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卓的车子被齐峰叫人拉去维修了，所以这几天都是坐地铁出行。


    她基本上差不多八点到医院，这个时期正值地铁高峰期，每天早晨被挤得她快晕过去。


    她问齐峰事情处理得怎么样，齐寒怎么说，她还等着扇他巴掌呢。


    “那货真是狡辩的好手，非说那个不是他，呵，我有的是办法给他穿小鞋。”


    叶卓困惑不已，“不是，他装啥呢，人证物证都在，我是受害者好不好？”


    真是的，叶卓听完后感觉一整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她无语地挂断电话，道歉是必须要的，她的车也要尽快修好送来。


    下午，叶卓新收了个病人。


    对方是典型的抑郁症患者，她做完个案后一阵唏嘘。


    但也是常见，患者产后抑郁，其孕期就已出现各种情绪上的症状，如今逐渐演变到具有自杀倾向，她还是有强烈的求生欲望的，但理智战胜不了病症，整日反复在求生、想死之间徘徊。


    据这位消瘦得不成样的患者所说，她的丈夫结婚后就出轨，暴躁、愚蠢，自大，所有贬义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这个男人精明得狠，他不想离婚，他想有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和儿子，所以从来不对她动手，然而总是恶语不断，话刀子往她心头捅，并且故意毁掉她好不容易打拼到的事业。


    与大部分妈妈一样，她舍不得孩子，想离婚的念头一出来她就怀孕了，没忍心打掉。


    叶卓猜测这位患者的原生家庭应该也不太好，所有描述中几乎是她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而丈夫那方却又一堆逼迫她的人。


    “可以问一下你的孩子现在在哪吗？”


    “他奶奶带。”


    女人本来双目无神，但一对上叶卓的眼睛，其中充满希冀与无助。


    “医生，帮帮我，治好了，我就离婚。”


    这话她应该思量许久，鼓足了所有勇气吧。


    没等叶卓提出治疗方案，她说：“医生，我要住院，不想见他们所有人。”包括那个孩子。


    叶卓有自己的职业素养，一些隐私不会去问，对方离婚会不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呢。


    其实两人心中都有答案。


    “好，等会护士过来带你去填记录单。”叶卓从文件夹抽出一张纸，上面是张表格，“请填一下。”


    她看眼手表，还剩一点时间，来到会议室跟同事们交流下今日治疗感受就准备下班。


    如今她是没有车的上班族，还得赶地铁。幸好叶卓平时喜欢穿运动鞋，跑起来很灵活，她背着双肩包，头发扎成一个丸子，拼命往地铁站跑，刘海避免不了随风飘起。


    “呼～”


    大喘一口气后，叶卓过安检、刷二维码、下楼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登上地铁。


    不用换乘大概是最大的幸福。


    十几分钟后，叶卓被人流挤出地铁，出站，然后往家的方向走。


    她今晚没力气做饭，索性去便利店买点速食凑合凑合得了，路过一家鸭脖店，她又称了几只麻辣鸭头。


    准备付钱时，叶卓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页面，才发现来了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李瑞衡发她的信息。


    她回到家才有精力一一回复。


    李瑞衡恰好在她把手机放包里的时候发来消息。


    对方问：【齐峰说抓住那个人了，问你什么时间有空。】


    星空：【昨天晚上你的手链落我车上了，我去医院带给你吗？】


    叶卓看到这条信息才发现自己从昨晚开始手腕上光秃秃的，手链啥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嘶，棘手得嘞。”


    叶卓不紧不慢地回信息，在想要不要按他说的这么做，但是太麻烦了吧，谁无缘无故闲着没事干来医院。


    叶叶茶：【算了，我改天自己去拿吧，你随便说个地点就行。】


    这个改天最起码等到她拿上车。


    回完消息，她就去打林殊的电话，正好错过李瑞衡刚刚发来的表情。


    “喂，殊殊呀，找我有事吗？”


    “嗯呐，卓卓，齐峰说几个长辈都晓得齐寒做的事了，正要把他绑到你面前来道歉呢。”


    “他能同意？”叶卓下午得到的消息还是对齐寒气比天高的评价。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那种没用的男人，冻结掉他卡就老实了。”


    叶卓乐呵呵一笑：“不仅没品，还没用啊。”


    说到冻结卡的事情，林殊分享一件八卦，“听说他老婆要跟他离婚，他死活不同意，要我说，只要不瞎的当初就不会跟他在一起。”


    “美女总是眼神有点问题啊。”她感叹。


    叶卓心里纳闷，最近这下头男怎么扎堆冒出来，下午自己接手的病人不也是不小心嫁错人。


    她没想太多，跟林殊约好时间，赶紧把这事处理好，省得惹一身腥。


    跟林殊打电话说了好久，直到听见对面木木的哭声，她略有着急：“你先去忙吧，具体时间等齐峰联系。”


    “奥奥好的，卓卓挂了啊，这臭小子……”


    “……”


    叶卓有点饿了，把买的汤饭拿出来吃，过了这么久，食物没有那么烫嘴，入口刚刚好。


    找好下饭电视，她开始享用一个人的晚饭。


    汤饭跟粥差不多，粥搭配麻辣鸭头，真是奇奇怪怪。


    吃外面的东西唯一一个好处，就是不用洗碗，勤劳的叶卓简单打扫了番家里各个地方，决定下楼散步顺便丢个垃圾。


    天色昏暗，小区长椅上坐着不少老人，或是遛狗遛孩子的年轻人，她每次看到热闹的场景总忍不住笑起来。


    朦胧的月儿映在天上，轮廓十分明显，叶卓举起手机拍下可爱的画面。


    忽然，她懊恼地呼了一声，没有继续拍照，点进wx。


    原来是忘记回李瑞衡信息了，她就说好像忘记了哪件事情。


    过了那么久才回复他，希望对方不要介意。


    叶叶茶：【不好意思，我才看到消息。没事哦，我自己去拿就好。】


    显然她不愿和对方产生多少只有两人独处的交集。


    李瑞衡又是秒回。


    他妥协地回答：【好吧，你来我公司找我？】


    叶叶茶：【可以呀！】


    叶卓对于这种细微事情不太上心，所以很多时候记性很差，如果不是怕辜负李瑞衡的好心，她觉得那条可有可无的手链丢掉也没事。


    再次抬头，天色又暗下去一点，叶卓拍拍裤子准备上楼。


    -


    一入秋季，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衣服也在逐步增加，即将迎来年底，这段时间打工人的日常非常繁忙。


    不出叶卓所料，她早早把拿手链的日子忘在脑后，本来整日写报告都来不及，恰好李瑞衡不会催促，她偶尔想起来也只是郁闷，最后与自己调解好：算了，我不要了。


    虽说她做的这一行双休日还存在，可短暂的休息时光却被各种研究案、文章填满，有时啃一个专业名词就要花费半天时间，就连明随庄约她的饭也根本排不上档期。


    这天下午，由于叶卓帮助某个同事值了个夜班，所以她无痛提前半天下班。


    几天前福利院院长还打她电话，问问她的工作忙不忙，孩子们都很想她。


    叶卓也想呢。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去一趟小茉莉福利院吧。


    昨晚没睡几个小时，她一直在眨巴眼睛，涩涩的，强行灌入一杯咖啡后，立即启程出发。


    她去之前没给院长打电话，到时才发现院门口停了辆车。


    真奇怪，福利院可没来过什么大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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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安大爷认识她，叶卓轻车熟路进去，摸到院长办公室，站在门外就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叶卓在原地站了会儿，没进去打扰，顺便wx戳了戳院长。


    消息刚发过去，院长打来电话，“喂，小叶，你到了吗？”


    叶卓背对着门，压低声音，“院长，我在门口呢，看你办公室有人就没进去。”


    “你快进来，我之前和你说要给院里捐书的人来了，你一块进来商量商量。”


    “好的。”


    一开门，叶卓就与里面沙发上熟悉的眼神对视，如一条细密的线无限拉长，黏黏糊糊地连接着她和他，她难得心虚地少往后退，转头跟院长打招呼。


    “小叶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出版社的编辑，小李，还有他的助理，小王。”


    叶卓这会没自来熟地说和李瑞衡认识，她还惊讶着呢，为什么每当快忘记这个人时，他又会不经意地出现，用无辜诧异的眼神看着你。


    “你们好。”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解释，她装作不认识。


    “谢谢你们给孩子们捐书。”


    李瑞衡早在她开口后就什么明白了，“你好，你是？”他问院长这是谁。


    “我们福利院的心理老师，叶老师还是医院的心理治疗师呢，特别厉害。”


    院长说这话是很自豪，把叶卓当作自己的半个闺女，她向李瑞衡讲述叶卓对孩子们有多负责、多尽心尽力，李瑞衡听闻弯起唇角：


    “叶老师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叶卓一阵窘迫，这人到底想干嘛。


    之前在医院叫她叶医生，如今又是叶老师，听上去真不正经呢，但她只得硬着头皮接上，谁让俩人现在还不认识呢。


    做戏做全套。


    叶卓来时他们的合同签订得差不多了，院长很感激出版社的人的专门前来赞助，于是让叶卓带着小李小王在院里逛逛，晚上就在食堂吃饭。


    李瑞衡貌似想引开小王，居然让他去陪孩子们玩耍。


    师父的话不能不听，他乖乖应声。


    叶卓狐疑瞥他一眼，“你都还有助理了？”


    可恶，为什么科室里也不帮她配个小秘书什么的。


    李瑞衡失笑，“我怎么就不能有助理了？”


    好歹他也是自己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好不好。


    “李…编。”叶卓点点头，“真专业啊。”


    李瑞衡听出对方话里的取笑，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嗯呢，叶老师？还是叶医生？”


    叶卓默默翻个白眼，“叫我叶老板。”


    她也不顾李瑞衡有没有跟上来，独自往前走。


    来之前叶卓没想过会碰见李瑞衡，私心也不愿让他发现这儿。


    她把小茉莉当成类似秘密基地的第二个家，小小的一方净土充斥着有纯洁的灵魂、可爱的笑容、人格的魅力，有她曾经想要追寻的梦想。


    李瑞衡竟能不废吹灰之力找到，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拥有超能力，世上的巧合恐怕不能用偶然轻飘飘地盖过去。


    “等等我，叶老板！”


    听到新的称呼，叶卓羞耻症又犯了，“你还是叫我全名的。”


    李瑞衡才不。


    他从风衣口袋掏东西，窸窸窣窣。


    “你的手链还在我这呢。”


    李瑞衡掏出一个深红色的小方盒子，比戒指盒大一点，递向叶卓，“喏。”


    “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有来拿。”


    这话怎么还带着委屈的意味。


    正值下课，大一点的小孩从教室跑出来玩耍，嬉笑声把她大脑里别样的情绪冲掉。


    她笑笑，“我都忘了。”


    所以说，这么多天，李瑞衡就一直揣着这条破手链走，也不怕硌得慌。


    渐渐地，她又笑容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