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说话的声音和它的外貌一样雌雄莫辨，加上它的性别特征也不明显，因此菲雅只能在内心暗戳戳地称呼它为“它”。


    被这样劈头盖脸地嫌弃了一顿，菲雅一点也没生气。毕竟她原本就不是混血，它骂她“血统低劣”“自甘堕落”“连自己的血统都不知道”根本就不算一种攻击。


    而且被误会是混血，总比被淹死当成加餐好吧？


    菲雅没有反驳海妖的误会，而是将错就错认了这个身份。作为同类总是比较好沟通的，菲雅决定以混血的身份接近海妖。


    “那个……前辈，”菲雅试探着攀关系套近乎，“这里好美啊，珊瑚里这些东西，是您布置的吗？”


    海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了发生了变化。


    它狐疑地看了一眼菲雅，又看向周边零星散落的，来自人类世界的各色物品。


    “你觉得这很美？”


    菲雅内心开始敲小鼓，她一边仔细观察着海妖脸上的表情，一边试着开口，“我觉得……很美？”


    “你真的觉得很美？”海妖又问了一遍。


    菲雅有些拿不准了。


    它啥意思？


    “难道这不是前辈您布置的吗？”


    难道自己误会了，客户另有其人？还是说海妖把这些东西扔在这里只是随便一扔，并不是因为好看，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在菲雅的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海妖已经甩动尾巴，瞬息之间逼近了她。


    它再次伸手抬起菲雅的下巴，开始左右查看。


    一回生两回熟，知道海妖对同类没有很大的恶意，菲雅就放下了一半的心，但另一半的心还提着。


    海妖这样看她，难道已经察觉到她不是自己真正的同类了？


    “没有腮，没有鱼鳞，没有尾巴，不会水下说话……”海妖在菲雅耳边森森地质问，“你真的是混血海妖吗？”


    “呃……”菲雅强笑着回答，“您看，我能在水下呼吸，而且对海妖的歌声免疫不是吗？”


    海妖皱着眉头放开了菲雅。


    “哼。”


    菲雅不知道它为什么忽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难道说真正的海妖不会觉得这个花园很美吗？难道海妖和人类的审美有壁？那为什么它还要布置这样的一个“花园”？


    “你是第一个说这里好看的海妖。”“它”冷冷地说。


    “怎么会呢？这里这么好看，难道其他人，啊不是，其他海妖不觉得好看吗？”菲雅察觉到有戏，当即打蛇随棍上。


    海妖瞥了菲雅一眼，冷笑一声，“你以为……其他海妖侵入我的领地之后，还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要不是你实在太过弱小，根本构不成威胁，你现在已经死了。”


    啊这。


    菲雅又开始害怕了。


    所以说，海妖不是群居动物，不像自己之前看的那些影视作品里面一样是成群结队活动的，而是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的独居动物，会严厉对待所有闯入领地的同类？


    “您看，我很弱小的，连说话都要靠您帮助才能做到，根本就不会对您造成威胁……”菲雅非常识时务地开始示弱，“而且……您这么强大，就别和我这样弱小的混血计较了吧？”


    海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完蛋，这位海妖先生的性格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菲雅已经习惯了异种客户嚣张跋扈的态度和恶劣的性格，但是她也知道在和客户相处的时候不能一味逢迎讨好。


    虽然现在建筑业市场不好，早就过了以前那种设计师地位高高在上，无数甲方求着哄着设计师画图的好时代，普通设计师由“大师”转为了要有“服务精神”的特种“服务者”；但是如果设计师真的把自己放得很低，低到卑躬屈膝，有求必应，那得到的不会是甲方的认可，也绝对不会得到甲方的尊重，相反，甲方会认为你态度这么卑微不是很缺工作，就是能力很差，就可能会进一步压低价格，或者干脆更换设计师。


    总而言之就是人性的矛盾，设计师不能太卑微，也不能太高傲，必须要拿捏好和甲方相处的度，这样才能让甲方信任和满意。


    虽然海妖不是人，但菲雅从巨龙那里验证了，但凡是可以沟通的智慧种族，其秉性都是大差不差的。


    因此菲雅没有一味的做低伏小，而是试图摸一摸海妖的底线。


    “什么表现？”菲雅一边不着痕迹地使用能力，一边直愣愣地问海妖。


    “你说这个布置“很美”……”海妖姿态舒展地翻了个身，长长的鱼尾在水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那你告诉我，人类世界的“花园”和这里相比，哪个更美？”


    “花园”


    菲雅捕捉到关键词，几乎可以完全确定了眼前的海妖就是她要找的那只。


    一般海妖应该不会有这种建设花园的小爱好吧？不然这只海妖也不会在她夸花园好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海妖混血了。


    这个花园确实很有特色，但如果说，它比世界上的所有人类建设的花园都要更美，那毫无疑问是一句虚伪的谎言。


    菲雅当然不会把否认的话说得那么直白，但她也没有准备说谎。


    “美是是一种很个性的东西，不同的人……不同的种族之间，有不同的审美。我认为这个花园十分有特色，有它自己的美。”


    菲雅给出了一个十分油滑的答案。


    海妖那双非人感十分强的眼睛里神色变换，正当菲雅惴惴不安的时候，它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


    海妖的外貌原本就十分的艳丽，这种外貌水平如果去到菲雅原来的世界，肯定会成为受追捧的大明星又或者顶级名模。


    阿尔图斯也十分的美丽，但是他的美是那种纯粹的圣洁的美，神圣不可侵，让人看到就想向他寻求宽恕。


    而这只海妖的美丽，则像是艳光四射的宝石，带有极强的攻击性，哪怕多看一眼，都会一不小心着了它的道，被它夺走神智。


    菲雅直面这样绝顶的美貌攻击，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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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会说话，”海妖笑着对菲雅说，“我知道你在用语言逃避我的问题，但是却并不令人讨厌。”


    “啊哈哈……”菲雅讪笑。


    海妖伸手轻点自己的嘴唇，语调优美地询问菲雅：“你真的是海妖混血么？”


    “啊……”菲雅在诚实和小命之间艰难抉择。


    海妖笑得很美，但菲雅却无法判断它的真实情绪。


    它是真的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好，还是只是口是心非地嘲讽她？它为什么又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混血，这个血统到底和什么事情相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菲雅大脑飞快转动，手也没停，她在不停地使用能力。


    到底要怎么回答呢？


    如果继续说谎的话应该是比较保险的，毕竟海妖一开始就说了自己如果不是混血海妖的话它就会杀了她，但是……


    “我……”


    海妖勾了勾嘴角。


    “我……”


    菲雅内心反复衡量。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海妖伸出舌头，长长的舌尖缓缓地在自己的长指甲上划过。


    “其实我是人类！”菲雅破罐子破摔地喊出这句话，同时双腿蹬水猛地后退了一大段距离。


    海妖眯起了眼睛。


    “你是人类？”


    “是……是！”


    在一瞬间，菲雅也想过要说谎，但是她长久以来的原则阻止了她。菲雅虽然不以“道德标兵”自居，但是一直以来还是很坚持自己内心的原则的，她一向不喜欢说谎，因此再三犹豫还是说了实话。


    “人类怎么能够在水下呼吸呢？”海妖眯着眼睛问她。


    “我用了一些道具。”菲雅又后退了一大步。


    海妖脸上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


    “如果你是人类，为什么在喝了海妖血之后就能够在水下说话了？那是混血海妖才有的天赋。”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菲雅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科伦的人，所以体质不一样？难道那边世界的人其实都有海妖血统？难道自己真的是混血海妖？


    “哈哈哈哈哈……”海妖忽然开始大笑，随后开始鼓掌，“不错不错，你还是很诚实的嘛……”


    看到海妖的反应，菲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它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混血海妖，刚刚都是在诈她！


    菲雅瞬间感到后怕。


    说好的异族都性格单纯天真，不像人类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呢？她遇到的这一个两个，巨龙也是，海妖也是，一个赛一个心眼子多。


    这根本就比人类还狡猾啊！


    不过这好像也合理……


    毕竟巨龙一出生就有先辈传承的知识，而传说中海妖是长生种，这只看起来年轻貌美的海妖说不定年龄上可以当她太祖，老奸巨猾一点也是很合理。


    “可，您不是说海妖血可以激活混血海妖的血脉天赋吗……”


    菲雅弱弱地提出质疑。


    “哼哼，”海妖冷笑两声，“我说，你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