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合乐猛然睁开眼睛，一滴冷汗顺着眉尾划过，没入衣领，映出纤细雪白的脖颈。


    周围光线不算很明亮，给人一种黑洞洞的感觉。巨大宛如怪物裂口的黑檀冒着热气，底下的绿色幽火正在熊熊燃烧。


    做噩梦了。


    翟合乐呼出一口浊气，缓了缓才慢慢从草垫子上爬起来，然后屈膝抱着膝盖发呆。


    姚秀秀等人离开后昌宇就跟她分道扬镳，独自去摸索进入天上阙最高处的办法。而她则被万眼女王叫回黑檀，对方神情冷艳倨傲，凉声吩咐她明日必须要炼出一枚丹药，不管是什么丹药都可以。


    翟合乐突然接到紧急任务，立刻加班加点召集骨山劳工去挖药材，然后又火急火燎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扔进黑檀里炼制。因为万眼女王并没有对丹药做出要求，所以翟合乐大胆炼制了一种比较特别的丹药。


    之所以说这丹药特别，是因为这丹药鲜为人知，甚至可以说药方在世间早已失传。翟合乐是在系统给的药方杂论中偶然看到的，她炼制这丹药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为成分少，药材好找。


    至于这丹药的效果，书里仅仅只是记载了“窥梦”二字。


    所以翟合乐猜测，吃了这枚丹药极有可能说梦话。


    。。


    正当翟合乐思考该给这枚失传已久的丹药起什么名字的时候，头顶上笼罩下一片阴影，带着血腥味的异香钻进她的鼻尖。


    翟合乐熟练回头弯腰作揖：“大人。”


    万眼女□□药炼制好了吗？”


    “好了。”


    随着翟合乐手臂微微一扬，黑檀炉盖被掀开，在淡红色的光芒中一枚通体发蓝的丹药缓缓升起，最后钻进了翟合乐拿出的白瓷瓶中。


    翟合乐合上盖子，毕恭毕敬把丹药呈给万眼女王。


    万眼女王不懂炼丹，不过却感知到这枚丹药品质很好，是至宝级中的佳品。


    “这是什么丹药，有何功效？”


    “此丹名‘睡睡丹’，有治疗失眠多梦易醒功效。”翟合乐面不改色胡说八道。


    万眼女王见她如此煞有介事，到真的没有多问，而是把丹药收好，随口问：“这么说，这只是一枚普通的滋补丹喽。”


    “是的。”


    “应该不会对修为有益处吧？”万眼女王压低声音，斜眼时带着玩味之色。


    翟合乐咽了口唾沫，她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从直觉上看，万眼女王似乎是想听到不好的答案。


    所以她略微思索片刻，回答得比较模棱两可：“这丹药重在滋养，是绝佳的至宝级灵品，至于修为功效......微乎其微。”


    说完翟合乐还仰起头假笑，看起来傻乎乎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丹药到底有什么具体功效，不过能让人说梦话的丹药想来也不是什么绝世神丹，不然也不会落下个失传的下场。


    “那就好。”万眼女王莞尔，看起来心情愉悦。


    “大人，您要吃这枚丹药吗？”翟合乐忍不住问。


    万眼女王睨了她一眼，眸色冰凉。翟合乐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莫非自己话太多引起对方不满，只能继续傻笑。


    等到翟合乐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僵硬的时候，万眼女王才幽幽开口。


    “这是献给仙主的丹药。”


    提到“仙主”二字，她嘴角上扬，竟然有些讥讽。


    “给龙......给仙主的？”翟合乐惊愕，连忙低头保持卑微模样以此掩盖自己的表情。


    早知道是给龙灭仙的，她就应该炼毒药才对。


    “每一座骨山都要给仙主贡献丹药，这次抽中了九号骨山。”万眼女王似乎不太愿意多聊这个话题，她把丹药收好，然后吩咐翟合乐跟自己同行。


    “去哪里？”翟合乐有些没反应过来。


    “去献丹。”万眼女王红唇轻启，八只眼睛十六只瞳孔全都在紧紧盯着翟合乐。


    --


    能独立炼制丹药并且保持百分百成功率的黑檀简直是所有炼丹师的梦中神炉，而这样一座世间罕见的天宝级炼丹炉在天上阙就像是不值钱一样到处都是。这些炼丹炉的用处很简单，那就是必须时时刻刻给龙灭仙供给灵丹妙药。


    翟合乐对丹药了解不多，可她却知道丹药虽好却不能常常服用。除去增益救命的丹药外，通常一枚至宝级的修为丹药需要至少半年时间来消化，如果频繁服用则会爆体而亡。


    但龙灭仙却每天都吃丹药，这是把丹药当饭吃啊！


    这样不会死吗？


    翟合乐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她也挺想看看现在的龙灭仙到底变成什么样子，是已经成为了超越神仙的存在，还是强行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等待复活？


    万眼女王脚下形成云雾，这云雾很薄，薄得都能见底。翟合乐有些恐高，认命比起眼睛抓住旁边的柱子用作支撑。


    “......你怕高啊？”万眼女王声音有些古怪，好像隐忍着什么。


    “没有啊。”翟合乐嘴硬，实则动都不敢动。


    她其实也不算很恐高，只是脚下踩着薄稀稀软塌塌的云，并且一直在往天上飞，这感觉实在不美妙。


    “不管是恐高还是嘴硬，你都很像她。”


    耳边传来万眼女王的轻笑声，翟合乐忍不住睁开眼，就看到万眼女王全是眼睛的恐怖脸庞竟然难得出现一丝柔和媚态，每一只眼睛都带着愉悦。


    她应该是想起了很开心的事情。


    “像谁？”翟合乐轻声问。


    万眼女王没回答，那温情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如刀刃寒光一样的冷漠杀意。


    眼前飘过一朵巨大红云，大得都把前面的天给盖住。这多云姿态很怪异，并不蓬松柔软，反而有一种黏腻的沉重感。


    白色闪电滑落，红云背后出现一个巨大阴影。它体型异常庞大，类似于八爪鱼，过于肿胀的头部和短小枯萎的下身触须形成鲜明对比，而湿漉漉的下半身中源源不断挤出黑色的铁丝细线。那些细线密密麻麻像是，带着金属的冷硬光泽和蛆虫的蠕动放缩。


    翟合乐傻眼，她眼瞳瞬间放大，八爪鱼巨型脑袋里的全都是鲜艳粉红的鱼卵。只有芝麻大小的鱼卵一个挨着一个，最终犹如苍蝇复眼一样陡然睁开眼皮，跟翟合乐来了死亡对视。


    冰冷、窒息、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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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和恶心的感觉扑面而来，就像是带着腥味的海藻把翟合乐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让她无法呼吸就喊叫。


    不行，她，她要，要死了......


    突然一股剧痛传来，撕开了翟合乐混沌旋转的意识，瞬间让她清醒。


    她反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在皮肉之下红蜘蛛正在咬她。


    “什么东西，也敢来脏你姑奶奶的路。”万眼女王嗤笑，满满都是不屑与嘲弄。


    “滚回去。”她红唇翕动，一张一合。身躯下的腕足布满了瑰丽而繁复的花纹，淡雅的异香飘出，像是天寒地冻的梅香染血所散发的气息。


    “嘤......”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刺痛着翟合乐的耳膜，她立刻捂住耳朵，嘴角出现血迹。


    那怪物在发狂，它似乎听懂了万眼女王的话，可是它不愿意走。


    “找死。”


    万眼女王从腾空飞起，蜘蛛腕足锐利闪着锋芒。她跳进红色云层之中，而闪电熄灭了。


    翟合乐一人待在稀薄的云雾中，她不敢过去，瘦削的肩膀止不住颤抖。原本熹微的晨光早已消失，到处电闪雷鸣。云层碰撞摩擦，闪电从翟合乐身边擦过，连同空气都被灼烧。


    正当翟合乐想要跳下云雾先保命时，红色云层闪开，腐臭的腥味扑面而来，水滴变成冰棱爆开，狠狠朝四周砸去。


    翟合乐立刻召出一个屏障保护自己，虽然令牌缓解了她体内的一些禁制，让她能够动用一些灵力。但这些灵力还是不够用，仅仅支撑了几秒便被强势的冲击波给震碎。


    翟合乐飞到空中，衣裙飞扬遮挡了她的视线。在无数冰棱四散中，她看到万眼女王亲手撕碎了红色云层后的那个怪物。


    白色的蛛丝绑住翟合乐的腰，把她往另一个方向拉。翟合乐腿软，站都没站稳直接趴在地上。


    她扶着旁边的柱子，手按在胸口拼命呼吸喘气。


    妈呀，差点就摔死了。


    翟合乐欲哭无泪。


    “行了，收拾收拾就跟我去见仙主。”万眼女王声音凉凉，听着不近人情但却给了翟合乐很多安全感。


    “大人，你，你杀了它？”翟合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万眼女王。


    红色云层背后是之前的龙灭仙饲养的怪物，大多数都是嫁接失败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堕仙。这些堕仙在十二奇人的刻意饲养下凶得离谱，而且拥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可以用精神力控制其他人。


    这群堕仙应该是龙灭仙的另一个计划，它们的出现似乎预示着另一种成仙之路的开启。


    翟合乐有些大意跟那堕仙对视，所以才被污染控制，幸好万眼女王救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它们，翟合乐条件反射般想起仙门中那些仙化失败的长老们，两者都殊途同归成为了怪物，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不过是一些失败品，死了就死了。”


    “那仙主不会怪罪吗？”


    “怪罪？”万眼女王冷笑，她看着指甲，长长的指甲上停着一只黑得发亮的小蜘蛛。


    “他......已经没功夫怪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