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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村霸靠签到系统养夫郎》 第23章 第 23 章 都是家事,以后还要常往……
说好听些是将人带回去, 说难听些就是上门抢人,冯家人心里自然不愿,这么一闹他家名声还要不要了?不光是他家, 整个冯家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戚大伯看懂了他们的表情, 对着冯家村长冷嗤一声:“冯大河家做出这种事情,你们冯家村人真的敢说无人知情?当时怎么不担心会不会影响冯家村的名声?不去责怪做出这一切事情的冯家,反倒是怪我们被欺负的戚家了?”
“你们冯家要脸, 难道我们戚家就不要了?大不了就在官差老爷面前掰扯掰扯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到时恐怕你们冯家不止是在村里,连镇上县城都要彻底出名了!”
在场的戚家人都盯着戚大伯看,像是没想到往日里笨嘴迟钝的人今日会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但转念一想便也了然。
戚大伯是戚家最大的孩子, 小时候跟着戚老头戚老太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年纪不大就开始帮着爹娘带起弟弟妹妹, 等戚家日子逐渐好转起来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连带着他的夫郎和孩子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他夫郎是花了半两银子从某个偏远村落半买半娶来的, 戚大戚二早年都苦, 戚渔说亲时也没什么可选择的人家。
倒是戚家后头富庶些了,那些孩子各个嫁娶都比戚大伯家高上不少,像是戚三娶的郑绣家里就比戚大戚二媳妇儿高上一大截,戚大伯他夫郎仍在是时没少因为这点难受。
戚老太太心里也是愧疚着的。
戚大伯万万没想到, 当初和夫郎精挑细选出的人家竟会变成这幅样子!想到已经亡故的自家夫郎, 再看着戚渔同他夫郎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戚大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说什么都要将孩子给带回去。
戚长夜没错过他在提到官差时止不住地颤抖的手。
戚大伯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同普通农人一样听到官差衙役几个字就怕,能说出到官衙里这几个字已经是突破了他的极限了。
冯村长脸色极为难看, 大半个冯家村的壮年汉子都聚集了过来,虽说这村里只有三十来户,但仔细算算也有几百号人,从中叫来几十个成年汉子不成问题,一众人将冯家院子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人不能让你们带走。”冯村长语气阴阴沉沉的。
被几十个壮年汉子堵在门口,就连戚家的这些人都止不住地发怵,戚三本能般地看向戚长夜,只见着他这个堂弟仍旧面不改色地站在远处,仿佛根本就没看到门口围着的那些冯家村人一般,又或者这些汉子根本就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戚三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当年戚五同杨东村的那些人打架的模样,心头竟莫名安定了许多。
不止是戚三,就连戚家的其他人也是同样。
“冯村长想怎么解决?”戚大问道。
村长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怕戚家将人带走,更怕两边真的闹了起来出现什么控制不住的局面,几十个人打在一起传出去势必要被治安官叫去问责的,打赢的几率本就不大,打输了却更加丢人,总之怎么做都是不对。
这下村长是真的记恨上冯大河家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都是家事,以后还要常往来接触的,何至于闹的这么难看?”冯村长笑了笑,“让大河好好给渔哥儿道个歉,小两口闹闹矛盾属实再正常不过,咱们都是当爷爷抱孙子的人了,日子还得他们自己去过,总不能天天盯着日日掺和着,总这样戚老哥你家那两个嫁出去的女儿婆家要怎么想?”
“他们成亲这么多年,渔哥儿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心里都有数,这事儿确实是大河对不起渔哥儿,冯老头这几年也是越活越糊涂了,明儿我就同族里老人商量下怎么罚他家,肯定给戚老哥你个满意的交待。”
“冯家的鸡啊地里的菜啊也都由我做主,老哥你看着挑上一些给渔哥儿补补身子,日后我和冯家族老们也都盯着看着些,保准不会让这事儿再发生一次。”
这便是想送些东西息事宁人了。
戚大伯刚刚全凭着一股劲撑着,那口气一散便又没了主意,他肯定是想将戚渔接回家的,却不知道该怎么接村长的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戚长夜——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竟无端觉得戚长夜比戚三还要靠谱上一些。
戚长夜只是看向了戚渔,“堂哥,你是想留下还是想回杨溪村?”
似乎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没注意过当事人的想法。
在场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戚渔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这也是个胆小的性子,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磕磕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怯生生地对上戚长夜的视线,戚渔其实同原主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归根结底也就是一同在戚家院子里生活过一段时日,就算是在同一间院里其实平日也没什么接触。
甚至因为早早成亲的缘故,戚渔对他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戚三戚六,他这个大多数时间仅存在于其他人口中的堂弟正目光认真地望着自己,仿佛他顾虑的所有事情在对方眼中都不是问题一般。
他什么都不怕,也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他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无论是戚渔还是赵岁岁,甚至连尚且年幼的戚桐都格外羡慕他。
戚渔像是受到了鼓励,用力地点了点头咽下口中的血沫,他的声音无比喑哑:“我想回去……哥……爹爹……我想、我想回家……”。
提到“家”这个字时,他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地滚了下来。
“你个贱人——”冯大河狰狞着脸色骂了起来,他只来得及说出这四个字,下一瞬就转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戚长夜一棍子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刚刚还能勉强站着的人直接被这一棍子给锤在了地上,继而他又一脚踩上了人的肩膀,抬脚用力直接将人踩进泥里。
他转过身子手臂高抬,棍子正对着冯家村长:“少在这儿废话,今天戚家必须将人带走,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把你们全村能打的都叫来和我打上一架,二,我们戚家今晚就在这儿住了,稍后我便找人写了状纸送到镇子里面,明天一早咱们一起去官衙里面论论是非。”
“你、你……”,冯村长声音颤抖。
戚长夜掂了掂手里的棍子:“你有意见?”
“姓戚的,你别太嚣张了!这里可是冯家村!”村长身后的一众汉子表情都不太好看,终于有人止不住怒声呵斥道。
戚长夜的棍子朝侧偏移了几寸,指向声音最大的一人:“行,那你出来和我打,输了我当场认错,赢了你待如何?”
这人顿时脸色涨的通红。
“或者你来?”戚长夜又指向了另一个人。
对方脸色煞白,颤抖着腿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冯村长身后挪了一步。
这一群人唯恐自己被戚长夜挑中,一个个的都往后躲,戚长夜无趣地耸了耸肩,棍子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冯老二的面前:“滚开。”
“去把你们的婚书找出来。”戚长夜看向戚渔。
“戚六,你去写和离书。”戚大伯也叫起了人。
村里的人多不识字,无论嫁娶都需要请人写下婚书,上面记了双方的生辰八字和一些吉祥话语,若是和离那自然是有和离书最好,没有和离书便将婚书拿回来以做证明。
有这东西到了官府便能将户籍给迁移回来,自此以后彻彻底底与对方家没了联系,戚长夜本想着自己动笔写的,当日在癞子家让癞子孙二按手印的文书就是他亲笔书写,不过原主并不识字,既然戚六会写那戚长夜自然乐得低调一些。
笔墨纸砚是戚家人自带的,戚奶奶借牛车时特意求人借了过来,戚四叔早年同原主他爹一样在镇上做工,偷偷跟着账房管事学过几个字,回村以后便教给了他的孩子,戚六这一手字写的磕磕巴巴拧结成团的,里面甚至还有几个错字,但好歹叙事条例还算清晰,也不至于让人看不明白认不出来。
戚渔攥着张纸跑了出来,戚大伯终于松了口气。
冯家村长当然不愿意,可他四处瞧了一圈,村里的汉子都避让着他的目光,没一个人敢冲到前面去拦着戚家人的,冯村长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让人家骑在脑门上拉屎也不敢放屁的废物!”
戚大伯打断他:“冯村长,到底是谁先欺负谁的?”
“我不想将事情扯到整个村子上,你们却上赶着被冯大河一家连累名声?还是说你们冯家村人以后都不往外娶妻嫁女了?”
冯村长眼睁睁地看着戚大抓着冯大河的手在纸上按下红印,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拿着刚写好的和离书走到冯老爹面前,“做了不要脸的事情还倒打一耙的究竟是谁?”戚大中途也插了一句。
眼见着指印已经按下,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他们总不能当着戚家那个煞神的面将婚书与和离书给抢回来,冯村长瞪着眼睛指了半天,最后终于两眼一翻,身体朝后原地倒厥了过去。
第24章 第 24 章 他踩着灯笼散发出的朦胧……
牛车慢悠悠地驶回了杨溪村。
返程的路同来时一样, 不同的却是队伍里面多了个人,戚家大房坐在一辆车上,戚长夜和戚三便去了后面的车。
不过戚长夜还是不想坐这牛车, 他在路边随意折了支狗尾巴草, 晃晃悠悠地叼在嘴里在车后面跟着,吊儿郎当地看不出一点刚刚在冯家院子里拿棍子指人的样子。
戚三想了想,纵身一跃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站在戚长夜的身侧同他一起走着。
戚长夜余光瞥了他一眼。
“今天真是要多谢你了。”戚三道。
他们都很清楚,要不是今天有戚长夜在,冯家村的那些人就该直接围上来了,事情肯定不会这般顺利。
戚长夜耸了耸肩:“也是大伯和堂哥自己态度坚定。”
要是戚大伯不想接人或戚渔不想回来, 他是绝对不会多管一句的。
戚三无奈笑笑。
戚三是个很健谈的性格——起码和戚大伯比他要健谈上太多太多, 正巧戚长夜也有意同戚家人多接触一些,这一日他一直都在观察这些戚家人, 发现戚家人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团结上一些。
尤其是当戚大伯说出要接戚渔回去的话时,现实点说在场这些戚家人的利益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些影响, 但戚长夜却并未从哪个人的脸上看到太明显的抵触情绪, 在这样的朝代这样的思想观念下能做到这点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也是这件不起眼的小事让戚长夜生出了平时可以与戚家人多走动走动的心思。
戚大伯能一口气叫来这么多人、戚家人对戚渔的态度……桩桩件件都被戚长夜看在了眼里。
且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和在场的这些戚家人都混了个脸熟,总之并不是门亏本的买卖。
戚三在旁说着,戚长夜便时不时地应上一句, 话虽不多但也算是句句都有个回音, 那厢戚大伯已经安抚好了戚渔的情绪,牛车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戚渔与戚家兄弟都紧皱着眉头,连戚大伯也夹在其中偶尔长叹上一声。
他想了想,同戚三一起走到了牛车附近:“大伯, 我想着抽个时间去镇上一趟将岁哥儿的户籍改了,你呢?”
戚大伯一顿,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改,必须得改,咱俩抽个时间一起去吧。”
赵家人卖赵岁岁是私下交易,卖身契虽然也受大燕朝的律法保护,但到底没在官府那边登记报备过,这东西又不是现代系统一连网就直接同步,在官府的户籍文书上此刻的赵岁岁仍旧是赵家的人,征收赋税时赵岁岁的那一份也要算在赵家的那边。
虽说户籍挂在赵家下面征税时戚长夜能少交好几百钱吧,想来以赵家人的胆量应当也不敢上门来找戚长夜将那些人头税钱要回去,但戚长夜仍旧觉得还是早日更改了户籍为上,落在那家人名下日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这事儿。
戚大伯也是这样想的,戚渔的户籍还是早些迁回来好。
最让戚大伯发愁的其实是戚渔的住处,戚渔则担心自己会连累了戚家的其他人,毕竟这样和离的到底是少,以村里那些人的性子,怕是要被指指点点一直说到中秋。
别说是戚五不熟悉自己的那帮亲戚了,戚渔与冯大河成亲多年,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一两次,于他而言戚家大院的很多面孔都陌生的紧,那些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堂弟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态度,戚渔想象中的未来并不乐观。
戚长夜能猜到他们在忧愁什么,他沉思了片刻:“要是家里没地方住,何不找个地方另起一处房子?”
戚大伯和戚三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都觉得他的想法天真又单纯,这要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何至于戚家的几十号人都挤在一间大院子里?早就各自分家出去单过了。
“我说的当然不是那样的房子,”戚长夜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在想些什么,“村中的宅基地价贵还难买,但偏远些的地方则没那么多要求,又不一定非要住在村子中心,总该有些空置着的地皮可以挑选。”
“你们觉得地皮难买,那是因为你们一直都在看能够让一大家人全部生活进去的宅基地,但若只有堂哥自己则完全不需要顾忌这么多。”
“至于房子……青砖瓦房一时间还盖不起来,搭个简易些的茅草屋过渡还不容易吗?木头泥草在村子附近就能弄到,房屋面积也不用太大,短时间先以容身为主,找几个汉子忙活上两天就能干完。”
戚大伯眼睛越听越亮。
是的,是他太偏执了,光想着戚家那个院里哪儿能再凑出一个能让成年哥儿休息的地方了,完全没往外面去想!
大面积的宅基地的确难买,但搭边贴缝的地方还有着不少,买起来肯定也没有宅基地那般麻烦,且只有一小块的话价格应当也不是很高。
其实不买也无所谓,十里八乡多的是没买地皮直接盖房的人,只要脸皮够厚够硬家里有些宗亲族老村里也没人轻易拿这些说事,但戚家到底是外来的人家,还是买了比较妥当。
戚老太从没要求过他们将所有的银钱全部上交,戚家的每个子孙在外面赚了银钱都只需上交其中的七成,故而戚大伯手里多多少少还存了些银钱,加上戚渔取婚书时偷拿回来的嫁妆……勉勉强强倒是也能凑合出来。
戚大伯低头认真思索,就连戚大戚二也想了起来,这一大家子的关系的确非常不错,但人就没有不想要私人空间的,戚家的院子确实是大,可再大的院子也架不住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关系再好日日夜夜同住在一处也早晚会发生摩擦,取个东西都要侧着身子免得撞到了人……时日长了再好的日子也想分开。
“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戚大伯喃喃自语。
戚长夜无所谓他们的态度,给和离回来的哥儿置办房产在这种村落着实罕见,戚长夜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
来回一趟实在太远,何况在冯家村又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回程的路上有不少汉子都吃起了东西,戚长夜也分到了一块——粗面烙的梆硬的饼子,配着几根自家腌制出的咸菜。
戚长夜不认识这种咸菜,像是什么植物的梗,戚家的汉子们显然早就习惯了这股味道,一个个吃的津津有味的。
他没将赵岁岁给他准备的吃的拿出来,而是直接用饼子卷着咸菜梗几口吃了,可惜家里现在实在太穷,不然可以买些鸡蛋鸭蛋回来用盐腌上。
家里刚好有个空置着的褐色坛子,腌制些东西大小正合适。
戚长夜坐回车上,抬眼望着天边渐落的夕阳,竟也隐隐想念起那间院子来——
回村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戚长夜突然发现自己这几日似乎总是早出晚归。
他拒绝了戚大伯让他到戚家院里坐坐的邀请,简单寒暄了几句后直接往山脚的方向走,戚家今晚肯定热闹,他实在是懒得掺和进这些事中。
越往山脚走便越是凄冷寒凉,远离了村子似乎也一并远离了人气,长大以后戚长夜就很少再走这样的夜路,十几岁时他就搬到了繁华的城市里面,那里有着通宵开门的店铺,也有着整夜常亮的路灯。
而在这种地方,似乎只能凭借着头顶的繁星来照明。
戚长夜走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向了远方的某个方向。
右侧是一块空旷的荒地,再往前走便是高耸巍峨的大山,在黑暗中凝成了一大片幽深的阴影。左面则是一座宽大的院落,门口挂着个烛光微弱的在风中来回飘摇的灯笼。
乍一看会觉得这幅场景有些阴森,像是某些会在恐怖片里出现的画面,可戚长夜却盯着那扇熟悉的大门看了一会儿,再次抬脚时不自觉地便加快了脚步。
他踩着灯笼散发出的朦胧的光,一步一步朝着大门走了过去,戚长夜甚至有些想笑——哪有人只挂一只灯笼的,这东西都讲究成双成对的。
可他心里也很清楚,家里就只有这一个灯笼,赵岁岁也只能挂一个灯笼来帮他照明。
他摸了摸衣服夹层中的早就放凉了的赵岁岁给他准备的食物,很快便走到了门前,灯笼挂着的位置并不算高,戚长夜长臂一伸便将那个灯笼取了下来,门后隐隐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显然是里面的人还没有睡,戚长夜弯了弯眸,屈起一指轻轻扣了扣门:“岁哥儿,我回来了。”
院里的响动声骤然大了起来。
他又听到了熟悉的门插声响。
赵岁岁摸索着院门的把手,一把将门拉了开来,借着戚长夜手中灯笼的光芒,他终于能勉强看清了些东西。
他半眯着眼睛适应着光线,见着人后才彻彻底底放松下来,不自觉地朝戚长夜露出个笑:“欢迎回来。”
第25章 第 25 章 他自己也不会。
次日一早, 戚长夜又进了山。
这次他没往更深的地方走,只去了先前采摘树莓的那处,一大片树莓被他采摘了个七七八八, 明日便是与老铁匠约定好的取捕兽夹和弓箭的日子, 戚长夜总要带些东西去镇里卖。
单是采摘这些浆果就耗费了他大半天的时间,下山的路上又顺手提了两大桶水,戚长夜打听了下这地方的打井价格, 井的大小深度地质环境等都会影响到需要的工费,少则几两多则十几两,够他买上好几口八印大铁锅。
戚长夜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情搁置下来。
昨日赵岁岁在院里加班加点忙活了一大天,给他赶制出了一身衣服并着一双草鞋, 门外的那些不知名的荒草倒是天生的编制草鞋的料子, 赵岁岁甚至都有些舍不得用这些杂草引火了。
是把干草就能引火,但适合编制物品的草料却不好找, 也不能说是不好找,只是就同地里的野菜一样, 家家户户都能摘上一点挖上一把, 人人见了都要弄上一些回去,这才显得格外难寻。
戚长夜在院里走了几圈,刚一换上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双草鞋轻便柔软, 远没有他先前以为的编织物应有的磨脚硌人。
也可能是赵岁岁编这东西的手艺太好, 草鞋本来就不如布鞋耐用,赵岁岁又特意在鞋底多编了一层,希望他能多穿几天。
戚长夜很喜欢这双鞋子,但草鞋只能在村子里穿,上山的话还是得换回原本的布鞋。
毕竟山里到处都是蛇虫鼠蚁, 还是得将自己包裹的严实一些,尤其是他的目的是采摘树莓,动不动就要在一个地方摘上半天,等将那些树莓彻底扫荡干净后戚长夜才发觉自己的衣服里早就捂出了一身的汗。
明明相处才不过几日,赵岁岁却已经养成了坐在院里边弄东西边等着戚长夜回来的习惯,他听着门前的动静便急忙放下了手里已经初见模样的竹篮,起身开门将戚长夜手中的背篓接了过来。
背篓里装的都是树莓,虽说数量不少但重量却不是很沉,赵岁岁便想用另一只手去接他手里的水桶,可他才刚伸出手,戚长夜却侧过了身子避让开来。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岁岁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戚长夜的背影,看着戚长夜直接走到水缸前面,掀开水缸上的盖子将桶里的水倒了进去。
他紧紧攥着背篓的带子,指尖捏的都有些泛白,戚长夜将两大桶水都倒了进去,也没去解身上的竹弓,重新拎起水桶朝着赵岁岁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再去打两桶水。”
赵岁岁点头,让开门口的位置看着戚长夜离开。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处,一直到再看不见戚长夜的身影后才转身进屋,先是将背篓拿进堂屋找地方放好,再是……再是什么来着?赵岁岁有些困惑地想。
哦对,他应该继续去做手上的事情,每次上山戚大哥都会带回来一大堆东西,家里的锅碗瓢盆都占的满满当当,连带着家里仅有的几个背篓竹篮里也都装满了东西。
戚家的东西实在是少,毕竟多数物品都被原主拿去低价卖了,还有一堆放了太久破破烂烂不能再用的,要不是床啊柜子啊这些大件不好搬运估计也剩不下,赵岁岁眼前又浮现出了戚长夜今早准备出门前的模样——家里仅有的几个背篓篮子里的东西被他倒来倒去的,挪了半天才空出了一个背篓背着上山。
家里需要这些东西,而他又刚好会做。
戚长夜什么都没说,赵岁岁却记在了心上,白日抽出了些空闲便开始忙活起来。
他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劳碌命,即便是干活干累了坐在那里休息时手上也要有点东西,换做平时他肯定在第一时间继续去忙那个编到一半的篮子了,此刻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水缸前方,也就是戚长夜刚刚站着的位置。
缸壁上挂着几滴溅上去的水珠,赵岁岁伸出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赵岁岁猛地收回了手。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戚长夜似乎从没让他做过重活。
赵岁岁没见过像他这样的汉子,村里的汉子能勤快下地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若是能帮着忙点家里的活计那更是人人夸赞是无数人做梦都想要的女婿哥婿。他在赵家时砍柴挑水洗衣做饭种菜喂鸡缝补衣物等事全部都要一手包办,饶是这样赵家人也看不惯他有休息的时间,好不容易闲上一会儿又会被打发去田里下地干活。
同赵家相比,戚家的日子实在是要好过太多太多了。
日常生活中的很多活计归根结底不过是四个字——顺手的事。
路过柴房时见着劈好的柴火掉下去了几根、吃完饭后随手往桌上一放的碗筷、干完活后被肆意丢在院里的农具……明明只是顺手捡起来拿一下就能做完的事情,很多汉子却偏偏就要视而不见,非要将东西放在那里放上几个时辰等人专门过来收拾。
戚长夜是不一样的。
赵岁岁想。
戚长夜与他见过的所有汉子都不一样。
赵岁岁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昨日戚长夜在冯家村时他自己一人将后院的菜地全部翻弄了一遍,从天色微亮就开始忙活一口气忙到了日头高照正午时分,同戚桐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又去忙院里的事情,否则戚长夜也不会仅过一日就收获了一件衣服和一双草鞋了。
赵岁岁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忙碌,他将这一切都视作日常,他甚至已经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了麻木——如果不是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但现在,他做的一切却又多了层特殊的意义。
一切都与往日相同,一切却都似乎有所不同。
赵岁岁捻干指尖的水痕,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
戚长夜很快打回了第二次水。
他前前后后共折腾了三次,第三次回来时手里竟还拎了只半死不活的野兔,赵岁岁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他的年龄本就不是很大,又天生就长了双杏眼,看人的时候显得无辜又真诚,是很容易获得其他人好感的长相。
戚长夜朝他招了招手:“晚上就吃它吧……小心!野兔爪利,别伤到你。”
赵岁岁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兔子接了过来,戚长夜看那样子甚至觉得他要将兔子给供起来。
他不放心地补充了句:“你会弄吗?”
毛绒绒的触感传到指尖,赵岁岁一眼便看到了兔子身上的几道仍在流血的伤口。发现这窝兔子纯属意外,戚长夜的第一反应就是拉弓射箭,奈何半成品竹弓的威力到底是差上一些,箭矢的力道和射程都不太行,箭袋都射空了才只捉到了这一只兔子,身上的皮毛也不好卖了,只能鞣制一下留给自家人使用。
他要是想追收获应当不止这一只野兔,但一箭射出其他兔子受惊四散而逃直接朝着山林的方向窜了进去,戚长夜怕贸然进山迷失了方向,最后才只带了这一只回来。
并不是只多么肥硕的兔子,至多也就一斤多上一点儿,戚长夜没想着送到镇上去卖,这么大点卖不上价格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家里人也是许久没有沾过荤腥了。
赵岁岁太瘦了,戚桐也太瘦了,都该好好补补。
赵岁岁仍沉浸在他猎了只野兔回来的喜悦之中,闻言如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一般脸色惨白,他垂下头盯着地面,“不、不会……”。
肉这东西太精贵了,他娘怕他糟蹋了东西从来不让他碰上一下,鸡鸭鱼兔就更难得了,无论是生的还是熟的赵岁岁都从没碰到过一次。
他会杀鱼还是在院子里见他娘干活时偷着学的,找个硬的重的东西对着脑门狠狠敲上一下,看着吓人,但当人饿到了一定程度时也没心思去想怕不怕了。
“行,那你先找个东西罩着点它,等下我过来弄。”
戚长夜大致猜到了赵岁岁因何如此,说来说去总与他生活的赵家脱不开关系,他想了想:“人无完人,有不会的东西再正常不过,像我也不会做衣服不会编草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慢慢学着或直接找个会弄的人做便是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随意,不像安慰,更像是日常生活中随口一句的闲聊,可赵岁岁却就是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这一瞬间赵岁岁竟莫名感到有些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他爹娘不能这样呢?
明明堂弟也不会这些,为什么爹娘对他们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呢?
为什么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对他的包容还没有面前村霸的十分之一呢?!
赵岁岁想不明白。
戚长夜本想着提两桶水回来简单洗个澡的,河里倒是也能够洗,只不过比起户外他还是更习惯在家里,不过既然要处理兔子不如等弄完再去洗漱,免得刚刚洗好就又沾了身味道。他寻了个空旷些的地方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对着面前的那只兔子……难得地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赵岁岁在灶房里倒出了个盆子,舀了瓢清水冲刷了下,他拿着盆子到了戚长夜的身边,却见着汉子一手拿着他常用的那把小刀,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兔子发呆。
赵岁岁脑中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
——刚刚他还在安慰自己,却原来……他自己也不会处理这些东西。
第26章 第 26 章 将竹子做成竹笕引水。……
戚长夜确实不太会。
现代社会上山打猎早就被明令禁止, 市区里面能买到的也多是处理后的肉类,好在原主的记忆中倒是有着相关内容——毕竟原主在吃这方面从不亏待自己,过去也没少亲自动手处理食材, 戚长夜仔细思索了会儿, 这才终于开始动手。
赵岁岁心思灵,在旁看了一会儿便隐约有了些想法,无论是做活做事都自有其技巧, 翻来覆去总归不过是那么几步。赵岁岁以前看过他爹杀鸡,好像是要给赵年年炖鸡汤补身子,对肉类的渴望远远战胜了对血腥场面的惧怕,他爹杀鸡时他就坐在房檐下面, 一边掰着苞谷粒子一边忍着饥饿看完了全程。
割喉放血拔毛……说来说去都是这样, 至多只在顺序先后中存在着些差别,夜里睡了梦里似乎都充斥着独属于鸡汤的香气。
他还从没吃过鸡肉呢, 没想到竟马上就要吃到兔子了。
想到这里,赵岁岁的眸子便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他脸上被癞子掐出的红痕已经淡去了不少, 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来, 身上的伤口也逐渐结痂愈合,虽然仍是早起晚睡忙忙碌碌的,但日子却要比过去充实上太多。
每一天、每一刻都充满了盼头。
赵岁岁不再耽搁时间,将盆子放下便径自进屋收拾起来, 自他来后戚家的院子每日都是干干净净的, 大小家具俱是一尘不染,灶房里的那些装着油盐酱醋的瓦罐坛子也都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其应在的地方。
兔子在后世可有着不少吃法,但戚家有的调味料有限,村人做菜都大同小异,反倒是镇上县里存在着不少特色花样。毕竟村里的大多数人家连最基本的填饱肚子都难, 每天每顿做多少米面都恨不得拿个小秤细细称过,糊了几粒米都能心疼上好几天去,在日常温饱都没解决的前提下就敢用珍贵的粮食去钻研美味的人虽然也有,但到底还是少数。
村人做肉基本都是炖汤,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喜事当然另说,就连鸡蛋也是同样——几个鸡蛋炒了煮了总共就那么大几块,家里人多的一人一筷子还没尝出来什么滋味就已经吃进肚了,炖成了汤却能熬出满满的一大锅来,孩子再多也能挨个分上一碗喝上几口。
他们家倒是不需要这个,他们家里总共就只有三个人,吃喝都要随意一些。
赵岁岁提起装着田螺的木桶,将桶里的水换了一轮,沉淀了两日田螺倒是将泥沙都吐的差不多了,戚桐这两日时不时地就要蹲到桶边看上几眼,眼巴巴地盯着盼着戚长夜将它们下锅。
桐哥儿还以为今晚就能吃到田螺了,可惜他的期望注定要落空,毕竟家里多出了只兔子,赵岁岁却相信桐哥儿只会更加惊喜,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肉。
他捡了几个树莓用盘子装着,进到屋里给戚桐送了过去。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得了,赵岁岁不是第一次感慨,但他仍旧抑制不住地反复去想,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像是场梦境一般。
可以自己去决定一些事情、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想今天吃米还是吃面、不用再每日都畏畏缩缩地朝着阿奶要灶房门锁的钥匙、不用担心在灶台前忙的满头是汗时猝不及防对上警惕凌厉的怀疑视线。
他第一次拥有了决定的权力。
桐哥儿给自己编了两双草鞋,见赵岁岁忙碌也想帮他分担些活,但他年纪太小很多事都不方便做,想来想去便想学着赵岁岁的样子编个竹篮。
只不过他白日里却一不小心被没处理干净的竹篾划伤了手,鲜血立时流淌下来,赵岁岁被他吓了一跳,伤口不算特别严重,却也还是仔仔细细地给人包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让人再出来干活了。
戚长夜将兔皮单独收着,一斤多的兔子则被他剁成了小块,现在做饭仍有些早,他便将院子清理干净,将装着兔肉的盆子放在一边,自己则是打水进屋简单洗了个澡。
这几日戚家用水飞快,毕竟他们洗澡洗衣都在家里进行,哪次都得费上大半缸水去,很多村人喜欢直接在河里洗澡说不定也有不想挑水的原因在。戚长夜边洗边想着事情,想到昨日他们回村的路上已经托了戚三帮他留意下哪家有狗,戚三为人爽利心思也灵活,和村里的不少汉子都交情不错,村里的事情托他去办要比戚长夜自己乱撞要方便上太多。
等有了狗,赵岁岁他们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戚长夜都能放心上一些。
他自己要是想进深山身边最好也应该带上两条。
洗完了澡浑身清爽,戚长夜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戚大伯先前拿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是些农家园子里常种的菜。他这人倒也用了些心思,挑的都是能放上一段时间的,单是这些菜就够吃个三五日了,何况戚长夜还能时不时地进山里弄些东西加餐。
今日签到送的是一包生菜种子,共二百粒,倒在掌心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这次他倒是没像先前那些芸豆种子一样交给赵岁岁——主要是隔三差五就给这么点种子也实在是太引人怀疑了,还不如等他攒上一段时间等数量多点一起交给他。
况且全依着系统给的种子种植也不是回事儿,农家人都会自留菜种,镇上也有店铺售卖这些,不过戚长夜不太会挑选种子,只隐约知道要挑粒大饱满的,戚长夜想着等过些时间和赵岁岁一起去镇上看看。
他身上的水渍擦的不是很干,尤其是那一头长发,刚穿过来时实在是不太习惯,甚至想借着受伤的借口一剪刀剪了,但转念一想反正早晚都是要适应接受的,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长发被用根布条简简单单地绑在了脑后,湿湿嗒嗒地往下坠着水珠,身上的水汽在阳光下走上几圈就蒸发干净了,发间的水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干透的。赵岁岁提着个木桶从灶房里面走了出来,一眼瞧见他正蹲在院墙下面思索着什么,他甚至见着戚长夜伸出手来在墙面上敲打几下,似乎是在试探这面墙的结实程度。
赵岁岁想说这样湿着头发容易生病,就算仗着自己身体强健也仍旧不是很好,况且他还将头发束在了脑后,这样一扎就更不容易干了,即便是外面干了头发里面也仍湿润着……赵岁岁想去找块干布帮他将头发擦干,又担心这样的动作太……
“你说我要是在这面墙上打出个洞,穿根竹管引水进来如何?”戚长夜突然问他。
“——引水?”赵岁岁猛地回神,条件反射地重复了遍。
戚长夜转过头来:“对,引水。”
“泉水离我们院子的距离并不算远,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刚巧这附近生长着片毛竹林,可以将竹子做成竹笕引水。”
起初赵岁岁还不是很懂,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仔细地思索了会儿,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可行,不过他不是很赞成直接打穿墙面的想法,总觉得好端端的外墙被破开口子便不结实了,村里老人也说那样就会不聚气了。
况且他们这地方本就离山脚太近,遇见蛇虫鼠蚁的可能性也要比村里大上一些。
戚长夜想了想,遂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也就是想想而已,就算想打他手里也没有合适的工具,依照这外墙的破旧程度只怕刚一开工就彻底塌了。虽说这房子要比冯大河家好上不少,但冯大河家一直都有人住着,他这里却中途空置了那么长的时间,老人常说房子一旦没人住了就会迅速老去,戚长夜早就想着等有了银钱就将这房子好好翻整上一遍了。
他习惯了在家随时都能接到水的现代生活,考虑问题时也不自主地往这方面想,打洞的念头虽然没了引水的想法却已经构思了好几天,这几日戚长夜每次上山打水时都在有意观察着地形,本身他就对这方面非常敏感,闭上眼睛几乎能模拟出从戚家院子到山泉处的每一步路,这么一会儿光是路线方案就拟定出了好几种来。
戚长夜能语气平静地对赵岁岁说“活什么时候都能做,没必要这么着急”,落到自己身上却想到便做说干就干,全然看不出一点劝人休息时的态度。
他同赵岁岁说了晚上的兔肉,由于家里调料不全的缘故也没选择什么太过复杂的做法,赵岁岁也是在灶台前忙活惯了的人,心思灵敏一点即通,很快就点起了头。
虽然他心里仍旧有些担忧,毕竟是第一次上手做这样难得的食材,要说他内心毫无波动那肯定是假的,戚长夜已经去柴房取了刀锯,“别紧张,弄不明白就放在那里等我回来。”
赵岁岁赶忙摇头。
没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他六七岁时第一次进入灶房忙一大家子的饭时也是自己摸索着学的。
戚长夜的神色柔和了些:“嗯,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天色早些回来。”
竹子这东西看似不怎么样,实际上却颇具重量,搬运竹子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尤其是林子里的毛竹根根都又粗又高,拖一两根回家做竹弓削竹篾倒还可以理解,要是做引水的竹笕就完全没有扛回来处理再搬回山上的必要——那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有那来回折腾的功夫都能耕出两亩地来了,戚长夜准备全部都在山上完成。
他与赵岁岁打了声招呼,带着他的那些工具,径自出门上山去了。
第27章 第 27 章 锅里的炖肉咕嘟嘟滚着热……
赵岁岁将从灶膛里掏出来的柴灰拎入了后院, 草木灰在村里可是珍贵的宝物,既可以当做肥料又可以代替皂荚洗衣,甚至还能用来止血, 家家户户都会将这些柴灰仔细收集起来, 无论是哪户人家房里都囤着一大筐。
掏这东西看似轻松,实际上也需要些技巧,这东西轻飘飘的要轻拿轻放,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扬到身上吹到地上。赵岁岁小时候第一次做这些事时还什么都不懂,那时候他也不会判断灶膛里的火星子到底有没有熄透,读书人里有个成语叫死灰复燃,他直接被燎着了身上的衣服, 好在火苗不大往地上一滚就熄干净了, 也是因此赵岁岁被吓得好几天都没敢再进灶房。
他被烧两下倒没什么事情,要是将屋子点了将粮食毁了那可才是真的完了。
做完这些, 他又去园子里看了看新翻出的地,眼前地里还没种什么东西, 戚长夜带回来的黄瓜秧和紫苏正一左一右地遥相对望着。赵岁岁摸了摸地表, 回身进院子里舀了小半桶水,这几日一直都没有下雨,少浇一点倒也无妨。
那几颗大葱也分别浇上了些,由于它们正处于开花打籽的阶段, 赵岁岁倒没给它们挪动地盘, 几个大葱花似乎又长大了一圈儿,赵岁岁轻轻摸了摸葱叶,带着他的小木桶回到了院中。
戚长夜有个非常不错的习惯,秉承着“来都来了怎么也得顺点东西走”的态度,戚长夜每次上山从不空手, 就算是去打水也背着竹弓,就算是没什么收获也要顺手捡点树枝回家晒干充作柴火,再不济也要挑根大小适中的竹子扛回家里,平时就这样放在院子里晒着,等晒的差不多了就能加工一下做些东西。
削几根竹箭啊、砍几段竹节做几个杯子啊、削些竹篾方便赵岁岁平时编些东西啊……反正总归是有用的上的地方,家里备着用的时候也不用上山现找。
戚长夜每次都不多拿,愚公移山一般一次带回来一点,那点负重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算是当前用不上也无所谓,先在家里囤着放着,反正山脚戚家院子够大,多少东西都能放下。
赵岁岁将木桶放回原处,院子里的一些树枝已经晒的差不多了,赵岁岁便想着将柴劈了好将它们收进柴房,免得放在院子里面占着地方。刚来到戚家时赵岁岁就被戚家柴房里的柴火惊了一下,码的整整齐齐不说,比赵家的柴火还要多上一倍,不过戚家消耗也快,单是每日烧饮用水的柴火就够一些普通村人热好几顿饭了。
不过等他去取柴刀时才反应过来院里的劈柴工具已经被戚长夜一起带走了。
赵岁岁只能暂且搁置下这个念头,转而去看晒在簸箕里的蘑菇。戚长夜在第一次上山时一并采了些回来,只是他对蘑菇的了解不多,只挑着自己认识的摘,耽误的时间不少摘回来的数量也很有限,一个大些的簸箕就足够晒了,现下倒也可以收起来放好。
晒干的蘑菇能存放上很久,到了冬日也是门吃食,他们村子在大燕朝的北部,每年冬天都格外难熬。
戚家没有布袋子,赵岁岁便将先前戚长夜买米面时粮铺给的袋子找了出来,这些东西他都不舍得丢,洗过之后仔仔细细地叠起来收好,如今正好到了用上的时候,他正往里装着蘑菇,门前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是有人在叩门。
赵岁岁心里一紧,拾了根棍子屏住呼吸靠近门边,门外的人叫了一声:“老五在家吗?我是戚三。”
戚三前日刚来过院里,赵岁岁仍记得他的声音容貌,听了声音他倒是稍稍放松了些,但也依旧没有要松开木棍的意思,也没有去开院子的大门。
“戚……戚大哥出去了,有什么事吗?”
他没说戚长夜去了哪里,也没说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间回来,戚三同样没有多问,得知人不在就准备回去:“没什么大事,等他回来你和他说上一声,他让我打听的狗有着落了,让他有空去我那一趟。”
“还有就是明天早上和大伯一起去镇里的事儿,大伯同王叔约了牛车,明早让老五直接到村口上牛车就行。”戚三交待了一声,没有多留直接走了。
直到门前彻底捕捉不到一丝声音,赵岁岁才终于放下了棍子,他现在是不怎么怕戚长夜了,但对村里的这些人也依旧戒备陌生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一打岔又过去了不少时间,瞧着天色快要暗淡下来也顾不得去惊忧害怕,急急忙忙洗净了手,进到灶房里引火烧柴忙起那只被戚长夜带回来的兔子。
清洗切块等活戚长夜已经提前做完了,赵岁岁便往锅里舀了几大瓢凉水,回忆着早年见过的赵母炖鸡肉的样子和戚长夜临出门时与他说的那些做法——先将切好的兔肉下入锅中,又切了些姜片一并扔入锅里。
姜是戚长夜去镇上买米面粮油时顺手买回来的,戚家的园子里倒是也种了一些,不过姜不耐寒,没人打理也没能顺利地存活下来。好在这东西可以久放,戚长夜一次买了不少,赵岁岁也盘算着在园里分块地出来重新种上。
生姜料酒是给肉焯水的必备之物,戚长夜在镇里没见着料酒这东西,便让赵岁岁直接拿米酒代替了,原主时常喝的大醉伶仃,家里倒是还留了些酒,如今正好可以用上。
等水烧开的功夫赵岁岁又去取了葱蒜过来,待水煮沸撇去浮沫,将锅里的兔肉捞出放到一旁用清水冲净,他往锅里舀了些油,等油热了再将那些切好的姜蒜倒进锅里,这过程中一不小心捎带进去了几滴水珠,大铁锅里顿时炸响开来。
铁锅太深油点没能崩出来,他又往里放了两片八角香叶,这些东西价格实在昂贵,赵岁岁放时心疼极了,待到锅里炒出香味时重新将兔肉倒回一并翻炒起来。
浓烈的香气自锅中蔓延而出,赵岁岁不禁深吸口气,即便他中午吃了不少东西却也仍旧被这股肉香勾出了馋虫。
兔肉表面被翻炒出了金黄的色泽,赵岁岁重新倒了些酱油酒等调味品进去,他甚至往里面添了一点点糖,这是戚长夜让的说什么加糖提鲜,赵岁岁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但也仍旧非常听话地加了进去。
他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等炒的差不多了就往里倒了清水炖着,一偏过头就见着桐哥儿也被这股香气给勾了出来,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盯着锅看。
赵岁岁不由莞尔,这种时候竟有些庆幸多亏戚家住的偏远,这要是在村子里面只怕现在门口早就围满了小孩了,连带着大半个村子都要议论猜测他家到底做了些什么。
赵岁岁摸了摸桐哥儿的头,蹲下身子用炉钩挑了几根木柴出来,转成小火慢慢炖着,边削竹篾边同戚桐一起守在院里等戚长夜回来。
夕阳和煦天色晴暖,泛着凉意的清风轻轻柔柔地吹打在他们的身上,锅里的炖肉咕嘟嘟滚着热气,赵岁岁拿了几个馒头热上,只觉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光——
次日一早,戚长夜便背着个背篓到了村口。
村里有户姓王的人家,王老头当年和戚老汉一起逃难过来,某次进镇卖柴火时被人蒙骗,低价买了头病牛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卖牛的喂了什么东西,小牛在镇里时瞧着还挺活泼精神,到家以后却开始病恹恹地半死不活起来。王老头急的满嘴是泡,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村里人都笑话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贪小便宜吃大亏。
王老头买牛花了全部的身家,连逃难时藏在里衣里的一小块碎银子都咬牙掏出去了,结果却落得了这么个下场……老头又挨个村去给牛请郎中,这附近也没有专门的兽医,也不管人吃的药材牛能不能用,晚上睡觉都不回屋了,扯了个毯子直接躺在牛棚里面,生怕哪天早上眼睛一睁伸手一摸发现身边的牛断气息了。
那段时间可把老头折腾走了大半条命去,谁承想这么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小牛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王老头坐在地上就开始哭,戚老汉在旁拽了半天都没拽起来,十里八乡各路神佛求过的没求过的都谢了个遍,后面又仔细养了小牛许久,直到确定牛是真的好了才靠着这头牛做起了来回接送村民进镇的生意。
来回一趟需要两枚铜板,并不算贵,但村里的大多数人仍舍不得出,戚大伯已经提前与人打了招呼,他到的也要比戚长夜早上一些,见着戚长夜过来忙冲人招手:“小五,这边。”
牛车旁的汉子也同他打了声招呼:“戚五哥。”
这汉子是王家的老三,名叫王丰,比赵岁岁还要小上一些,偶尔会替他爹分担赶车的活计,此刻正帮着个妇人往牛车上搬运东西。
戚大伯脚边也有个偌大的背篮,想来是准备着带到镇里卖的,戚长夜跨上牛车坐到他身侧,“大伯早,丰弟早。”
自见着戚长夜过来就不再说话的妇人闻言偷偷瞥了戚长夜一眼,像是没想到这村霸今日会这么好说话。
以前戚五在村里可是从来都不搭理人的,就连路上遇见了戚家的人他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想到今日竟然转了性子,但即便如此妇人也依旧不太敢主动同他搭话,连坐在人的身侧都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悄悄朝侧面挪了不少。
王丰自己也同样惊讶,他和戚五也不太熟,只是人都过来了也不好当做没见着般,打完招呼便不再言语了,牛车上霎时安静了不少。
牛车就像是现代的班车一样每日都有着固定的发车时间,戚长夜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又等来了两个哥儿和一个妇人。
哥儿们各提了个精致的竹篮,里面约是些布料一类的物品,戚长夜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余光扫了一眼就略了过去,不过倒是想起了赵岁岁给他缝的那些衣服,赵岁岁的手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妇人则提了一大篮子的鸡蛋,许是怕一路颠簸给摔碎了明晃晃地捧在怀里想看不见都难,篮子里垫了厚厚的稻草,应当是攒了不短的时间。
牛车上的空位有限,人多了牛也拉不过来,王丰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启程离开,戚长夜则同戚大伯轻声交谈起今日的安排。
第28章 第 28 章 一点山货,尝个新鲜。……
想去卖货当然要趁早, 晚了便占不到什么好位置了,戚大伯带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今天早上摸黑现摘的, 现在还水灵灵的正翠嫩着, 等蔫了干了就卖不出去了。
蔬菜尚且如此,树莓更好不到哪儿去。
由于车上仍有其他人的缘故,两人倒没说的太过仔细, 虽说这也不是什么需要背着人的事情,但也没必要平白无敌地拿自家事情给人充作谈资——尤其是家里哥儿的事情。
戚大伯只同他约了个集合的时间和地点,等各自的事情都办完后再一起汇合,他们两个的交流内容相当简单, 以至于侧着耳朵听着他们谈话的几个妇人哥儿都没太听懂。
这次的牛车倒没有上次那么颠簸, 或许是因为道路的缘故,虽然杨溪村到镇上的道路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但和要翻山越岭才能到达的冯家村比到底还是要好上一些,且这牛车也是专门用来往返拉客的, 王家汉子将车赶的极稳, 不至于像上次那样过一个坑能直接颠进筐里。
戚长夜与戚大伯交谈时另两个哥儿一直在偷瞄着他。
他们的动作非常隐蔽,生怕自己的目光被村霸注意到,不过戚长夜对这方面本就敏感,只不过是懒得回望过去吓他们一跳罢了。戚五连戚家的人都不太熟悉呢更不用提村里的其他百来户人家, 他能觉得面熟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这些哥儿妇人更是一个都不认识,站在他面前他都叫不出名来。
他不认识人家对方却认识他,整个杨溪村就没有不认识戚长夜的,就算是有在见着他的身高长相后也能反应过来了。由于他也在这架牛车上的缘故,起初牛车上的气氛非常拘谨, 不过许是后来见他一直都没什么反应,也可能是这段进镇的路程实在是漫长无聊,几个哥儿妇人最终还是轻声说起话来。
戚长夜则在一旁闭目养神。
他们特意挑了某个衙役不当值守城门的日子——就是那个雁过拔毛见着好东西就要抓上一把的,哥儿先前去镇里卖绣好的手帕发带时被抓走了一大把,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想起来还免不得肉痛,后来甚至将绣的好的贴身藏在了身上,毕竟对方总不能朝他身上上手。
帕子发带能藏,鸡蛋这种就实在是藏不住了,一众村民记他的当值时间记的甚至比他本人都牢,哪天进镇碰见他了背地里都要大骂上半天。戚长夜倒完全没想这些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衙差的当值时间,牛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去,等到了镇门口时他才骤然听到一个妇人的骂声。
“呸!这狗东西今儿怎么来守门了!”
“你小点声儿!可别让人听见!”另一个妇人急忙碰了碰她。
戚长夜睁开眼睛,顺着戚大伯的目光望了过去,城门口站着个精瘦的汉子,正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打着呵欠。
有个哥儿背过身去,已经开始往身上塞起东西了,戚大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任谁见了会明抢自己东西的人表情都不会太好。
来都来了,都已经到了城门口了总不能再临时折返回去,戚大伯的这些蔬菜也不宜久放,只能硬着头皮往入口处走。况且他和戚长夜今日进镇都是有正事要办,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东西耽搁了改户籍这种大事,就算要被抢些东西戚大伯也只能咬牙认了。
他拿的都是大院里的菜,并不属于他自己,卖出了银钱也是要全部交给戚老太太的,戚大伯至多只能拿上三五文钱的辛苦费。
不只是他,大院里无论是谁都是一样,要是卖菜的钱归了个人这院里的人或事就早该乱套了。戚大伯拿的菜都是有数量的,家里住着这么多人整日在院子边上来来往往,就算没人会刻意盯着哪里被摘了被采了也都有数,过会儿要是被拿了菜走……戚大伯还得自己出钱将少的菜钱补上,此刻脸色能好就怪了。
守城的守卫见有人过来顿时来了精神,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一副吊儿郎当的惫怠模样,看着确实不太着调。
不是所有人在见着这人后都准备继续进镇的,卖鸡蛋的妇人满脸为难,进镇吧要被抢走好几个蛋她心疼的厉害,不进又已经花了一文钱的车钱,今儿这一趟就真的白来了,在边上犹豫了半天也没拿定个注意。
“要进城啊?过来,上这儿排着。”守卫眯着眼睛拿开椅子,狭长的眼睛盯着戚大伯身后的背篓。
不过他没能看上几眼,余光一扫便瞥见了戚大伯身后的戚长夜,守卫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笑来。
戚长夜看向他:“好久没见,今天是你在守城门啊。”
“是啊,还真是好久没见着戚老弟你了……本来今儿个是小周当值,明天才轮到我,不过我明日有些事情,临时找小周换了一下。”守卫漫不经心道。
戚大伯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戚长夜,脸上的表情掩都掩饰不住,显然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
——这人确实同原主认识,只不过是酒肉朋友没什么真心可言,喝酒吃肉时都是过命兄弟,真遇见事儿了跑的比谁都快,这样的“朋友”原主还有不少,这段时间戚长夜已经将原主的交际圈梳理干净了。
戚长夜递过去了两枚铜板:“昨日进山摘了些东西,趁着天早进镇卖了,劳烦陈兄行个方便。”
陈姓守卫笑眯眯地将铜板接了过去,“应该的,应该的。”
戚长夜又递了一包树莓过去:“一点山货,尝个新鲜。”
陈守卫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叹起来:“这东西可难弄啊!”
戚长夜点头:“所以才急着进镇,耽误了时间就不好卖了。”
他本就没想着要为难戚长夜,如今见人这么识趣更没了要拦他的理由,守卫朝后摆了摆手,到戚大伯那儿也没多问,戚大伯一脸不可置信地跟在戚长夜的身后进了城门,后面的哥儿反应极快,见状也急急忙忙递了枚铜板过去,还不忘补充了句:“我们是一起的!”
戚长夜没拆穿他,权当自己没有听见。
哥儿带的绣品已经藏进了衣服里面,竹篮里只余了零星几条,守卫瞥了一眼,见没什么能拿的也没当回事,转眼间哥儿就已经步履飞快地跟在戚长夜身后过了镇门,余下几人的反应则要慢了一步,面面相觑地看了半天,心里都有些懊悔。
戚长夜走了几步,微微回头看了那守卫一眼。
陈守卫正两指捏着个树莓往嘴里丢,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戚长夜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又收回视线,一侧的哥儿怯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思路:“那、那个……谢谢你啊。”
戚长夜与戚大伯一同看向了他。
“没事。”戚长夜道。
他的态度有些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这让对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哥儿咬着唇犹豫了瞬,从身上抽出了条绣工精致的帕子:“这个送给你。”
戚长夜:“?”
戚大伯的视线在对面人身上转了一圈。
“不用了,你收着吧,我和大伯急着去找位置。”
哥儿也不是第一次来镇上,知道市集里的好位置就那么多,刚刚他们已经在镇门口耽搁了一段时间了,也不好再与人多说些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人离开。
“那也是郑家的哥儿,村子西面的那个郑家。”戚大伯为他介绍起来。
郑姓是杨溪村的大姓,村子里几乎半数以上的人都是郑家的人,他们可不像戚家这样分个家都困难,其中的复杂的亲戚关系外村人一时间很难捋清。
戚大伯带的都是农家最常见的蔬菜,要去官府专门划分出的区域售卖,戚长夜倒没想着直接撂地摆摊,但他们到的时候天色还早,镇上的酒楼茶馆还没开门,他便也随着戚大伯一起到了市集里面。
他们去时已经有些晚了,戚长夜见着守卫身侧那个装着凭证的箱子里已经空了大半,在这儿摆摊又要花上一文铜板——实际上是三文钱,不过有两文是凭证的押金,等离开时交还凭证是可以拿回来的。
戚大伯不知道戚长夜对这些了解多少,不过仍旧是非常细心地给他讲述着,他的确是个非常淳朴的农家汉子,连哪个位置最惹眼哪个位置更偏僻哪个地方日头起来时晒的人都不愿意过来都讲的明明白白的。
这都是他们常年卖菜卖出的经验,日头晒些倒也无妨,人都能撑,可摆在地上的青菜在那样炽烈的日头下直晒上一会儿就不水灵了,要租那几个位置必须得自备个能给摊位遮挡阳光的东西。
戚长夜听的也非常认真。
坊市门口的衙差他不认识,不过戚大伯也很顺利地从对方手中拿来一个棕黑色的牌子,应当已经有些年份了,牌子右上角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磕出来的,木牌上甚至有些被盘出来的包浆。
他们很快就到了租好的摊位前,直到这时戚长夜才知道戚大伯背篓里的叶子是何用处,先前他就瞧见了戚大伯背篓里的卷起来的荷叶,当时戚长夜还有些纳闷儿呢好端端地从村里带荷叶过来干嘛,戚大伯动作飞快地将一片片荷叶展开平铺在地上,戚长夜也帮着搭了把手——原来是蔬菜直接放到地上难免脏污,他们又不像其他人能找块布料铺在地上垫着,布料那么昂贵哪舍得用来做这种事情?只能摘了干净的叶子垫在下面。
这周围有不少人都这样做,绿油油的一片看着也惹眼。
“什么叶子都行,铺地上瞧着也能干净一些,要是赶上雨后地上到处都是泥泞脏污,带的菜根本没法直接往地面上放。有时候会遇到那些要将东西包着带走的客人,也不至于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戚大伯叮嘱道。
戚长夜点头,换他自己未必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种小地方,不由深觉这世上还有不少需要他慢慢学习的东西。
第29章 第 29 章 树莓。
戚长夜陪着戚大伯卖了会儿菜。
这世间的物品多是数量多了价格便少了, 家家户户都能种上一把的东西根本就卖不出价格,戚大伯在旁吆喝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吆喝来了一位客人。
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穿着一身一看就是新做没多久的细棉衣, 早晚交替时温度仍是凉的,老妇人又不像年轻人那般火气旺盛,穿件厚些的挡风外衫实属正常。
老妇人看着同戚老太差不多大, 精神矍铄中气十足,立在戚大伯的摊前挑挑拣拣选了半天,出乎戚长夜预料的是戚大伯这人看起来忠厚老实不善言辞,在和人讲价时反倒很有主意, 可能是从小就做这种事情已经培养出经验养成习惯了, 谈起价时一套一套的,一点都看不出在冯家院里时的木讷样子。
两人你来我往交谈了好几个回合, 最后才以两文钱的价格卖出了三捆菜走。
戚大伯还搭上了几片不算太新鲜但卖相也还不错的菜梆子。
“我小时候和你一个性子,沉默寡言不爱说话, 甚至我还不如你呢, 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来。”戚大伯见着老太太走远,蹲下身子整理了下被翻乱的菜摊子,将一捆捆菜重新摆好。
他一抬头就见着了戚长夜略带着惊讶的眼神,也不意外, 反而继续说道:“不过我瞧着你要比我强上太多, 起码你遇到事情的时候敢说敢站出来。”
戚大伯捻去一片菜叶上的泥土:“有些人讲价……你甚至觉得他们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扯着嗓子能在大街上在人群中嚷嚷上半天,我刚卖菜时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说了许久也谈不下来,对面掐着嗓子喊的来来回回的路人都扯着脖子往我这儿观望, 那个时候脸皮也薄,咬牙想想干脆就算了,不过就是几文钱的事情,让就让了。”
“对面那人带着菜走了,我在那里却开始没来由的后悔,等长大了也开始逐渐反应过来,过日子就和做生意一样,这儿让一步那儿让一步,让来让去自己的好日子就给生生让没了。”
戚大伯抬起头:“卖菜——卖菜!早上现从园子里摘的青菜——”。
他的声音很大,周边的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来,戚大伯朝他笑笑:“这世道可不会管你脸皮是薄是厚,张不开嘴就吃不上饭,卖不上银子就得忍饥挨饿,现在我家哥儿回来了,以后的事情我管不了,但起码现在说什么我都得多给他攒些银子傍身。”
有个汉子蹲下了身子,戚大伯也转过了头:“您瞧瞧,都是今个早上起早现摘的,嫩的都能掐出水来,回去添点油炒了或打个蛋炖点汤都不错……”。
戚长夜在原地站着,戚大伯仿佛变了个人,不遗余力地推销着摊上的蔬菜,哪怕那汉子明显只是随意看看一点都没有想买的意思,他也没有要放弃的念头。
冯家院子里的人是他,回村的牛车上坐在戚渔身侧唉声叹气的是他,现在孜孜不倦滔滔不绝地顶着对面汉子明显不耐的视线介绍青菜的也是他。
戚长夜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东西,那老妇人用了两枚铜板买走了三大捆菜,这一地的青菜就算是全卖出去充其量也只能赚到几十枚铜板。
三文钱能买到两个鸡蛋,十五文钱能买到一斤位置相当不错的猪肉,百来文钱能交上一个百姓一年的人头税费,一二两银子能够一户普通农家吃穿用上一整年的时间,这就是这个朝代的普通农户的平平淡淡的一生。
那汉子将摊上的青菜翻了个遍,到最后也没买,只随意地将其中一棵丢在了摊上,站起身子扬长而去了。
“天色不早了,你不是也有东西要卖吗?再过一会儿就该上人了,再不摆出来就来不及了。”
戚大伯面色平淡地将被汉子掐断的菜叶摘了下来,重新放回其应有的位置。
他给戚长夜让了让地方,却见戚长夜摇起了头:“不用,大伯,我不在这儿卖。”
戚大伯不解地看向了他。
戚长夜向来不爱解释,但对着眼前的中年汉子……不免还是多说了几句:“我这东西不适合在外面摆着卖,一是露天放着容易变质,摘下来本就放不了多久,强光一晒就更容易坏了,二也是散卖太过浪费时间,也卖不出多少数量价格。”
戚大伯隐约听懂了些。
俗话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戚长夜在这儿也不是只顾着和戚大伯交流来着。
自进了坊市起他就在观察着周围,观察两侧已经摆好的摊位上售卖的物品、观察往来行人的衣着打扮,最常见的莫过于戚大伯这样的售卖自家种的蔬菜的,家家户户都有园子,长出一茬就摘了进镇上卖上一茬,其余人卖的也都是些寻常物品,譬如自家编制的藤筐竹篮、用木头雕刻出的雕工拙劣的发簪摆件、亦或是估计也是从山里摘来的山瓜野果。
这些东西的售价都不算高,十文钱到随便哪个摊前都能带走好几样东西,戚长夜没见着这附近有同树莓相似的水果,他要是在这种地方将树莓拿出来卖……价格高了估计没多少人舍得掏钱,价格低了半斤一斤地卖也不够他折腾这一趟的,卖到日落都卖不完他手里的存货,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更坚定了戚长夜一开始就有的那个想法——直接找大客户走量批发。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戚大伯也没拦着他——
戚长夜循着原主的记忆直接去了镇上的某座酒楼。
这是原主以前最常光顾的几家酒楼之一,这些日子戚长夜彻底梳理了遍原主的记忆,镇上的这些流子平时没少打听这些背地里的腌臜事情,原主这人常年与三教九流之徒混迹在一处,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不少消息,戚长夜来回挑选了许久,最终选中了同福酒楼的褚掌柜。
同福酒楼也算是镇上的老字号招牌了,几十年前褚掌柜从他爹手中接过了家业,一晃至今差不多也有了三四十年的时间。酒楼的饭菜味道还行,不至于有多么惊艳难忘但也绝对说不上是难吃,是镇里不少人的“童年回忆”,因此一直有着非常稳定的顾客群体。
稳定。
戚长夜想着这两个字,朝着酒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其实树莓更适合找点心铺子或者茶楼,不过他们镇里根本就没有茶楼,想去就得跑到县里,至于点心铺子……镇里的点心铺子规模太小,估摸着也没法一口气将他的树莓全部定下。
他去时还早,同福酒楼才刚刚开门,店小二正打着哈欠擦着桌子,见有人过来还有些奇怪。
酒楼酒楼,又不是街边路口的早点铺子,做的都是炖鸡炖肉这样的硬菜,哪有一大早上来酒楼吃饭的啊?且镇里的人都清楚他们酒楼这点儿才刚刚开门,后厨的菜还没备完呢。
不过他见人过来还是迎了上去,走的近了看清戚长夜的脸后不免也惊了一下:“戚五爷?这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戚五是酒楼常客,店小二们认识他实属再正常不过,戚长夜同他一起进了酒楼大门,也没怎么耽搁时间:“褚掌柜在吗?”
小二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这位客人好端端地提他们掌柜做什么,不过他在这里也做了好几年了,见着戚长夜身后的背篓大致也能猜出些什么。
酒楼经营这么多年,时不时地也有着附近的农人百姓带着东西上门问收不收购,他们酒楼有着专门的供货渠道,大多数东西都是不需要的,不过要是真的碰上了罕见的东西——比如野物啊山蜂蜜啊当然还是会出钱买下的。
小二想了想,没回答他的问题,“您是有什么东西想让我们掌柜的看看吗?”
戚长夜点头,塞了包树莓给他。
小二拆开叶子看了一眼,惊讶地看向戚长夜,又引着他到了一张桌边坐好:“您先等等,我们掌柜一会儿就到了。”
褚掌柜每日来酒楼的时间都差不太多,至多也差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一看就知道是个严谨又认真的性子。
戚长夜耐心等了一会儿,这期间倒是也没闲着,借着树莓的引子同小二寒暄了几句——给小二的那包当然不可能再要回去,店小二心里也稀罕这山里的东西,他在酒楼里做活时不时地也能吃上些贵价的瓜果,前几日天气最热时甚至分到了块珍贵的寒瓜。
真论起来很难说树莓和寒瓜哪个更精贵,他们本地很少有人种植寒瓜,能吃到的多是从其他州府运送过来的,树莓倒是更常见上一些,可寒瓜好采摘运输,放上几天也没什么事情,树莓却一压就坏一放就烂,想吃一口新鲜的着实是难。
起初戚长夜还没反应过来寒瓜是什么,后来才回忆起是西瓜的古称。
店小二看着绿叶包着的树莓,不免有些赞叹:“我还是第一次在镇里见着这么大这么好的树莓呢,看起来还这么新鲜,就像是刚摘下来一样,以前酒楼里也上过这东西,但运过来时就已经压坏压伤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也捂了蔫了。”
戚长夜很是赞同:“是啊,这东西确实不好采也不好运。”
对他这个习惯了大力出奇迹的人来说轻摘轻放的确是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
要不是有空间协助戚长夜宁愿摘些皂荚进镇来卖。
物以稀为贵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道理,除非镇里刚好也有人在自家院子里栽种了这么大面积的树莓,稀有罕见味道好品相好,有了这几点他的树莓想卖低价都难。
第30章 第 30 章 褚掌柜当场就结了银钱。
果不其然, 褚掌柜见到这东西也非常惊喜。
褚掌柜比戚大伯还要大上一些,今年应当已近天命之年,初时还想往下压压价格, 只不过才刚谈了两句就知道戚长夜不好糊弄。
这是毋庸置疑的卖方市场, 全镇甚至全县城也只有戚长夜能提供出这样品质的树莓,他们酒楼正处于吃过去老本的不温不火的状态,这年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迫切需要一些新东西来稳定旧客人吸引新客源。
戚长夜在摘的过程中就格外小心,挑的都是个大饱满的,单是看着便格外让人欣喜,这种品相的树莓就算是往年也很少能在镇上看到, 没有人能狠心拒绝。
褚掌柜看着手里的东西, 捋着胡须沉思了片刻:“你这东西还有多少?”
戚长夜想了想:“八九十斤吧。”
褚掌柜瞬间瞪大了眼睛。
其实他空间里的并不止这个数,不过真要卖了肯定不能当人的面将空间暴露出来, 中途肯定还是要遮掩一下的,这样一倒手损耗就出来了。
他背篓里只放了一小部分, 从村子到镇上总共也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 最底下的树莓却已经有些被压坏的了,可见这玩意儿究竟多难存放。
“八九十斤全是这个品相的?!”褚掌柜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
“对”,戚长夜将整个背篓都推到了他的面前,“个头小的品相差些的也有不少, 你要是想要也可以谈, 我能保证我提供给你的都是这样的,进酒楼前的所有损耗全部由我承担,我若骗你验货那关就过不去。”
褚掌柜深吸口气,原地转了一圈。
八九十斤听着不少,但对这样大的一个酒楼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直接上桌也不过只能供应上几十个客人,这些斤数光是给酒楼的老顾客们一人送上一份都不太够,更不用提做成饮品熬成果酱了,这可是整个镇里都独一份儿的东西!
这东西不缺卖,全镇哪家酒楼见了都一定会买下来,褚掌柜当然也不例外,当即便拍板决定:“二十五文一斤,有多少要多少,这些东西我全包了。”
戚长夜却皱起了眉。
“二十五文不太合适吧?这东西不好摘不好放不好拿不好运,又不压秤不出量,路上的损耗都由我担,一路颠簸着从镇外的泥土路上运进来,一筐子里能废去三四成,二十五文还不够来回折腾这一趟的。”
存放和运输向来是浆果类水果面临的最大难题,这朝代又没有急冻速冻没有航运速运,即便在科技水平相当发达的后世浆果的价格也不是很低,在这朝代就更不用说了。
褚掌柜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商人么,总要先报个低价再等着对面抬价。
戚长夜想了想:“二十五文倒也不是不可以,褚掌柜若是能自己派人去村里接货的话这个价格我也能接受。”
褚掌柜:“……”。
褚掌柜当然不同意。
他笑了笑,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时间没想到运输的事。”
日头渐渐升起,酒楼里也零零星星地有客人进门,不过还没到用正餐的时间,多是点些点心茶水一类的东西填填肚子,店小二给某位客人送去了茶点,回后厨时正好撞见褚掌柜同戚长夜一起从二楼包间里出来。
“掌柜的。”阿福叫了一声。
褚掌柜笑眯眯的,“嗯,让阿才去清点下冰窖里冰量,点完尽快报给我。”
阿福一愣,随即点头,转身快速跑了。
褚掌柜让人取了称来,称了戚长夜背篓里剩下的那些树莓,去了那些坏的共称出了六斤多的重量。经过刚刚的一番商议,他和戚长夜最终谈出了每斤三十二文的价格——当然,这是精品大果才有的价格,且每一粒都有质量要求,有一点坏的他都是不肯收的。
这六斤多的树莓共收获了二百一十七文,褚掌柜当场就结了银钱,随后他们又一同去了官府衙门处,在当差的录事吏员的见证下签订了份买卖契书。
褚掌柜在镇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平日没少往这边跑,同官府的吏员已经相当熟悉了,轻车熟路地带着戚长夜找到了人。
戚长夜也耐心地将这一切都记了下来,小镇上的官差人员职能分工并不细致,否则也不会有衙役轮班去城门口当守卫的事情了,这位录事吏员同时也负责地皮变更户籍人口等相关内容,可以说,附近村落的所有事务登载记录都由他一人负责。
也就是说戚长夜和戚大伯下午过来还得找他。
这也是戚长夜提议签下契书的缘由。
总共只有八九十斤树莓,满打满算也到不了三两银子,对农人来说三两银子是不少钱,但对褚掌柜这样的人而言完全算不得什么,起初他根本就没想着要多走一趟签份契书,不过既然戚长夜坚持,褚掌柜也没有拒绝。
何况戚长夜说了签订契书的税金由他来出。
这是戚长夜第一次接触这个朝代的契书,上面明确仔细地记载了双方信息和交易内容,从收购价格到树莓的品相要求等无一遗落,满满当当写了一大张纸出来。
戚长夜与褚掌柜各自在吏员的见证下按了手印,一式两份一人一张,随后吏员便将这两张纸并在一处,于两张契书的押缝处书写了个大大的“同”字。
戚长夜拿过自己的那份,契书上的半个“同”字墨迹还没有干,想要验证就要将这两张契书合券在一起,这也是后世之中“合同”一词的由来。
他们约定的是第二天早上过来送货,眼看着已经快到中午了,就算现在让戚长夜赶回去马上送来也得折腾到下午去了,褚掌柜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最大化利用这批浆果,与其让他这样忙碌,不如第二日赶早送来。
他们两个并肩朝着官衙外走:“对了,同福酒楼还收别的东西吗?”
褚掌柜眼前一亮:“还有什么?”
“还不知道呢,总得知道什么好卖才好去抓。”戚长夜回他。
褚掌柜点头:“这倒也是,戚小侄是猎户?”
戚长夜摇头:“不算是,只是我家离山很近,平时没事时会进山里走走。”
戚五是农籍,戚长夜目前也并没有改为其他户籍的想法,褚掌柜也没有多问:“收些像树莓这种外面少见的东西,越少见越好。野鸡野兔山蘑蜂蜜等也收,当然,要是有野猪小鹿就更好了。”
戚长夜想了想:“这东西在外面不好抓,得往深山里去。”
褚掌柜叹气:“是啊,可不好弄呢。”
戚长夜倒是对此有所听闻,去年镇上的一家酒楼收了头小鹿,当即敲锣打鼓办了桌鹿肉宴来,可在镇上热闹了好几天呢。那酒楼算是同福酒楼的对家,起初戚长夜也想着要不要将树莓送到那边的,不过倒是在原主记忆中发掘出了些东西。
——好像那头小鹿最开始是要送到同福酒楼的,对面酒楼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给截了下来。
具体他也不太清楚,自那日后同福酒楼就开始大肆收起野猪野鹿,只不过都一年多了也没人送上门。
“河里的呢?田螺河蚌螃蟹河鱼这些?”
褚掌柜想了想:“不收鱼,其他三种都收,分量最好多上一些,否则只有一斤两斤的我们这儿也不方便做。”
“这些东西都按市价算钱,你要有货随时都能送来。”
戚长夜安下心来。
想来也是,鸡鸭鱼肉这种东西这么大的酒楼肯定早有了专门的供货渠道,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卖进去的。
他们在官衙门前分开,戚长夜背着已经空空荡荡的背篓忙活起了自己的事情。
先是去铁匠铺子里取了之前预定的箭头和捕兽夹子,背篓里顿时又沉重了不少,继而到了杂货铺子买了张鱼网,总不能真的让他天天现削木叉扎鱼。
值得一提的是这间杂货铺子是吴四家开的,只不过戚长夜去时吴四并不在家,吴四他爹也不认识他,权将他当做是普通客人招待着。
戚长夜也不在意对方认不认识自己,他会来这儿主要是因为戚大伯说这家铺子有他想要的东西——弓箭的弓弦。这段时间他上山时也在寻摸着合适的弓身材料,眼看着弓弦到手,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制作出一把真正的具有强大杀伤力的弓来。
有了适合的材料,改日做出弩箭和复合弓也不是问题。
皂荚树上摘的那些尖刺也被他卖了,借着背篓的遮掩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大堆来,虽然这东西的单价并不算高,但因为数量多的缘故也卖了二百多文,算上刚刚的那六斤树莓今日他总共收获了五百多文,对普通农人来说已经是很多很多钱了。
不过他买鱼网买弓弦买其他东西也用了不少,钱才到手转手又花了出去,途径肉市时戚长夜又割了一长条肉,转眼又出手二十七文,花到最后手里只剩了一百二十五个铜板。
这也没什么办法,他换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的刚需物品,虽说价格贵了一些但都能用上不短的时间,无论是打猎还是干活都能省下不少力气。
树莓与皂荚刺换的银钱通通变成了一件件填满背篓的物品,那一块肉则被戚长夜放入了空间,他找了个僻静些的地方将背篓整理了下,从空间里摸了个饼子出来填填肚子,等他吃完,差不多也到了同戚大伯约定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