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第 112 章

作品:《帝姬她不接受强取豪夺

    纯懿本以为,既然已经知道蒙庆联军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延陵宗隐便会立即召集部曲,准备与他们作战,可奇怪的是,他似乎完全没有要上战场的打算。


    他的二太子府在不久之前的那场上京骚乱中几乎被劫掠一空,延陵宗隐也罕见地保持了沉默,甚至也没有一点儿要回府的意思,纯懿在这个地方修养身体,他则每日轮换着召见臣属,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别说纯懿了,就连每日都跟在延陵宗隐身边的黑塔,都看不明白自家郎主的心思。他帮延陵宗隐送走木沐统领,回到屋子里时,看到的便是延陵宗隐双肘撑在桌上,十指按揉着太阳穴,双眸阖起,很是疲累的样子。


    黑塔何时看到过自家郎主这般样子,心头火便一股一股往上冒,实在忍不住,上前两步,粗声粗气地道:“郎主,您若是下不了手,我替您去杀了那个女人。”


    延陵宗隐动作未停,似乎是没有听到黑塔的话。许久之后,就在黑塔以为延陵宗隐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在屋里响起,平静又淡漠:“可是我舍不得。”


    黑塔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心里一酸。他一挥手:“如果她对上京有心结,您就带上她,我们杀出上京,翻过祁山,往西北去。反正虞娄现在容不下您,蒙庆联军又来势汹汹,我们也不必绑在这里,去西北成立新国去!”


    虞娄先祖本就是逐水草而居,定都上京也没有多久,在这些虞娄汉子心中,什么国土,都是虚的。只要跟着最勇猛的勇士,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新家。


    可延陵宗隐依旧摇头:“她身子弱,已经是一身的伤,就是在上京都受不了严寒,带她一起北去,她活不了的。更何况……”


    延陵宗隐没有说完,黑塔却已经猜到了他未说出的话。提到这件事黑塔就生气,若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有小郎主照顾了:“她可真是狠心,那也是她的孩子,就那么不要他,也不知道小郎主受了多少苦才没……”


    延陵宗隐缓缓抬起头,睁开双眼,眸光犀利投向黑塔。


    黑塔顿觉失言,讷讷闭了嘴,暗骂自己一句,最后还是开口问道:“郎主,之前您想赌一把,眼都不眨就把一切都抛出去了,现在……我们下一步该咋办?”


    延陵宗隐微微出神,不知想了些什么,再开口时,语气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这么长时间,你们辛苦了。”


    “再等等,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然后就散了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见谁,就去见谁,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延陵宗隐一顿,竟然露了个微笑出来,“就去过什么样的日子。”


    黑塔很是讶异,还想追问,延陵宗隐却已重新闭上双眼,沉声道:“出去吧。”


    黑塔心里涌上一阵诡异的不安,可看着延陵宗隐沉肃的面色,却不敢再开口了,只好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延陵宗隐去找了纯懿一次。他也没与她说些什么,高大健壮的身影立在门口,一双黑眸沉沉打量了纯懿片刻,似乎是在评估着什么,然后很快便离开。


    当天晚上,塞里就板着脸进了纯懿的屋子,对她道:“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走。”


    纯懿也没问要去哪里。她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只安静换了一身便于出行的衣袍,待塞里再来时,就空着双手随她出了院子。


    天色已经昏暗,外面早已等了不少人,都是五大三粗的魁梧汉子,没有穿甲胄,腰侧却都挂了大刀,每人都牵着一匹马,人多马多,却极其安静有序,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延陵宗隐也已经站在外面,正负着双手,与黑塔说话。纯懿就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静看着他。


    延陵宗隐转身时,第一眼就看到了纯懿。


    她穿着一身骑装,系着腰封,更显得她腰肢极细,精干又飒爽。她的头发也全部盘了起来,并没佩什么簪环,却丝毫不损她的五官精致,反而更让她清丽出尘,在夜风中飘然若仙。


    延陵宗隐看了纯懿一会儿,提步朝着纯懿走来,却在走了几步之后,突然转了方向,走向旁边的花圃。


    现在正是冬日,百花凋零,只有梅花傲然开放,幽香阵阵。


    延陵宗隐伸长手臂,轻易从最高处的枝头摘下一枝梅花,这才继续朝着纯懿大步而来,停在她面前,然后一手扶住纯懿侧脸,另一手小心翼翼将那支梅花插入纯懿的发髻。


    他稍稍退后一步,微微侧头,左右打量着纯懿,似乎很是满意,便露了个浅浅的笑容出来,然后转身,一个翻身就跃上了马背,稳稳坐在上面。


    他微弯下腰,对着纯懿伸出右手:“来。”


    这还是上次摊牌之后,延陵宗隐第一次与纯懿说话。纯懿仰头,安静看了高踞马上的延陵宗隐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递到他的手中。


    他的手掌很大,覆着一层厚厚的茧子,是他自少年时便血战沙场的证明。他的手掌也非常有力,五指回握住纯懿纤细的手,一个用力,便轻松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将她置于自己身前。


    “坐好了。”他结实的两臂越过纯懿的双肩,让纯懿的身子落入他炙热的怀抱中,还细心将自己的大氅围在纯懿身前,用以挡风,然后才大喝一声“驾”,马儿便飞扬起四蹄,带着他们向前奔去。


    出了别院,离开上京,这队人马却不似纯懿设想那般向北行进,反而是一路朝南,路上没有丝毫停留。


    纯懿开始时还能忍着惊讶,不发一言,可随着一路上路过的城镇越来越多,路上的情况也越来越熟悉,纯懿就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这条路……


    这条路是她与贤宁商量好的,她们本准备趁着上京大乱离开虞娄,返回南庆的那条路。


    延陵宗隐偏偏选这条路走,究竟是什么意思?


    纯懿心绪复杂,还没等她理出头绪,他们这队人马的后方,又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


    听起来后面的人似乎不少,速度也很快,没一会儿就追到了他们身后,甚至都已经能隐约看到策马奔在最前面的那个纤细身影。


    “延陵宗隐!还不快把姐姐放了!”


    延陵宗隐都没回头看上一眼,只垂了眸子,看向窝在他怀里的纯懿:“你妹妹追来了。”


    纯懿只盯着在身前摇晃的马缰,沉默以对。


    似乎是看出了纯懿没有开口的意思,延陵宗隐微一抬手,黑塔便驭马靠近他们:“郎主。”


    延陵宗隐脚跟用力磕上马腹,淡漠的声音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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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在风中:“你去赶开他们。”


    不是杀掉,也不是阻击,是赶开。


    黑塔愣了一下,可看着延陵宗隐沉肃的面色,还是应了一声“是”,便带了几个人拨转马头,朝后行去。


    因着延陵宗隐的这个吩咐,后面的路途,贤宁追不上他们,却也没跟丢他们,只能一直咬在延陵宗隐一行人之后,就连试图趁着他们夜晚扎营时强攻上去,都被延陵宗隐的精锐部曲阻挡于十里之外。


    却也只是阻挡于十里之外。


    延陵宗隐的人并没有毫不留情地砍杀他们,却也牢牢守着防线,不允许他们靠近纯懿一步,让贤宁只能遥遥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那片简陋营帐却始终无法触及,气得破口大骂。


    不管是否甘愿,两队人马就保持着这般诡异的平和,一前一后,朝着虞娄边城而去。


    又行了几日,终于有前方战报传来。因着双方各有监军在对方营中,蒙庆联军配合默契,一路高歌猛进,各自都攻下了不少城镇,逼近上京。


    王太后嘉荣连下几道诏令召集军队,可延陵宗隐已经离开上京,剩下的虞娄重臣们各自都有小心思,有的消极应对,有的甚至置之不理,只有少数一些忠于王族的统领愿意领兵来救,却被嘉荣毫无逻辑的诏令指挥得疲于奔命,终于消耗掉了虞娄最后的反攻力量。


    眼看着蒙庆联军即将合围上京,嘉荣王太后带着小王上弃城而逃,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南庆军队突然毫无征兆地整军南撤,离开了战场。身在蒙古军营中的南庆监军陆双昂也在发出一道“全力前进”的军令后,悄无声息从蒙古军营中消失了。


    战势顿时逆转。


    少了南庆军队,眼看已经是苟延残喘的虞娄终于得了一息生机,在七王子延陵宗覃的带领下,开始组织起了有效的反攻。蒙古人孤军深入战阵,气得破口大骂,可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边打边撤,最后退守到刚从虞娄手中夺来的北方重镇涂余,将在乱军中捕获的嘉荣王太后和小王上杀了祭旗。


    王上又没了。虞娄重臣商量之后,阵前推举七王子延陵宗覃继承王位。延陵宗覃继位之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一边与蒙古议和,同意割让涂余及其以北地域给擅长作战的蒙古,另一边,则派国禄金拂带兵,南下追击实力稍弱的南庆军队。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一直着急赶路的延陵宗隐忽然就不急了。


    他不再继续南下,而是选在白水河边一处冻土处扎下了营帐,每日在贤宁遥遥的叫骂声中生火做饭,仿佛他们只是来这里悠闲游玩的,又仿佛是在这里耐心等待着什么。


    几天之后,他站在了正望着河面出神的纯懿面前。


    “白水河是虞娄的母亲河,作战时迷失了方向,只要找到白水河,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延陵宗隐视线也随着纯懿一起,投向冰封的河面,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夏天的时候,我们最喜欢在河里凫水,河水凉爽,能洗去全身的疲惫。冬天的时候,我们还会在冰上凿洞,从洞里抓鱼吃……很好吃的。”


    延陵宗隐视线转向纯懿,黑眸中映着细碎的阳光,惯常的阴鸷不见了踪影,反而透着些跃跃欲试,竟然像是一个天真意气的少年郎。


    他问她:“想去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