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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耶耶日记

    第二天醒来,那句“明天一定要给它减肥了”还是演变成了“下次一定”。


    啊?什么小狗重了?


    哦,那当然,小狗的分量在他心里确实很重。


    一整个暑假,关山越的底线愈发灵活,一降再降,誓言更是一文不值。


    向惊飞和云洲曾经把大白当作了同甘共苦的战友,对关山越放纵的行为极为不满,直言要他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个学生,不要包庇某些小狗的不良行为。


    上课睡觉打呼,下课偷摸吃零食,乱翻垃圾桶扯纸巾,大白无恶不作!


    爱子太过就只会养出傻狗啊喂。


    在关山越的冷眼下,这两个人一边和大白装模作样地打架,一边大声嚷嚷,以示抗议:“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你无德,就休怪我们无情了!我们今天就要好好教训这条小狗!”


    关山越冷笑一声,把两个抓住一切时机逃避学习的幼稚小学生又拽回了书桌旁。


    向惊飞这话说得是夸张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根据。


    就他看来,一开始关山越还能死守着原则,后来在大白水汪汪的眼里越发没了原则。


    脏小狗想上床能是多大的事?洗干净爪子,床单再勤洗勤换不就行了。


    馋小狗爱翻垃圾桶怎么办?垃圾桶里做到没垃圾就行了。


    懒小狗玩累了耍赖不肯走回家?买辆露营车就是了。


    其中为了给大白买辆露营车,关山越没少费心思。


    在关山越又一次吃力地抱着小胖狗回家,忽地就想起了今晚遇见的那只胖橘猫,它懒洋洋地睡在婴儿手推车里,相当舒适。


    思路骤然打开,既然十几斤的胖猫可以,那五十多斤的小狗为什么不行?


    他若有所思地打开手机购物软件,同时搜索“婴儿车”和“承重”两个关键词,翻了几个小时找到一家评论口碑最好的旗舰店。


    关山越:【您好,请问一下这个婴儿车最大承重是多少呢?】


    客服:【亲,您家宝宝现在多大啦?多重呢?】


    关山越:【3岁多,现在快60斤。】


    屏幕另一端的客服抿了抿唇,思索片刻,有些犹豫地打着字:“嗯...您家里养的是中型犬吧?”


    嗐,这几年,不少养猫猫狗狗的人来问婴儿车呢。


    售后时,也偶尔能遇见几只压坏婴儿车的胖狗,其中金毛和阿拉斯加居多。


    除了婴幼儿对应年龄的体重区间表,在潜移默化里,她还熟练地掌握了猫猫狗狗的相关知识。


    这不,一听这体重,她立马就清楚了狗的体积。


    关山越:【对的,是萨摩耶。】


    白色显胖,萨摩耶也不是什么苗条小狗。


    客服驾轻就熟地婉拒小胖狗:“亲,那我们家的婴儿车可能不太适合耶耶宝宝哦。”


    不过客服也给出了新的建议:“您可以去看看露营车呢。”


    一转头,客服就和同事吐槽起来:“哎,咱们就不能把婴儿车承重做大点吗?总有人来问小胖狗能不能坐,你想想要是专门卖给猫猫狗狗的,咱们这价格说不定还能定高点呢!”


    “反正总有冤大头!”


    “不过啊,那些养狗的人也是的,他们真的实在太溺爱小狗了!但凡舍得让那些小狗多走几步,这不也就能瘦了嘛,哪儿还用买什么婴儿车代步啊!”


    背后这些吐槽关山越都不清楚,他只觉得客服很专业,长臂一捞,就揽过了一旁自娱自乐的大白。


    双手随意一翻,就把一大块实心小狗饼摊平了。


    关山越拿起手机,对着四脚朝天的大白拍了张照片,给客服发过去:“那有什么露营车推荐的吗?这样体型的小狗适合什么样的露营车呢?”


    “啊啊啊啊!我死啦!好可爱的耶耶!姨姨好想亲啊!”


    本来客服还言之凿凿说不要溺爱小狗,现在对着屏幕上胖乎乎的小狗饼眼冒星星,握着鼠标的手一抖,默念公司守则,忍住发疯的欲望,给出挑选露营车的客观建议。


    是的,因为萌宠家长,卖婴儿车的她还被迫懂了露营车的知识。


    总而言之,一个夏天过去,大白身上的肉是一斤没少,而关山越体脂率进一步下降。


    这哪分得清是在给谁减肥呢?


    甚至到开学报道这天,在帮忙搬书的时候,有个自来熟的同学拍了拍关山越的胳膊,一脸欣赏地夸道:“哥们,你这胳膊上的肌肉怎么练的?练得真好啊!”


    关山越侧目,看了眼白色短袖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不知该笑还是什么,望向面前健硕的男生,真诚地说着:“养条不肯回家的萨摩耶就可以了。”


    这和萨摩耶有什么关系?


    男生懵懵地摸了摸后脑勺,以为自己是热糊涂了,才会听错。


    后来,等男生亲眼见到大白时,自己亲手搬起小狗车时,他才明白什么叫把健身意识融入日常习惯中。


    什么叫它律才是真的自律啊。


    ——


    实际上从关山越盯着大白减肥后,这只心大的小狗再没什么特别粘人的行为,减肥竟然有了心理疗愈的作用。


    不过,关山越还是安排好了大白的去处。


    他门下这两个学生在学习上不成器,但在吃喝玩乐的领域里,却颇有所长。


    和向家这种“暴发户”比起来,云洲据说是出身豪门,在本地人脉甚广。


    关山越不过在他们面前随便提了一句,第二天云洲为了名正言顺地逃课,领着关山越找到了一户人家。


    这家的主人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几次创业失败后认清了自己,彻底躺平,成天在家没事干逗猫遛狗,侍弄花花草草。


    没想到意外转型成萌宠博主后,却找到了自己的赛道。


    别墅里一共养了一只哈士奇,两只萨摩耶,一只阿拉斯加。


    别墅主人还嫌家里不够热闹,很是欢迎大白加入雪橇三傻的队伍。


    或许智商相近,又或者是平时在小区见到的萨摩耶不多,大白第一天去的时候,就已经如鱼得水,追在其他几条萨摩耶身后,压根不想走。


    啊?回家?还要回哪里去?这里有哥哥,有小狗,有草坪,有人类,还有零食,难道这还不算它耶耶的梦中情家吗?


    当晚,关山越在别墅门口和大白就上演起了拔河比赛,对着这条没心没肺的小狗,他简直气得牙痒。


    怎么这么快就被糖衣炮弹给收买了!


    震惊,某笨蛋耶耶竟然深陷耶总会不可自拔!!


    撇开个人情感不谈,别墅和别墅周边够大,绝对能满足狗狗们的运动量。虽然有雇阿姨看着,但“三傻”基本上采取放养政策。每天一睁眼就是吃喝玩乐的堕落生活,在草坪上连跑带滚,泳池里游泳嬉戏,院子里还有狗狗的丰荣玩具。


    两个月下来,大白神奇般地轻了一斤,这才使关山越最终放下心来。


    他宽慰地想,狗狗们其实不该被困在家里,它们该活在有风和阳光的世界里。


    巧的是,这儿离润大新校区不远,课多的时候,关山就上课把大白捎过去,下课再带回家,还挺方便。


    除学业外,关山越挤出时间考了驾照,现如今能够熟练地开着车带小狗兜风。


    每次开车时,他总能通过后视镜上看见大白的小脑袋瓜。


    它就靠在窗户上,眯着眼睛,吹着呼啸而过的风。


    风吹得小狗毛发飘飘,极为潇洒。


    窗外树影与山峦都在大白那对黑曜石般的眼里一跃而过。


    大白好似察觉到了关山越的视线,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憨憨地就朝着后视镜笑了起来。


    每当这时,关山越就没来由地升起一种没理智的冲动。


    好想摸摸它的脑袋啊。


    能带着小狗追风,那么,这段起早贪黑学开车的时光,就得到了最好的馈赠。


    ——


    说起来,关山越的大学生活远比前18年都要幸福。


    高中老师们总爱把“到了大学,你们就可以随便玩儿了”挂在嘴边,对医学生来说,随便玩儿是不存在的。


    不过,某种程度上,一旦迈过18岁那条线后,人生就成了旷野,从此天高海阔,未来可期。


    大二那年,二审判决下来了。


    关山越站在明亮的法庭,耳边是法官庄严的宣判,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他的对面是一个丑陋不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


    那曾经是他的养父。


    被抛弃的那个夜里,稚嫩的孩子无比坚定地发誓要恨他一辈子。


    可实际上,当养父就站在面前时,关山越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他不过是一个瘦弱又猥琐的小人。


    头顶的灯光把这个男人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都照得一清二楚,无数藏在心里的污垢与阴暗在光下一览无余。


    养父的眼里充满了愤恨的寒光,那口被烟熏得发黄发烂的牙齿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世上最阴毒的诅咒。


    来来回回都是些脏得不行的话,不痛不痒,没什么杀伤力。


    若养父口中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真存在,那养父这种小人早死八百回了。


    记忆里那蒲扇般的巴掌,那一拳一脚,原来稍微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锢住,还没抱大白用的力多。


    不过如此。


    事实上,有些人正因为无能,所以只能狂怒。


    而养父的亲子就站在他身后死死地盯着关山越,这孩子听说读到初二,因为被发现欺凌弱小,自觉丢脸,就没再读下去了。


    他有着一张和养父如出一辙的脸,嘴巴也是一样的肮脏,妈来奶去的,浑然不觉自己的亲母死在亲父的手下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年纪虽小,却已深陷泥沼。


    关山越看着被工作人员拦下的父子俩,扯出了一抹薄凉的笑。


    他并未像幼时计划里那样,得说上什么大仇得报的获胜感言才算爽快。


    关山越最后看了一眼要戴上手铐的养父,毫不留恋地转身,向着光里走去。


    踏出法院大门那一刻,少年仿佛听见巨大的一声“咔擦”,悬在头顶的无形枷锁摔得粉身碎骨,化成和煦的阳光,撒得满身金光。


    阳光里,过去那些晦暗潮湿的褶皱一一被捋平、晒透,折成一只纸飞机,打败了凛冽的冬日,自由地飞在春意里。


    他与门里的那个男人,在一纸判决书下,再无任何瓜葛。


    惊蛰一声春雷后,春分里万物苏醒,破土之声响彻山河。


    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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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听见了属于自己的惊蛰。


    “喂,老关!恭喜啊!”


    就像一年前一样,一回头依然是两人一狗。


    他们就这么站在春风里,生机勃勃。


    穿着校服的炸毛小子朝关山越挥着手,身后是温柔笑着的女孩。


    他们手上牵着的小白狗,正拖着长长的牵引绳,像一团蓬松的白棉花,跌跌撞撞地朝他奔来。


    小狗嘴角的爱意热烈昂然,再浓的春天也敌不过。


    那对亮晶晶的瞳孔里只有一个人。


    “汪汪汪,我来啦!”


    小狗纵身一跃,向前一扑,少年弯下腰来,不偏不倚地接个满怀。


    大白热情地蹭着关山越的脖颈,哼哼唧唧地撒着娇,非要他抱着。


    在它后面,向惊飞和黄倩慢慢地走了过来。


    关山越抱着大白,轻轻摸着小狗后背,安抚它激动的情绪,边走边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黄倩笑着:“哎,小关,帮你辩护的律所,我在那儿实习过。我特意让韩律告诉我开庭时间的。”


    一年前,捡到那本掉落在地的资料时,黄倩便眼含热泪,郑重地拜托了韩律。


    而一年后,她微微抬眼看着熟练抱起大白的关山越,眼神微热。


    当初那个身世坎坷的少年,已经能够承担起另一个生命的重量。


    向惊飞可没那么多想法,他大大咧咧地捏了一把大白脸上的肉。


    这点力度对大白来说没什么感觉,关山越却嫌他下手重,踹了一脚向惊飞。


    啧,真是一个溺爱的老父亲啊。


    向惊飞熟练地后退一步,继续说道:“反正我们来了嘛,我可不能错过你的大日子。真羡慕你能有我这样的好兄弟,多贴心啊我们!”


    “记得请客啊,老关!”


    大白踊跃响应组织的吃饭号召,连忙汪了好几声,报起了一长串的菜名:“汪!还有我嗷!耶耶要吃肉肉!酸奶!还有串串!”


    如今的关山越已经熟练掌握耶言耶语,顺手就捏住了大白的嘴筒子,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不,你不想。”


    再抬头时,就看见了向惊飞脸上另一双热切的狗狗眼,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关山越失笑,有时候是真觉得自己养了两条狗,笑意渐浓,他对着向惊飞和黄倩郑重地道了一声:“谢谢。”


    不过,不等向惊飞顺杆子往上爬,关山越盯着向惊飞身上的校服,话锋一转:“但是,你这时候不应该在上课吗?”


    “小爷我啊,逃课啦!这可是我兄弟报仇雪恨之日啊,我怎么能错过?”向惊飞浑不在意,义薄云天地拍了拍关山越的肩膀,说:“孟奶奶和黄阿姨都在家里等你回去,准备给你做顿大餐呢!”


    关山越掏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录,“那我和你爸妈还有班主任说一声。”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向惊飞大惊失色,踮起脚来一把抢过手机,“哎!哎!哎!老关,你你你不准打电话!”


    看戏的黄倩施施然地递去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与向爸正在通话中。


    “你不要逼我在大喜的日子揍你啊老黄!”向惊飞舞着拳头威胁道。


    黄倩朝着瘦弱的向惊飞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得好像你揍得过似的。”


    他说不过黄倩,把矛头对准了关山越:“老关!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关山越攥着黄倩的手机,叹了口气:“你让我说完,我是帮你请假啊。”


    “嘿嘿嘿还是你上道啊,老关!”


    向惊飞喜不自胜,谄媚地缩回手,示意关山越快打电话。


    有关山越说情,逃课都不一定被骂。自从他成绩有所提升后,他爸妈对关山越的话那叫一个深信不疑。


    请完假,向惊飞一边走一边玩手机,突然说:“诶,老关,黄阿姨在群里让我们点菜呢。”


    黄倩拉住向惊飞:“我妈怎么不问我吃什么?不对!向惊飞你们哪来的群?怎么不拉我?”


    “大黄,我和黄阿姨是什么感情了?情同母子啊!这里面能有你啥事啊?大黄,请摆正你的位置!”


    “汪汪汪!安安!听见了嘛!耶耶要吃!耶耶要吃!”


    大白也吵了起来。


    看着前面打闹的两人一狗,关山越好笑地摇了摇头,并不参与纷争,慢悠悠地坠在后面。


    那两人却不肯放过他,回过头催着:“哎!老关,你走快点啊!磨蹭啥呢?我们要赶不上飞机啦!”


    关山越应了一声,跑了过去。


    于是,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走进林市的春天里,向着润北市走去。


    多年前那个被丢在林市公交终点站的小孩,终于等到了来接他的车。


    也或许,他早就坐上了那班车。


    第一次打开家门时,笨蛋小狗就朝他大大方方地翻过自己的小肚皮,傻憨憨地笑着。


    黄阿姨默默地在厨房给他做了一碗清爽劲道的凉面。


    孟奶奶站在家门口的感光灯下,对他说:“晚安,小越。”


    忙着实习、日日不着家的黄倩,在生活里却看起来无处不在。


    向惊飞早在一年前那个夏天,就欢迎过他了。


    “你回来,我们都很开心。”


    他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