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抽在身上，不及她离开的痛。


    叶风舔舔被抽中胸口而涌至口里的血迹，咧嘴笑出血牙：“打死我，当然最好。打不死的话，你们会很不好。楚裴勇最多被关几年，你们一个个都会倾家荡产，不定还能亲眼看见自己最在乎的人消失于世。”


    铁锅下熊熊火光，映照着叶风近似疯癫的笑脸。抽鞭子的黑衣人停下手，把鞭子丢给另一人：“我累了，你来。”


    “你才抽两下，怎么就累了？”另一人不接，让鞭子掉地上，“打不动，可以选其他的刑具。”指指挂满墙的一溜刑具，“不想听啰嗦的话，可以给他嘴巴套上毒舌勾。”


    “老爷说了不能打脸……”


    “只是伤点舌头，哪打脸了？”


    “我感觉不行，要套你套。”


    “我说你是不是孬？听他说几句，就不敢上手了？”


    “你不孬，你上？”


    “诶，我说你刚进来就敢顶嘴，是不是想瞧点颜色？”


    ……


    两黑衣人吵起来，叶风得到一丝喘息。


    他用力下拉拉自己被麻绳绑牢手腕吊起来的胳膊，猛一跳，抓住从两根木柱中间的天花板垂下的麻绳，憋住气力一手掌接一手掌地慢慢往上攀。


    天花板离地三米左右，他只要能抓住最顶部的麻绳，双脚就可以成为武器，抑或……


    行刑的两人很快发觉，一人捡起鞭子就抽来，边抽边嚷：“不把我们放眼里是吧？嫌抽得轻是吧？”


    另一个看呆叶风不断上攀绳索，再见叶风的腿卷住抽来的鞭子，惊大了嘴。这要多大的臂力，才能徒手攀登绳索。还是双手被绑着的情况下。


    长长的皮鞭卷住小腿绷直的一瞬间，叶风猛一甩腿。


    强壮的手臂紧紧抓住麻绳，青筋鼓动，利用单点运动的弧度，把抽鞭人拽向靠梯墙放的木雕酒柜。


    砰一声，几瓶古窖红酒从撞开的木门里跌出。浓浓的酒香顷刻充满这二十平左右的地下室。


    不给抽鞭人愣神的时间，叶风借着摇摆的惯性，踢中旁边柱子的双脚用力一蹬，荡秋千似的拉回人。


    抽鞭人还没算出自己要被扣多少工资才能陪上这碎了一地的古酒，又被大力拉着往后急退，撞上持续发愣的伙伴。


    “啊啊啊！”两人抱紧彼此，脚踩脚，踉跄后退，撞上了身后熊熊燃烧的铁锅。


    惨叫伴随织物烧焦的气味，随乱挥的手打翻了锅里拨火的铁棍。铁棍翘起被烧红的尖端，烙上无头苍蝇似的挥舞手臂。


    嚎叫立起，两人挣扎的大力一瞬掀翻旺火的铁锅。上好的木地板就遭殃，滋啦啦灼烧，而后呼一下冒出火苗。


    “着火了！”惊慌失措的大叫中，两人又撞上旁边的木桌。


    桌上摆着的两瓶红酒，滚落木桌边缘。砰一声，酒瓶炸裂在很快烤化木板表层油漆的火光中。


    酒水淌开，火势不减反增，随零星炸裂的玻璃碎片开拓了新的燃烧源。靠在另一头的红被床，亮起了红艳的火苗。


    “啊啊啊……！”两黑衣人跳着被烧焦的皮靴，跑出犹如火蛇般四处蹿起的烈火中，冲往酒柜旁的木梯，没有再看叶风一眼。


    “喂，灭火啊！”叶风喊道。


    两人已跑没影，留下越烧越猛的火光，还有一个被吊着的他。


    叶风看一眼眨眼功夫就烧出火海的床，赶紧往上攀。


    这种阴森森的地方，放一张床，除了满足变态癖好，实在想不出理由。


    攀到顶，他一手抓住承重滑轮，一手用力拉被麻绳绑紧在手腕处的黑衬衣。


    用力，用力，再用力，额头冒汗也不卸力，终于听得滋啦一声，一块袖布被扯了出来。


    他小心包住滑轮的螺帽，用力拧。


    在一只手紧抓滑轮对抗重力而磨出血后，另一只手终于感觉到了螺帽的松动。


    叶风赶紧拧开，接着用同样的方法拧开剩下的三个，再抓牢天花板上剩下的最后一个固定在天花板上的大滑轮。


    现在，绳索够长了。他可以跳往任何一个地方，如果地板还有没被烧着的地方的话。


    叶风看向还屹立不倒的酒柜，深吸一口气。双手慢慢调整方向，而后一手抓住滑轮，一手抓住因解下四个小滑轮而多出来的绳子。


    1、2、3……跳！


    松开滑轮的同时抓住绳子，双脚打开，对准右手边的柱子。


    1、2、3……抱！


    手不行，只能用脚。脚一抱住木柱，立马绕柱滑身。绕上两圈，拉紧，而后一边放手中握紧的绳子，一边贴着木柱下滑。


    下滑至酒柜橱窗大致的高度，叶风伸出一只脚够柜门。差两毫就要勾上雕花门把手的距离，把腿甩得浑身冒汗了都没能够上。


    叶风稍作休息，双脚勾住木柱，喘气。


    再这样下去，别说脚下的一片火焰烧断木柱而摔下去被烧死，被勒住的手腕可能会先磨断。


    此刻，已经被绑住的麻绳吃进去了，血迹不断渗出。


    最后一次，他想。


    不成功，便……双脚用力一蹬木柱，手里多余的绳子跟着一松。身体猛地一摆，钟摆似的划出一道长弧线。


    薇薇，我一定会接你回家！


    砰——双脚撞上了酒柜的顶部！叶风一喜，用力一踩，同时拉紧绕在木柱上的绳子，以防身体下坠。


    绷紧的身躯，在火焰上方，架出了一道人形绳桥。灼热的热气不断从烧到酒柜的火光里冒出，他感觉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像烤乳猪一样焦香。


    叶风屏住呼吸，深怕呼吸重了破坏了好不容易找着的平衡。


    他试着轻轻挪动一只脚，不见绳松，脚一点点下滑至下方一点的酒柜橱窗。皮鞋头一点点伸进长形拉手，而后一点点用力。


    听得咔哒一声响起，他立马屏住呼吸。


    感受绳子仍然绷紧，他小心放下另一只脚到橱窗，而后一点点绷直腿，一点点放手里抓得紧紧的绳子。


    只要有一丁点没有同步，横在空中的身体，就会因为柱子到酒柜的距离没有绷直成一条直线而下坠。


    他将会被绕在柱子上的绳子拽回去。运气不好的话，绕绳松开，他会直线下滑至火海里。


    此刻，叶风似沉进了深海里，警惕的神经绷得血管生疼。


    痛麻了的手腕似已被割断，快要失去知觉。不敢用力的双脚，像赤脚走在雪地里发僵。


    脚尖终于触碰到一只红酒杯，身体惊喜得战栗起来。


    叶风稳住呼吸，一点一点勾出脚腕交叠夹住的酒杯。


    这时，被火势包围的柜脚啪一声响，紧接着柜身倾斜。叶风赶紧抽出橱柜里的脚。


    刚抽出，酒柜就向前倒去。


    哗啦啦一阵酒杯酒瓶炸裂的响声，木柜重重地跌进火海中，刮出一阵风浪，带着火焰往木柱扑来，热辣烫脸。


    叶风被麻绳拽回木柱，钓在半空。猛撞上柱子的后背，一阵刺痛。但脚上紧紧夹住的酒杯，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


    然而身体一松，绕绳也跟着松了。


    他来不及拉紧绳子，身体就跟跳伞似的飞快下坠。


    等……等等啊！


    手指不断拉紧过长的麻绳，眼看赶不及要坠入火海，他大喊：“薇薇，我爱你！”


    死不可怕，但带着没能说出口的爱，太痛苦。


    不管我生在何处，我爱你从未变过。


    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爱你，是我的幸福。


    从见你的第一眼，我便想与你携手走尽一生。


    薇薇，我爱你……


    脚底蒸腾的炙烤飞速罩来，叶风闭上眼，回顾着这一生与夏薇的快乐时光，最后定格在民政局里彼此唯一的誓言。


    那天，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一直到现在。


    如果有下辈子，请换我来守护你的一生……


    忽然，砰一声，携来一阵熟悉的冷梅香。


    叶风睁开眼，就见一抹倩影从楼梯上一跃而下，雄鹰俯冲般威猛。


    “不准过来！”叶风惊得大喊，却没能阻止跳上木柜的无惧身影。


    “站那别动！别动啊！”


    他喊得凄厉，她终于一个大扎马，踩裂了酒柜的雕花木，停住了脚步。像根鞭子甩动的麻花辫，恢复了灵巧的柔软，落回纤细的后背。


    这就是他爱的女子，仿佛任何灾难都阻挡不了她的勇猛，仿佛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十年前他终于能站起来的那一刻起，叶风从来都相信人类潜能的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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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此刻，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腕忽然充满了气力，一瞬间，不断下滑的绕绳猛地被拉紧了。


    身体重新被挂在木柱上，叶风在烈火的热气风浪里喊道：“薇薇！我没事！我现在把酒杯丢过去，你接住就可以了。”


    夏薇点头，盯着他一眨不眨。他第一次见她如此戒备，那曾徒手制服劫匪都不曾有过的惊惧，晕开凤目里闪动的泪光。


    “杯子在我脚上。”他只能尽可能轻松地说，不让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几近脱力，在喘息。


    她点头，盯着他磨出血迹的手腕。


    “宝贝，快看我的脚。” 叶风试图用亲昵降低焦灼。


    夏薇下移视线，点了头。泪光溢出眼角，无声落下。炎炎火光里，染了红。


    叶风看得心口绞痛，他放慢声音，尽可能安抚她也会脆弱的不安。


    “我数三声，再丢杯子……1、2、3！”


    红酒杯划过呼呼蹿着火焰的亮光里。晶莹剔透的杯身，映照出晚霞般的绚丽，如同烛光晚餐的浪漫。


    夏薇伸出手，牢牢接住这叶风命危之际都要护住的宝物。


    叶风笑出一口白牙：“太棒了！现在往边上靠，我跳过来。”


    夏薇向右两步，到酒柜快烧没了的高脚。


    “好好，可以了，不要太靠边，小心火。我数三声就跳，别怕。”


    夏薇重重点头。火光映面，想要吞噬她世间的最珍贵之物……简直异想天开！


    “1、2、3！”


    叶风猛一蹬柱子，手中过长的麻绳一瞬被松开，身体就飞向酒柜——那还未被烧着的五平方之地。


    一切都顺利地朝目的地去，但夏薇忽然一个箭步到中间，张开双臂。叶风一惊，忙甩动双腿。


    船桨似的腿，用力搅动空气提高阻力，想要尽可能远离那个怀着宝宝的怀抱又要能跳上酒柜。


    然而，精心定好的力道，并没有因为划动两下腿就减速。灼烧的热空气在旁猛烈流动，力道比自己预定的还要精准。


    他稳稳落进了熟悉的冷梅香怀抱。


    他只能尽可能地张开腿，不让自己身体撞上她的肚子。


    她却托住他的屁股，用力往自己身前带。


    他不得不用腿夹住她的腰，来固定住身体不往前冲。


    而近90公斤的冲撞力，怎是想稳就能稳的？


    心慌之际，她仅仅后退一步，就稳住。大扎马步的双腿，千斤顶似的坚不可摧。


    叶风：……


    他赶紧跳下地，就要打夏薇的屁股——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啊？！


    但双手被绑着，他只能嘴唇用力咬一口她的脸，而后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啪一下砸碎。


    夏薇惊住。不是宝物吗？怎么就打碎了？


    见叶风拿了碎玻璃，费劲割绑着手腕的绳子，她了然，拿起一块两指大小的，帮忙割手腕边连接到天花板的绳子。


    几下割好，她把碎玻璃放进大衣口袋，而后一把抱起还在割绳子的叶风。


    “你在做什么？”叶风惊道，“快放下！”


    夏薇环视一眼随着床幔一路烧着围墙上的欧式花边窗帘的烈火，走到酒柜的顶部边缘：“柜子要烧着了，我们得赶紧走。”


    “等下！先帮我割开绳子，才好走。”叶风边说边用力割，但绑着的双手很难用力。但快了，还差一点就割断了。


    夏薇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这样抱着确实不太好跳，就把叶风的手往脖子上一套，背起他。


    叶风：！！


    他惊得手上的碎玻璃都掉了。


    知不知道危险啊？不知道碎玻璃很锋利吗？要划伤了怎么办啊？！


    “阿风，抓紧我！”夏薇曲起前脚，后脚微微垫起，做出百米起跑的姿势。而后不待叶风反应，一个助跑，紧接着用力一跳。


    叶风差点像夜游凶宅的胆小鬼那般惊叫出声。他只来得及抱紧她，以防自己笨重的身体后坠，带翻她单薄的身子。


    熊熊烈火，阻挡不住她矫健的身姿。她就这样背着一个大男人，跳上了木梯的边角。


    紧紧抓住梯子的双手，骨节处斑斑血迹，戳中泪腺，叶风忍不住泪涌。


    他是最没用的男人，最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