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周围唾弃叶卓的一些人此刻像墙头草一样，逮着手里的东西又往那女人身上扔，“该死的人贩子！”


    “这么说来，我们都错怪这个姑娘了，她真是好人啊。”


    “哎，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人贩子的……也不早点说。”


    有几个年长者讪讪然，为自己扔错人感到羞愧。


    无数的窃窃私语声传进叶卓耳朵，李瑞衡自然也听到，无语不明事理想当然的群众。


    小女孩已经被女警带到另一边去了，现在就等调出游乐园的监控，到时会真相大白。


    几个工作人员自觉疏散闲杂人等，紧张地待在警察身边。


    由于没有证据，警察还不能直接抓住地上那女的，只能派几个人站在后面看守。


    也许她也是心如死灰，一脸漠然盯着地面，身上衣服沾到不少灰尘，头发乱糟糟的。


    李瑞衡和叶卓距离很近，两人默契地一句话都没说，明明做了好事，却满脸谦逊。


    刚才聚着看热闹的游客行人不少，他们手快，已经发了很多视频传到网上去。


    这件事情热度很高，人人都对人贩子深恶痛绝，网友们的评论也是愤慨不已。


    一时之间，童话镇还带起短暂的热度。


    “我女儿呢？宝宝！宝宝！”


    叶卓抬头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跌跌撞撞走来，连衣服拉链都没来得及拉好，整个人狼狈又着急。


    “妈妈！”


    女孩见到最亲近的人，蹬蹬腿从女警腿上下来，举着一盒牛奶朝妈妈走去。


    “宝宝你去哪了？妈妈差点以为…差点……”


    女人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紧紧抱着女儿，失而复得的心情没人能懂。


    当她在厕所听到旁人说游乐园有人贩子后，想都没想往外跑，门口却不见女儿的身影，她的心瞬间跌至谷底，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何去，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后开始找女儿，循着人流一路跑过来。


    幸好…幸好警察来了，她的宝贝也还在。


    “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


    女人将脸埋在女儿脖子间，咸味冰冷的泪花滴在衣服上，黏黏腻腻，“妈妈，好害怕呀！”


    小姑娘同样搂住妈妈，难得口齿那么清楚，“姐姐好！阿姨坏！”


    那个坏蛋阿姨拽得她胳膊都疼了，还说带她去找妈妈，可妈妈明明在上厕所，嘱咐过自己不能乱走的，都怪坏蛋阿姨，害得宝宝找不见妈妈。


    “宝宝你说什么？”


    女人抹抹眼泪，把孩子抱起来，看着周围一大圈人，基本上明白事情的经过。


    警察走到她面前，确认这是她的小孩，简单安慰过后，带母女两人坐上警车去派出所。


    那个真正的人贩子也被戴上手铐压走。


    -


    警车上，叶卓和李瑞衡没敢多说话，一片寂静祥和。


    直到做完笔录，李瑞衡才恍如隔世般喘了口气，总觉得不太真切，东张西望确定这就是在警察局，庆幸自己是守法好公民，这儿真压抑。


    “小李，你不会害怕了吧？”


    叶卓还有心情开玩笑，三个月内，她可是去过两次派出所的人了。


    对方诚实地轻轻点头，终于趁这个空档问出内心疑惑，“你是怎么发现她就是人贩子的？”


    毕竟那个人长相很具迷惑性。


    于是叶卓告诉李瑞衡，他去上厕所时发生的事情。


    “她跟我讲话一直摸鼻子，手指颤抖，神态不自然，话里话外打听我的隐私，我就留了个心眼。”


    李瑞衡有些后怕，也就是说，这个女的不仅拐卖小孩，而且连成年女性也不放过。


    他不敢想，要是叶卓没那么聪明、误入她的圈套该怎么办。


    然而，假设不会存在。


    叶卓反而安慰起李瑞衡，“你也别内疚，咱俩还做了件好事呢。”


    这时，女警过来又让两人在文件上签了个字，说他们可以走了。


    原本计划内的烟花秀终究还是错过，李瑞衡特意买的VIP卡也没用上，不过他们都不会觉得浪费，人命与道德关头，区区错过一场烟花秀又如何。


    “叶小姐！请留步！”


    追过来一男一女，女人握住叶卓的手，男人朝李瑞衡颔首。


    “叶小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家宝宝早就……”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哭泣。


    男人像是女孩的父亲，这时插嘴：“叶小姐，能否留下一个联系方式，改日我们带小宝登门感谢。”


    叶卓心想这也太客气了，不过换位思考，她的女儿差点被拐走，做事肯定比这更加疯狂，所以毫不犹豫拿出手机加了女人的wx。


    这对夫妻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告辞道：“谢谢二位了，你们慢走。”


    折腾一下午，叶卓早就消化掉中午吃的那个汉堡，饿到前胸贴后背。中午那顿李瑞衡付的钱，晚上应由她来请客。


    “你有什么想吃的饭嘛？”“我都行。”


    她与李瑞衡站在警局门口，周遭几近荒无人烟，肉眼看不到有开门的店铺，她倒吸一口凉气，哎，算了，再说吧。


    刚好李瑞衡的车子停在游乐园停车场，他们不得不先打车回去。


    彼时叶卓已经很饿，都没说话的力气，半张脸躲在围巾里，任由李瑞衡选择路线。


    “左转去林荫道。”


    “好的。”


    叶卓微微歪头，“你没什么忌口的吧，吃辣吗？”


    “没有。”


    “那我们去吃湘菜。”


    叶卓知道问他也是白问，还不如做好决定让对方执行。


    ……


    总体来说，叶卓很满意今日行程，她不喜欢把话憋在心里，所以就在李瑞衡把她送到家后，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喜悦，期待下次出去玩。


    “拜拜啦！回家慢点！”


    叶卓手上捧着的郁金香已逐渐变得蔫巴，花瓣卷边褪色，她赶紧回到家找出空余花瓶洗净，灌了点水，才小心翼翼把花放进去。


    干净的枝干大概在李瑞衡买的时候店主就已处理，没有一丝刺尖儿，摸上去也很光滑。


    漂亮的郁金香被她放在卧室阳台，因为这儿的采光最好，叶卓边看边想，这么多年也只有李瑞衡送过她两次花，对方审美不错，总能送到她心头上。


    不会有人不爱美丽的花朵，被注入所有用心感受和爱意的花儿。


    两人经过一天的相处，感情进展了那么一小点，至少叶卓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喜欢被处处挂在心里，所以她也能包容他有时候的木讷。


    明随庄几乎在家备了一天的课，晚上才有精力拿手机出来玩，她快速刷着朋友圈，发现叶卓竟然背着她去游乐园玩。


    这谁能忍！


    对方不是失业了嘛，怕她太伤心，自己还想着有空带她出去散散心呢。


    一个电话打过去。


    “叶子！干嘛呢？”


    “喂庄庄，你今天心情不好啊？”语气那么冲。


    明随庄强忍怒气，“你去游乐园怎么不带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啦？”


    她有点委屈。


    叶卓心尖一颤，哎呦，差点忘了这茬，她跟李瑞衡出去玩好像没告诉明随庄，还有昨晚那件不愉快的事。


    “你怎么跟小孩似的啊，明老师？别生气啦，你猜我今天跟谁去的？”……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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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声音差点震聋叶卓的耳朵。“你居然还是偷偷跟别人去！到底是哪个小妖精能让你为了她付出那么多？”


    叶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跟李瑞衡去的，是他邀请我喔。”她没有丝毫悬念地直接揭开谜底，然后手机离耳朵老远。


    果不其然，明随庄又尖叫一声。


    “什么！叶卓，你别告诉我……”


    “Emmm，小明啊，事情没那么严重。”


    叶卓真要扶额了。


    明随庄不听不听。


    最后，在她做完一系列保证、好话一箩筐地往外讲后，明随庄那弱小的心灵短暂得到抚慰。


    叶卓说：“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及时告诉你！哎呀…我答应都答应了……好好好，礼物明天拿给你……”


    -


    接下来的几天，叶卓循规蹈矩地吃喝玩乐，陪陪父母，日子是过得又无聊又滋润。


    临近年末，那几个朋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突然，她从床上坐起来，命令自己不能再颓废下去，必须趁过年前这段时间搞清楚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来年好做准备。


    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叶卓来到梨市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又称培智学校。


    她没忘记自己留了个心理指导老师的挂名呢。


    培智教育不同于普通义务教育，相对来说学生知识方面学得更加浅薄，注重生活适应、劳动技能、运动保健、手工艺术等方面培养，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心理问题。


    学校规模宏大，采取混班制，一个班有各种各样不同心理障碍的学生，其中唐氏和孤独症居多。


    叶卓首先去了主任办公室打报告，留在她办公室看了一上午学生的档案情况。


    学校的设施条件不错，家长们也算配合，叶卓看着与普通小孩无异的孩子们，心底由衷希望她们能越来越好。


    她站在操场上，正好有个班在上体育课，老师教学生们做操。


    一个班十个孩子，站成一排，身高差不多，一眼望过去还算和谐。


    不过，她很快发现其中一个小孩的不对劲。


    站在远处，叶卓都能听见他的大吵大闹，不好好排队，独自走到另一块草坪转圈圈，老师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现象。


    她皱着眉头，得出结论这是典型的ADHD，俗称多动症，是一种神经发育障碍。


    一般家长不会把ADHD的孩子送到特殊学校，想必这个小男孩干预无果，病症严重已危及他人。


    叶卓没有走上前去，只是细致地观察着孩子们的表现，大多还是听话的，不能以正常人的行为准则要求太多，因为他们也不想变成这样，大家都已经很棒了。


    电话铃声打破沉寂，她一看，是陌生号码。


    “喂你好，是叶卓女士吗？”


    叶卓一阵疑惑，下意识以为是诈骗电话，没吭声。


    “这里是xx公安局，对于您上次见义勇为的事情已有了结果……”


    叶卓听完后很长时间沉浸在可悲的情绪之中，原来，那个人贩子也是被骗过去的，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他们是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专门诱骗妇女儿童。


    怪不得，她问女人是不是遇到困难时，对方明显的迟疑。


    她一开始也是受害者。


    叶卓永远不会提起同情心，受害者最终沦为加害者，真是无奇地讽刺，只能说罪有应得。


    贩卖人口这件事，所有苦衷都是狡辩，报应终将会翻倍降临并殃及下辈子。


    她无话可说，挂掉电话，继续将目光放在操场上蹦跳的孩子们身上，沐浴着阳光，迎面一阵清爽又潮湿的风的味道，很是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