幽蓝色水波。


    至于此前似乎被鱼妖们求饶而打动了的模样，不过是她为了套出己方为何会被妖怪们发现踪迹的缘由，以及周遭还有哪些妖可以灭的情报，才刻意伪装出的轻信之态罢了。


    也是没想到，这些鱼妖竟那么轻易就相信了。


    枉她还准备了其它七八套方案，想要展示展示自己的演技呢。


    ——真是愚蠢到无趣啊。


    横劈出一刀将一条鱼顺着鱼骨劈作两半，看着两片鱼肉上各自嵌着的死不瞑目的鱼眼，玄波澜不惊地想。


    怎么说她万年前也是堂堂人族部落的首领，能带着族人们在阴险狡诈的妖族压迫下生存下来，又怎么会是只知舞刀弄棒的莽夫呢。


    至于被妖怪们的软弱求饶迷惑，相信他们虚以委蛇的鬼话？


    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面对这些延绵了几万年却只知弱肉强食而不懂伦理道德的妖物，她只会谨慎谨慎更谨慎，将警惕他们的反咬偷袭刻进骨子里！


    回忆中那些因轻信了妖怪而无辜丧命的身影轮转而过，她羽睫下垂，黑瞳里氤氲起一层沉沉雾气。


    这份警惕，是与她朝夕相处数载的族人们，以自身性命换回的血的教训啊……


    黑袍女子怔然出神，孑然独立于河岸旁，衣摆默然静止。


    此时此刻，即便她衣袍宽大、身姿高挑，望之仿若巍峨山峦，竟也无端透出了一分怆然孤寂。


    月镜前，嫦娥双唇微抿，丹凤眼中厉色尽去，覆上了层怜惜柔色。


    但玄之所以为玄，便是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身为人族的刀，一切负面情绪，都只会化作她的战意——


    双眸一抬，随着眸光转冷，她手中长刀再次挥出，直击一侧欲趁她不备伺机偷袭的鱼妖！


    凌厉刀光在晦暗空间内明明灭灭，一朵又一朵血花绽放后凋零，混杂在翻飞的鱼肉间飘零坠落。


    河面上，斩落最后一个目标的长刀自行落入黑袍女子掌中。


    河水里，所有鱼妖皆已被碾成了能被后世人当作鱼滑的烂泥，水波中的刀势也渐渐散去。


    玄意兴阑珊地收回了法力，失了借力的水流无以为继，纷纷无力地落回河道中。


    只可惜，如今的河道，也不是它们熟悉的家园了。


    以黑袍女子脚下为中心，一路到鱼妖们尸首飘落处，延伸而出的刀锋将其劈出了比旧河道更为纵深的黑渊。


    黑渊两侧，没有法力借势后，受重力影响的水波裹挟起鱼妖们七零八碎乃至被碾成一团泥的尸身，缓缓顺着被刀锋劈出的光滑渊壁滑下。


    不多时，便尽数落入了新河道。


    大抵是因此处比原先的出水口还深上许多，纵然远处仍有一波一波水流涌入，也难以立即填满这深不可测的黑渊，载着猩红的鱼妖血肉逃离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