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沉的，大片大片乌云黑压压的罩在头顶，像一块巨大的黑纱，严丝合缝的云层将阳光挡了个结实，半丝光亮都穿不透。狂风席卷而来，晾在院子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衣物吹成一个大球，挣脱束缚飞向自由。


    啪嗒！


    一滴雨水落到地上，仿佛某种信号。豆大的雨滴从云层降落，噼里啪啦的打在脆弱的血肉之躯痛得人直皱眉。


    一场难得的春雨。


    雨水总是带来些好消息，比如生长发芽，又比如灾难的中止。


    黑伞下伸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掌纹杂乱无章，用老一辈的话来讲，命运多舛，注定不得安宁。


    雨水连绵不绝，很快汇成一洼。掌心能接住的雨水少之又少，没一会雨水就纷纷逃离这浅浅的着路点。


    街边咖啡店店员正在休息，雨天大家都不爱出门，故而客人也少。


    见交叉路口矗立的身影，形销骨立，像一只打湿羽毛的鹤，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偌大的天地只剩他一人。她犹豫一会，还是把人叫住，“那个……那位先生。”


    拿伞的身影似乎停下来转了个身，他们之间隔着厚厚的雨帘，雨滴速度极快的砸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失去原有的美感。


    春雨并不如电影里描绘的那么美丽安静，相反，它有着炎夏的暴烈，每一下都那么用力，粗鲁。


    雨水肯定打湿他的衣服了。她这么想。


    那个人穿着一件下摆宽大的大衣，风一吹下摆如同一朵花，缓缓盛开，是很美的，但是现在却湿哒哒的紧贴肉色肌肤。


    “雨下的这么大请进来坐坐吧！”


    逐渐清晰的人影告诉他的选择。


    店员推开门，雨水抢占先机，立马打湿地毯和袖口，金属制的门把手摸上去冷冰冰的，迅速掠夺体温。


    雨珠顺着伞面骨碌骨碌滚落，最后在伞尖汇成一小滩。


    她拿来干毛巾给他擦拭。


    “谢谢。”客人含糊不清的道谢。


    这样的暴雨下，又有几个人能清爽干燥的离开。


    “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在外面呢？”


    人走近她才发现这位意外收获的客人居然那么年轻，她也有弟弟，说出口的话不免带上些许关切，“是出来买东西吗？”


    “是出来和人见面的。”年轻的客人弯弯眉眼，模样天真可爱。


    见到这样的男生店员的心不自觉就偏了，“你们可以约定下次见面啊！这么大的雨。”


    男生认真摇头，“因为不知道明天是要刮台风还是下大雪，所以还在赶紧见面为好。”


    店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明天是个大晴天呢！哪有什么雪啊！”


    “谁知道呢？”男生摊手，笑意不达眼底。


    确定头发干得差不多，不会再滴水了，她把人推到沙发上坐下，“好了，你在这歇一会，等雨小了再走。”


    “姐姐请你喝咖啡。”


    店员可以免费喝咖啡，请客喝一两杯咖啡店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多数咖啡豆并不贵，贵的是设备技术。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端来一杯热咖啡，“卡布奇诺，加奶油加焦糖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叮铃叮铃——


    门口风铃响起，店员急忙迎上去，没想到这个天气还有人特意出门喝咖啡。


    “你好，请问喝点什么？”


    新客人看着菜单沉默一会，最后指着沙发上的人说：“和他一样。”


    “好的，马上就来。”店员脸上挂着标准笑容，心里却开始嘀咕，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连滴雨水都没有？


    新客人没有解答心思，嘴里叼着一只未点燃的烟——立本公共场所基本都是禁烟区，这点和横滨就很不一样，横滨压根不会有人和他说这里不允许抽烟，但是东京人会告诉他。


    中原中也把自己扔进沙发，恰好坐在那人对面，打火机在他手里明明灭灭，犬齿死死咬着烟嘴，锋利的牙齿几乎要咬穿烟嘴，眼神晦暗不明，杀意与恶意交织纠缠混在一起。


    对面那人始终冷静平淡，像是完全没察觉出中原中也的不满，看了一会，中原中也嗤笑一声，拿下香烟，“好久不见啊，混蛋！”


    混蛋礼貌点头：“好久不见。”


    中原中也与他的关系从来不好，压根没从太宰治身上得到一分半点礼貌，更别说怎么疏离礼貌的问好了。


    他直接问：“你脑子坏了？”


    “是失忆，不过我脑子坏了也比你的好用。”太宰治斜睨一眼，伸出两个指头比出一个很短的距离，“毕竟蛞蝓的脑袋就这么点大。”


    中原中也：“…………”


    我艹！这家伙就算失忆了也很欠打！


    混蛋果然一辈子都是混蛋！


    沉稳了好几年的港|黑首领又被怒火点燃了，能让他这么生气的果然就只有太宰治。


    这么多年过去了，港口mafia首领死去活来，点火的发火的还是原来的那两个。


    中原中也取下嘴里叼着的烟，钴蓝色的眼眸冷冷凝视着，令人联想到古老冰川中的蓝色冰晶，他身上最鲜艳的除了发色瞳色就剩脖子上那条红围巾。


    ——不是太宰治曾经戴过的那条，那条围巾被太宰治一起带走了，现在这条是新做的。


    太宰治淡然垂眸，银勺在咖啡杯里慢慢搅动，白色拉花逐渐混杂变淡消失。


    他眼中是全然的陌生。


    那样冷。


    中原中也看了眼门口，门确实是紧闭的，风雨追不上他，抢过太宰治的咖啡，中原中也一口喝下，咖啡温度将将可以入口，瓷器与桌面相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魔人在黑市发布了你的悬赏。”


    “嗯。”太宰治扶正杯子，好像完全没有好奇心。


    中原中也才不信，用力磨了磨牙，把话说完，“悬赏金额无上限。”


    “太宰，你这颗脑袋可真值钱呢……”


    “但是他的悬赏被删除了。”他歪了歪脑袋，“是谁帮你删掉了悬赏？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然费奥多尔也不会直接在东京电视台找人。


    对中原中也来说，太宰治就是那只薛定谔的猫，在没打开盒子之前谁也不知道太宰治会干出什么事来，就算他下一秒毁灭立本中原中也都不会奇怪，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太宰治想拉这个世界给他陪葬。


    太宰治终于正对上他的双眼，他看着比中原中也还要寡淡，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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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黑衣黑靴黑伞，全身上下都裹着绷带，穿着看着像要去奔丧，唯有眼尾红痣艳丽依旧。中原中也一直知道太宰治很白，没有玉石般的温润，也不似大病初愈的苍白，更像历经千辛万苦所铸造的白色。只要你看着他，心里就会生出一个念头——这家伙怎么这么累啊？


    只要看着他，由内而外的无力感自四肢扩散到全身。


    真的好累啊！


    好累啊……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店员端着咖啡挡在两人之间，“不好意思……”


    一道寒光突现，中原中也皱眉，他几乎每天都会遭遇刺杀，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咖啡，尽管他已经喝了一杯了。


    他起……起不来？！


    刚刚的咖啡有问题！


    赭发青年猛地抬头看向太宰治，算不上难过，但还是有些吃惊。


    如他所料，匕首停在他喉结处，轻微的刺痛感让他表情不太好看，温热的液体浅浅一层附在最外边。


    波尔多勾起嘴角弧度，声音娇俏天真，“帅哥你不要乱动嘛！我没法控制我的匕首的，这么好看的脸可别留下什么伤疤，不然多难看，你说是不是。”


    太宰治看了眼杯子，好奇道：“你放了多少药啊？”


    波尔多骄傲：“足以麻痹一头大象，你看，早就说了多下点，不然还控制不住呢！”


    太宰治感慨：“果然是人形大猩猩”


    中原中也：“…………”


    我还在呢，你们俩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是不是不太好……


    这两个家伙完全就是在玩闹，气氛完全严肃不起来，中原中也压根没法摆正心态把太宰治放在敌人的位置。


    波尔多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说着不知是不是幸灾乐祸的话：“别担心，按照你的身体素质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马上又能生龙活虎的翻跟头了。”


    太宰治站起身，拿下中原中也脖子上红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


    紧接着，他看了看中原中也，后者心里陡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十六岁之前太宰治每次搞事情之前都会有这种预感。


    这病应该是治不好了。他冷漠的想。


    波尔多是最好的帮凶。


    二十分钟后，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看着太宰治穿着马甲，黑西装，胸口别着蓝色胸花和金色缎带，再加上衣领，袖口以及帽子的白纱，隆重，优雅而高贵，这身衣服可以直接参加19世纪英国女王的葬礼。


    那条红围巾是搭配中唯一不和谐的地方，也是最保暖的一件。


    “怎么样？”太宰治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自己，中原中也仿佛看见一只孔雀高高翘起自己的尾巴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


    “很棒！”波尔多毫无原则。


    太宰治看向中原中也，因为他也清楚，组织成员最会毫无下限的夸赞他，不管他所做的对是错。


    放开我。


    中原中也眼睛里写着这三个字，太宰治默认他也喜欢这身衣服。


    黑发青年嘴里哼着意味不明的自创小曲，雨渐渐停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太宰治重新拿起黑伞，微笑着对他们说再见。


    不知去参加谁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