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云京府尹也发现了其中端倪，“郝掌柜，你作何解释？”


    “这……”郝掌柜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不断用衣袖擦着脸，青绿色的袖口都被脂粉染白了不少。


    郝掌柜虽紧张不已，但他毕竟在天香楼做了三年迎来送往的生意，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跪下喊冤。


    “大人，草民只是一时被巧舌如簧的棠仵作迷惑了。”郝掌柜朝棠琬拱了拱手，“棠仵作真是学了一手诱供的好本事，草民佩服！”


    “郝掌柜，你若真……”棠琬刚要辩驳，就被几声惊堂木的声音生生打断。


    “够了！够了！”


    云京府尹心中全是圣上下旨限期查出结果的男尸案，现下所有的耐心都已耗尽，厌烦地朝两人甩甩手，喝道，“把这两个刁民都给关起来，以后我有空了再审，乌烟瘴气的！”


    云京府尹甩手离去，两旁的衙役依令上前，分别抓住棠琬和郝掌柜，将他们拖下公堂。


    男鬼焦急地飘到棠琬身侧，恨恨说道：“二东家一会儿就会花银子把郝掌柜保出去，你呢？你只会被关在大牢里关到死！”


    棠琬看着男鬼气急败坏的样子，唇角勾起，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成功收获了一只暴跳如雷的男鬼，在公堂上如疾风般飞来窜去。


    “好，好，榆木脑袋，你有种！我管不了你！”男鬼气吼吼地飞飘出去，几息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那道白色的影子却如狂风般又卷了进来，飞飘到棠琬身边，妥协道：“棠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被这样不明不白地关入大牢，云京府尹可以一辈子不提审你，让你在里面呆到死……”


    棠琬竖起食指挡在唇瓣中间，对呱噪的男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哼……”男鬼气得冷哼一声，再次飞飘了出去。


    郝掌柜和棠琬都被押到了云京府衙的大牢，男女分开收监，被衙役带去女监之前，棠琬放大声音，对着郝掌柜喊道：“轩儿就是珣儿。”


    郝掌柜身体僵直，扭过头，惊愕地看向棠琬。


    “被保释出去后，去凉州看看吧。”棠琬接着道。


    郝掌柜似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嘴唇哆嗦着，几度张口想说些什么却都没有说出口，最终沉默着被衙役拖走了。


    棠琬被关入大牢的当夜，从宋长云那得到消息的棠武便焦急地来了牢里。


    “阿兄，你会怪我吗？”棠琬低着头不敢看牢门外的棠武，“我只想着为丽娘、为轩儿做些事情，我一点都没有为阿兄考虑……”


    她虽然不后悔为丽娘和轩儿鸣冤，但对棠武，她的内心终究还是十分自责的。


    虽然她不是棠武真正的妹妹，但是她占据了他妹妹的身体，也曾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棠武。


    现在，她却让棠武为自己来回奔波，日夜担忧。


    “爹娘曾经过说，凡事要做到问心无愧。”棠武隔着栅栏伸出手去，温柔地摸了摸棠琬的脑袋，温声道，“琬儿，你做得很好，阿爹和阿娘也会为你骄傲的！”


    “阿兄……”棠琬终究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乖，哭什么，这大牢阿兄也是呆过的，咱们兄妹就是命中注定来这儿走一遭，走过了就好了！”棠武朗声宽慰道。


    随即从怀中的小包袱里拿出不少油纸包，一个个打开，里面都是喷香温热的吃食，棠武从木栅栏的缝隙中一一递给棠琬，“把这些东西都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申冤！”


    临走之前，棠武还留下不少肉干、饼子，以及用竹筒灌好的清茶。


    丽娘与棠琬的牢房相邻，棠琬将吃食分了些给自己牢房中的女犯人后，都留给了瘦弱的丽娘。


    众人见棠琬有那么一个高大魁梧的哥哥，纷纷上前讨好，看到棠琬与丽娘交好，也不敢再欺负她，将之前抢去的吃食和衣物都还了回来。


    “婶婶，你为何不同我说她们欺负你？”棠琬靠着隔开两间牢房的半墙，心疼道。


    她明明告诉过丽娘自己与牢头认识，只消丽娘同牢头说一句话，牢头就会出面，但丽娘却只是默默地承受这些欺负。


    “这种软柿子，也难怪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挖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棠琬顺着声线看去，正是摇着扇子的男鬼，飘在牢房的栅栏外，蹙眉瞥着丽娘。


    棠琬真是恨极了男鬼这张爱好讽刺人的破嘴，她没有理会男鬼的风凉话，翻了个白眼作为回应，兀自开始劝丽娘多吃点东西。


    丽娘眼神空洞地瘫坐在草堆里，良久，才喃喃自语道：“想到轩儿正一个人在外面受冻挨饿，我便觉得自己不该吃那么好的东西，他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了……”


    早上，棠琬来牢里找丽娘时，已经将轩儿被郝掌柜他们杀害之事告诉了她。


    可是，丽娘却怎么都无法相信，她的内心怀着渺茫的期望，一遍遍地对着自己重复，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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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可能只是被郝掌柜他们关起来了。


    轩儿的鬼魂这几日一直在大牢中陪着丽娘。


    看着自己的娘亲在肮脏潮湿的牢中几乎不吃不喝，一日日衰弱下去，轩儿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此刻，他也只能眼巴巴着望着棠琬，期望棠琬能劝他的娘亲吃点东西。


    棠琬抬起手，不易察觉地在轩儿头顶轻轻拂动，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又转向丽娘。


    “婶婶，”棠琬的手伸过矮墙上的栅栏，握住丽娘的手，“轩儿他一定希望你能多吃些东西，就像你不想看到他挨饿受冻一样，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棠琬使尽了浑身解数，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劝着丽娘多少吃点了东西。


    又盯着丽娘喝下一壶茶水，看着她蜷缩在干草堆上睡下，棠琬才长舒了一口气，靠在墙头，陪着轩儿玩起了游戏。


    见棠琬一个劲儿地逗弄轩儿，丝毫不理会他，男鬼生气地直接穿过木栅栏，讥讽道：“这下好了，棠姑娘也成了阶下囚，过不了几日，是不是要同我一起做鬼了？”


    牢中虽有娘亲，但无人能与轩儿交流，他也触碰不到别人，是以，他见到男鬼就高兴地向他伸直了双手。


    男鬼把孩子捞到自己的臂弯上，坐到棠琬身边，气愤道：“你难道就打算在这个大牢里坐以待毙？”


    “那鬼公子认为我应当如何？”棠琬气定神闲地用牢中的干草编了个小蚂蚱逗轩儿玩。


    “郝掌柜已经被二东家保释出去了。”


    男鬼恨不得拍走棠琬手里的草蚂蚱，可惜鬼魂碰不到实物，他只能提高音量，“快把宋长云、棠武、孙赟邈他们都叫来，帮你想想办法！先出去再说！”


    “郝掌柜，他应该会回来的。”棠琬淡淡道，对男鬼的焦急不以为意。


    “你就赌他的良心吧！”男鬼负气飘走，穿过牢房的栅栏，又转了回来，将怀中一脸懵懂的轩儿放到棠琬旁边，转头准备再次飞飘出去。


    轩儿伸出小手拽住男鬼的衣摆，湿润的大眼睛充满期盼地望着男鬼，不肯让他走。


    “罢了，我带你这个小鬼出去玩会儿，反正你也没几天了。”男鬼抱起轩儿，蹙着眉看了眼棠琬，飘了出去。


    许久没出门了，轩儿高兴地朝棠琬挥了挥手。


    望着轩儿的身影远去，直至消失，棠琬才仰头靠到栅栏的缝隙中喃喃自语，“郝掌柜你要快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