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118章 天生

作品:《金玉奴

    虽说这里防范严密,犹如铁板一块。可人心到底还是要柔软得多,这不,再是森然的规矩铁律,也终究会有那一丝丝人情道义的施展之地。


    所以,她也是可以做到的,对吗?


    不知不觉中,贺长情似乎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黑暗中,她伸出两指,轻轻拽了一拽祝允的衣角:“先回去吧。”


    回了鸣筝阁,她就要早做打算,一定要在人前揭开这段往事不可。


    他们继续在黑漆漆的四下里摸索前进着。只是这里到底是瘴气四溢的谷底,阴暗潮湿,比不得北梧其他地方,睡不熟的人也远远不止方才那二人。


    路过一茅屋时,无法忽略的异响再次让二人本就悬着的心彻底提起。


    粗重急促的喘气声哼哧哼哧地响着,像是有人在费力地拉动着破烂陈旧的风匣子,只不过平常那是为了烧火做饭,此时此刻听来,就显然情形不好了。


    与之一道的呜呜咽咽的啜泣声虽是死命地压着,却也分外清晰:“哥,你……你要撑住啊。”


    生老病死,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世上却没几个人能坦然看开的。更别提,是还在人命根本不值一提的落星谷里。


    贺长情听了,心脏好像被人揪住一块软肉反复拧着,脚下也跟注了水一样,步子沉甸甸的。


    “主人?”祝允同样也听到了被病痛折磨得不轻的哀号声,但比起心底泛起的不忍与煎熬,他还是更想抓住眼前他可以抓住的一切。


    他不能,让贺长情有一丝一毫的危险:“这里没有郎中,也没有草药会给他们用,况且,况且就算我们去了也不会医术,要不然……还是走吧。”


    如若今日躺在里面,命悬一线的人是他,那么他想自己是希望有人能像大罗金仙一样降世,搭救一把的。可他是自私的,既然上天将贺长情这样的主人赐给了他,那么他就已经不再会是这样的命运了。


    而今自己的命运就是用尽全力,护好她。所以,冷血绝情也好,麻木不仁也罢,他都不能再让贺长情陷进去了。


    祝允难得这样强硬地揽上贺长情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要带人走。


    只是,他好像忘了,贺长情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一只木偶。


    小姑娘灵活地一个侧身,就让祝允抓了个空。两手空落落地僵在半空之中,只有夜风从指缝间无情且迅疾地穿过。


    “你方才没有听到他们怎么说吗?这里有地道,如果我们赶在明日搜谷前,就把人从地道运走,那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说完,贺长情不再给祝允任何反悔的机会,循着声音径直走向了茅屋,未做停留,只听吱呀一声,人便推门而入。


    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屋内甚至比外面还要黑上一些。贺长情不大习惯地眨了眨眼,勉勉强强看清了地上一个平躺一个蜷缩着的两道人影。


    那兄弟俩明显被唬了不小的一跳。躺着拉风匣似的人甚至止住了粗重的喘息。


    而那个蜷缩着跪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两手撑着地面,期期艾艾地后退了一段距离:“是,是张大人吗?我……我这就去干活。”


    “站住。”那少年活像见了猫的耗子,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忙着窜走,贺长情凭着感觉伸手一拦,刚好将人挡了下来:“天都没亮,干什么活?”


    这道柔和又陌生的女孩嗓音,无端使少年惶恐不安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抚慰,只是什么都看不清的夜色还是给不了他多少安全的感觉。


    少年缩了缩脖子,依旧很是警惕,几根手指头搅在一起:“您,您是谁啊?可是我们哪里做错了?”


    “她是我主人。”落后几步的祝允这时才认出这兄弟二人,准确的说,是听出来的,“她是来帮你和来福大哥的。”


    他居然知道哥哥的名字!


    “你们,认识我们?”少年人反复品味着主人这两个字眼,有种稍显荒诞的猜测慢慢从心头跃起,“是……你也是金玉奴吗?”


    “我是祝允。”或许应该是叫小祝才对,那时落星谷里的人都这样叫他。可是主人给了他名字,他很喜欢,即便被人认不出来,他也要叫这两个字。


    好在弟弟来宝对当年的事情记忆犹新。毕竟,来落星谷挑选金玉奴的牧心者实在没有几个。有些运气差的老一辈,直到死去,都没能见到一个。


    来宝认出了昔日兄弟,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小祝!你,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还有你主人……”


    “你还是叫我祝允吧。我现如今只叫这个。”祝允蹙着眉头,费力地打量着这间茅屋,虽说没有光亮,可这对于无比熟悉这里一草一木的他来说,也并不算太难。


    几年过去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处境看着更是糟糕了一些。曾经那个比他们高一个头的来福大哥,如今却是缠绵病榻,进来这许久了,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祝允心中酸涩无比,但他更清楚,现在不应该沉浸在这些不知所谓的悲伤里:“来宝,你知不知道有个地道?”


    “知道。”来宝不明白祝允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前几日就从地道里跑走一个人。今日白天,谷中来了好多北梧人,应该就是为了要把人抓回来。”


    “知道就好。这样,你和阿允把你哥哥扶起来,我们从地道出去。”如果不走地道,按照他们来时的方向走的话,就这兄弟俩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一定没有足够的力气爬上去。


    如果有人从地道离开,且还拖到了外面派人来追,那这个地道想必一定通往外界。就算走不了太远,可只要离开处处是瘴毒的落星谷,那就不至于再这样被动。


    这个计划不说天衣无缝,但只要动作够快,也不是什么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至于来福的病和他们身上的毒,现下有何云琅在,未必不能一一解决。


    贺长情甚至想到了他们可能遇到的各种艰难险阻,但独独没有料到,卡在了带人走这第一步。


    “我们,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主人都愿意帮你们了,你们为什么不肯试一试?”这一回,祝允实在想不明白了。贺长情其实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的,就好比此刻,他们根本抓不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走……走了就活不下去了。”祝允的这一嗓子动静有点大,来宝有点犯怵,“小,祝允,你可能是离开太久想不起来了,我们出不去的!”


    “如果现在不离开,你大哥来福未必撑得到明日。如果愿意随我们拼这一把,我认识一位高人,天下奇毒凡经他手没有解不开的,就说寒约盟,他不久前刚刚解过。只要能豁得出去,未必就是死路一条。可若是继续龟缩在此,那神仙也难搭救。”


    任何囹圄困境想挣脱出去,都必须要有自救的勇气。就算她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也得对方打心眼里愿意跨出这一步才行。


    贺长情自问她已经是发挥了毕生的口才来说服人了,可来宝依旧是畏畏缩缩的,带他们离开的提议似乎是什么穿肠毒药,立时就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直到来福清晰又经久不断的粗喘声声入耳,来宝才不得不正视起摆在面前的两条路来。


    其实,留在落星谷,迟早都是个死。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他是真的不能失去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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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带路。但是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们啊?”


    他们平日接触到的大人们哪一个不是出自北梧,便是那些来谷中挑选金玉奴的牧心者,也不曾正眼瞧过他们。


    真有北梧人会那么好心吗?


    来宝没有说的是,如果她身边今日跟着的人不是祝允,那这些话他肯定不会相信的。


    “没有天生的奴隶,也没有天生的什么主人。你们本也不应该在这地方生活。”她好像还是没有勇气一五一十地说出那些事来,贺长情只好将真相一语带过,催促人抓紧带路。


    “阿允,火折子给我。”直到进了地道,贺长情才敢让他们周身有点光亮。


    祝允背上背着来福,闻言空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欲要点燃。


    “祝允,给我吧,我替你们照亮。”来宝深怕他们被人抛弃,只想着怎么显示一下自己的有用之处。可把火折子拿到手后,他却还是露了怯:“……这,这个怎么用?我没见过,不会使。”


    “给我吧。”贺长情接过之后,火光倏地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黑暗中的人不适地闭了闭眼,也把来福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借着光亮,贺长情的余光从兄弟二人的脸上扫过,这一扫,她的心都不由地跟着跳了一跳。


    猜得出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却也没能想到,是瘦成了皮包骨的两个少年,身上还有多处泛着青紫的淤斑。那来宝的眼下,肿得不成样子,此刻几乎只留下了一条缝来打量着四周。


    如果她来晚一步,又或者当年根本没有来过这里,那祝允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没有个人样?若是再倒霉一些,或许就会变成下一个来福。


    贺长情仓促地别过眼去,不敢再想,只若无其事地在前面引路:“快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这地道不知耗费了怎样的力气,才有了现下这样的规模。他们一行四人,走到双腿发酸发软,才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几点光亮。


    “天亮了。”来宝愣愣地看着那块虽然堵着路,但却堵不住光亮的大石头,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真心的笑容,“哥,我们出来了!我们走出来了!”


    只是,他的欢欣,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得到回应。


    “来福大哥?”祝允心中顿感不妙,不由地抖了抖背上的人,声线发起抖来,“来福哥!”


    “哥!”来宝彻底憋不住了,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


    就在来宝把嗓子都哭哑了的时候,祝允注意到了搭在自己肩上的几根手指微微抖了一抖,来福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一个字来:“……好。”


    但也就是这一个字,让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点笑来。无论如何,人还活着就好。


    祝允和贺长情费力地推开大石,四人见外面果然变换了景致,这才从地道当中钻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接下来该怎么走?”祝允背着人,顾不上叫苦叫累,只对着眼前衰败一片的林子犯愁。


    此时旭日初升,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恰好驱散了一夜的寒意。贺长情状似抬手随意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从前面走。”


    祝允知道,那是北面,就是他们要回去的方向:“好。”


    “我们要去哪儿?”来宝忍着身上突如其来的不适,惴惴不安地发问。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那位高人,治好自己的哥哥。


    “去鸣筝阁,走吧。”贺长情紧绷了一夜的弦终于松了一松。


    只是人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身后来宝忽然倒地不起,两手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呼不上气来:“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