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为什么做蝴蝶,...

作品:《惶惶

    秦之烨躺在台阶上晒太阳,时不时瞄一眼林晃的侧脸。


    前两次一起吃饭,林晃把口罩摘了,惊得他足足愣了一整顿饭,直到现在,即便林晃戴着口罩,他也总想瞄两眼。


    秦之烨回过神,叹道:“邵明曜是真偏心啊,一年一度的友情期末考,偏偏给你开卷。


    林晃不接话,专注地改着蛋糕图。


    秦之烨瞟来一眼,“你怎么用邵明曜的钢笔?


    “他落在我家的。


    “稀奇了。他一钢笔狂魔,还能把笔扔下。秦之烨啧一声,“趁他不在,给我玩玩。


    钢笔有什么好玩的。


    邵明曜总是落下,林晃早上送回去,晚上又落他家了。一来二去,他懒得还了。


    林晃盖上笔,“没事我先走了。


    俞白把他叫住,踹了秦之烨一脚,“说正经的。


    秦之烨“哦了一声,“我俩想让你去翻翻他衣柜。


    林晃抬了下眼,“干什么?


    “明曜今年满十八嘛,我俩想送个有男人标志的礼物。秦之烨说着递过手机,“他喜欢这个牌子,我俩怕买重了。


    林晃接过来,瞳孔地震。


    皮带。


    秦之烨划动屏幕,“现在有两个选择,这条纯黑色光面的是厚牛皮,俞白挑的。这条有锋利鳞纹的是鳄鱼皮,我挑的。


    俞白问道:“学弟喜欢哪个?


    “……


    不愧是发小啊。


    林晃面无表情,“邵明曜讨厌皮带。


    秦之烨一愣,“为啥?


    俞白纳闷道:“之前他还问过我们,牛皮带和鳄鱼皮带哪个更有韧性。


    “对啊。秦之烨说,忽然又一皱眉,“等等,他上次不会已经买了吧?不然咱俩送条犀牛皮的?


    林晃半边身子发麻,一个字都不想听了,拎包走人。


    庄家祖上是书香大户,老房子塞了几间屋的书。林晃翻得昏天黑地,没找到庄心眠当年的决赛设计,但却翻出了大量更早的手稿,有些甚至诞生在眠蝶之前。


    他在里头找到了邵明曜生日蛋糕的灵感。


    晚上讲卷子的间歇,林晃含着秦之烨给的巧克力,问邵明曜,“你酒量怎么样?


    邵明曜笔尖一顿,“平时不喝,但有点量。怎么了?


    会喝酒的人普遍谦虚,一般说“有点量就已经不是什么善茬了。


    林晃又确认道:“陈亦司也有点量差不多是一斤白的你……”


    “比他多。多一点点吧。”邵明曜神色淡然“平时不沾而已怕影响要做的事。”


    果然很邵明曜。


    林晃有数了低头继续看题。


    邵明曜问他“你呢?”


    林晃想了想“不确定没喝过几次。”


    他只偶尔陪陈亦司喝点。陈亦司喝醉后会自觉找地方睡觉林晃吸取生父的教训总是想尽法子找到陈亦司再拿一床大被把他盖好。


    邵明曜生日前因为要一起商量庆祝活动林晃被迫通过了秦之烨的好友。不料秦之烨反手拉了他和俞白的群


    结果俞白进群说的第一句话是想要陈亦司的微信。


    秦之烨说的第一句是撺掇俞白背着邵明曜网吧通宵。


    林晃实在有点心疼邵明曜干脆把陈亦司拉进群然后关了消息提醒。


    生日正日子在礼拜五邵松柏天没亮就起来筛粉和面去市场挑两把鲜嫩的小青菜。林晃去推门时小石桌被挪到杏树下桌上四碗生日面热气正翻滚。树根底下北灰的小碗里也是一条宽宽长长的面搭着青菜荷包蛋和人吃的一样。


    林晃翻出面条一端放进嘴里小心地用筷子往嘴里叠不咬断。


    邵松柏笑道:“一个说法而已不用那么严格。”


    “你咬断也折不了我的寿。”邵明曜搭腔朝树根底下一努嘴“你看那货。”


    北灰已经把面啃得稀巴烂。


    要真是完全不讲究爷也不会做这么长的面。


    林晃谨慎吃面顾不上回话只分出耳朵听着爷孙俩唠嗑。


    邵松柏不煽情说了两句长大成年了以后务必要更能扛得住事之类然后就掏了红包出来。林晃咬着面偷瞟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厚的红包。


    邵明曜大大方方把钱接了朝林晃斜来一眼。


    林晃立刻垂眼看面条。


    “爷等春天给他也包一个。”邵明曜阴阳他“他要羡慕死了。”


    林晃含着面否认“我没有。”


    邵松柏笑“那是一定的。晃晃又帮北灰洗澡又给咱爷孙俩做蛋糕得包个更大的还要烧上一桌好菜到时候把那个酱牛腿的拳友也喊来好好吃上一顿。”


    林晃终于把面咽了下去一口气憋太久脸都憋红了。


    他感觉应该推脱一番但他不想于是蹲去树根下装模作样地看北灰


    吃面。


    上学时邵明曜罕见地没拷问学习进度,只一眼接一眼地瞟他——瞟他的脸,瞟他的手,瞟他的书包。


    林晃受不了了,“蛋糕在家,放学回去取。”


    邵明曜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谁问你了。”


    林晃干巴巴道:“我在和巷子说话。”


    邵明曜觑着他,“那巷子问你做了多大。”


    “四寸,巴掌大。”林晃对巷子说,“但比邵明曜的巴掌小点。”


    邵明曜闻言攥了一把手,满意地“啧”了声。


    放了学,林晃先跑回去拿蛋糕。


    邵明曜自己有一个,他还另外做了两块简单的,给爷和狗子送去。


    北灰见到他就扑,没冲着蛋糕,先把他舔了个透。


    邵松柏笑道:“它挺亲你。”


    林晃推开狗子,“逮谁亲谁吧。”


    不料邵松柏摇头道:“那可不是,这小狗高冷呢,除了我们爷孙,人也不亲,狗也不爱。刚领回来的时候,就连对明曜都花了个把月才算认上主。”


    惊。


    林晃掰过北灰的头,北灰没羞没臊地朝他吐舌头。


    实在很难想象高冷是啥样。


    生日是在秦之烨他爸投资的一家KTV。


    林晃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皮沙发围着一张低矮的大理石桌,墙上投着巨屏,待机画面是深海潜泳,光线明灭变幻,照亮附近的一小块,其余角落都笼在幽暗中。


    他进去时,邵明曜就坐在对着门的角落里,黑衬衫黑裤子,几乎和身下的沙发融为一体。他正拿手机看东西,脊背挺直,一条腿搭着另一条,修长利落。


    秦之烨边嗑瓜子边吐槽他定的考试时间。


    林晃不知情,“什么考试?”


    秦之烨翻着白眼说,“这哥才告诉我们明天考GRE,中午11点的考位,这生日还能尽兴吗?”


    邵明曜视线不离手机,“一起吃个饭而已,你还想多尽兴。”


    秦之烨对林晃告状,“你瞧他那个冷淡的样子,打小就不爱过生日,长大回来了还那德性,回回都得我和小俞求着他。”


    邵明曜一掀眼皮,“废话真多,快点上菜。”


    秦之烨菜点得阔绰,八道大菜摆满茶几,服务生立在旁边低声念菜单,什么白化鲟鱼子,南乳鹅肝,林晃是土包子,连菜和名都对不上,只认出了大龙虾。


    邵明曜扫一眼桌面,“没个新鲜的。”


    “嫌俗你别吃,当我给你点的啊?”秦之烨搡他一把,


    “我要给小高二补一补,学习多累啊。”


    林晃正挨道看那些菜,邵明曜朝他一瞥,总算勾了抹笑,淡道:“他比你年轻,用不着。”


    “放屁。”秦之烨说,“再年轻,身体再好,也经不起你那么操。”


    邵明曜一僵,“说什么呢!”


    “我还说错了?”秦之烨白眼斜他,“中考冲刺那半年,小俞隔着半个中国都要让你操.死了,你……诶!”


    邵明曜照他屁股就是一脚,“我过生日,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秦之烨委屈道:“操两声也不让,而且你不是不稀罕过这个生日吗!”


    林晃天天听陈亦司操来操去,对这些脏字接受良好,无所谓地把八道菜看完,一回头发现邵明曜正打量他,见他转过头,又挪开了视线。


    “怎么了?”林晃问。


    邵明曜低声说,“等你的蛋糕呢。”


    “对哦。”秦之烨朝林晃身后探头,“小高二的蛋糕呢?不分给我们,让开开眼总行吧。”


    林晃拎给邵明曜,“自己拆。”


    纯黑色方形礼盒,打着一条黑丝带,光线在上面游动,透出一丝深沉。


    “还挺高级。”秦之烨啧舌,“你家不是小店吗?审美可以啊。”


    林晃心想,谁跟你说我家是小店。


    邵明曜手搭在盒面上摩挲半刻,腕子一顿,将丝带整条抽开,修长的手指施力一抠,开了盒子。


    手真好看,林晃垂下眸,心想,如果每件作品都能被这么好看的手拆开就好了。


    托卡中央盛着一只圆形短蛋糕。奶油抹面细腻绵密,柔和的雪色中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灰调,没有多的装饰,只落了片纤薄至极的黑巧。


    那是只镂空的蝴蝶,轻吻在蛋糕抹面上。


    邵明曜眸光一顿,像出了神似的,盯着那只蝴蝶不语。


    “我操。”秦之烨眼睛瞪着林晃,“告诉我,这个巧克力插件是买的。”


    俞白不明所以,“很厉害吗?”


    到底家里是有做手工巧克力的店,能看出深浅。


    林晃淡道:“自己做的。”


    蝶翼的花纹做了镂空雕刻,繁而薄,落在蛋糕上,轻盈如挥翅。


    这个小插件花了林晃一整个晚上,别说切错、调温失败的,光是中途折断就有好几回。


    “好看。”邵明曜说。


    他没太多评价,只把修长的手搭在蛋糕底卡上,手指一下下轻轻地划着卡面,视线不离蛋糕。


    看来过关了。


    林晃松了口气,提起筷子开吃,边吃边看邵明曜收生日礼物。


    秦之烨和俞白是合送,一个巨大的扁长方形盒子,看商标似乎是Dior,但林晃不确定有没有认对。


    邵明曜略一挑眉,“放大血了。”


    他揭开盖子随手一扔,连着衣架拎起来看。


    是件黑西装。


    林晃对西装一窍不通,也不怎么感兴趣,但视线还是在衣服的腰线处停留了片刻。


    直觉般地,他觉得它很配邵明曜。


    “今天全是黑色,都撞一起了。”邵明曜哼笑一声,“挺好看,谢了。”


    秦之烨长松一口气,“你喜欢就行,我俩还想送皮带来着。”


    邵明曜随口问,“皮带也挺好,为什么改了?”


    林晃收回视线,拿起一只龙虾钳研究。


    俞白说,“学弟说你讨厌皮带。”


    邵明曜闻言一顿,片刻后,神情忽地有些意味深长,回头朝林晃看过来。


    林晃发现龙虾钳竟然有壳,有趣极了。


    邵明曜叫他,“林晃?”


    林晃沉迷龙虾钳子,发现不仅有壳,壳里还有肉,兼具了趣味性和食用价值。


    秦之烨打断邵明曜,“你还是老规矩不许愿对吧?那我让他们上酒了啊。”


    点了两瓶龙舌兰,和一堆饮料胡乱兑着喝。俞白给林晃也递了酒杯,林晃无所谓地接过来。


    邵明曜不喝,也没人劝,林晃估计是因为明天有考试。


    其实蛋糕里也用了不少酒,但邵明曜酒量摆在那,问题不大。


    林晃一边听秦之烨两人闲聊一边吃菜,酒行到面前就陪一杯,陪着陪着,秦之烨和俞白开始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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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离。


    这俩人好弱,林晃心想,不能喝还摆这么大阵仗。


    余光里,邵明曜终于拉过蛋糕,沙发一沉,坐得离他近些,低声说,“吃蛋糕了。”


    林晃低声叮嘱他,“里头流心的,从中间叉。”


    “好。”


    邵明曜捏起蝴蝶插件轻轻放在一边,叉子从中间插下去。


    奶油下是一层薄而酥松的巧克力脆饼,披覆着可可戚风,叉子穿透松软的蛋糕体,巧克力酱溢出,丝滑滴落。


    幽辛的气味流转,邵明曜眉眼略凝,“酒心?”


    林晃低声说,“白兰地巧克力甘纳许。”


    奶油的灰度是用炭粉一点一点勾调出的,如雪色中一抹难察的幽深,很邵明曜。


    造型利落,内里复杂。戚风烤出


    丰富的大气孔,像海绵一样吸饱浸透了巧克力酒浆,越品越浓,越品越冲,也很邵明曜。


    庄心眠原版设计中,内馅用的是樱桃利口酒,被林晃改成了白兰地。


    同样,还因为是邵明曜。


    邵明曜抬腕,把一块裹着酒浆的蛋糕送入口中。


    林晃抬了下眸,“好吃么。”


    邵明曜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沉默地一点头。


    “那喜欢么。”林晃又轻问。


    邵明曜没回答,挽起衬衫袖子,用叉子切断蛋糕,卷着巧克力酒浆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他吃得利落优雅,林晃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片刻,邵明曜侧过腕子,将最后的奶油一刮,干干净净地抿入口中。


    已经半醉的秦之烨忽然抬起头,“我怎么闻到一股酒心巧克力味?”


    鼻子好灵。


    林晃说,“蛋糕是酒心的。”


    话音一落,四周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刚还趴着的两人全坐直了,像两个鬼一样瞪着林晃。


    林晃默了默,“怎么了?”


    秦之烨腾地一下站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我爸找我。”


    他说着就踉跄地要走,才踩了两步,又一屁股歪回沙发里。


    俞白把他拎起来,“我也有个作业要交,和他一起撤了。”


    邵明曜注视着两个铁哥们慌张的背影,一声不吭,像是在思考些别的。


    林晃正纳闷,手机震动了一下。


    【秦枝叶:你真勇啊,还敢做酒心。你该不会不知道,邵明曜碰不得酒吧?】


    ?


    林晃打字回复:我问过他,说酒量不错,只是自律少碰。


    【秦枝叶:放屁,那都是些用烂的谎言。他压根不能喝,沾上就醉,醉了之后逮谁赖上谁,要星星要月亮,全他妈是无理要求!】


    林晃:“……”


    再一抬眸,邵明曜还是不吭声。


    他就像压根没意识到两个好朋友已经走了一样,还坐在沙发里,黑衣黑裤包裹着修长的身体,姿势比之前放松了些,双腿叉开,黑眸垂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林晃试探着叫他,“邵明曜?”


    过了足有十来秒,邵明曜搭在膝上的手才轻轻动了一下。


    或许是酒精作用,他的举手投足都像开了慢动作。他抬眸朝林晃看过来,那双眸比平日更幽深,眸光略一动,林晃心跳像漏了一拍。


    林晃顿了顿,“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邵明曜不动不语,眸色渐暗。许久,喉结轻轻滚动一下,发出一个喑哑的“嗯”字。


    “林晃。”他说。


    林晃松了口气,“我们回去……”


    “你过来。”


    不容抗拒的口吻。


    明明本就相隔不过半米,林晃却蓦地颤栗了一瞬,如临危机。


    他僵了两秒没动,邵明曜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狼在洞察猎物。片刻后,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划过,轻捻起那枚纤薄的蝴蝶巧克力。


    邵明曜嘴唇很红,他把巧克力放在两唇之间,上下唇瓣轻轻一抿。


    蝴蝶在唇间折断,破裂声清脆而危险。


    包厢里昏暗幽静,只有屏幕透出的光在二人脸上明明灭灭地游走。


    巧克力片被牙齿缓慢切断磨碎的声音就像贴在林晃的耳朵边,一寸一寸地往里钻。


    许久,邵明曜咽下巧克力,身子一抬一落,往前坐了寸许。


    大手忽然捏住林晃下颌,把他的头抬起来,拇指来到蝴蝶刺青旁,重重按下去,又轻柔地揉捻。


    “真薄。”邵明曜失神般地看着那些蝴蝶,“一搓就红。”


    那只手缓慢加力,林晃被捏着的下巴和纹身处传来一波一波的痛感。


    “为什么做蝴蝶插件。”邵明曜问,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平日不明显的磁性,“还比着自己的刺青做。”


    拇指又来到蝴蝶上,最上面的那只,用力按下去。


    邵明曜顿了顿,喉结在修长的颈上短促地滑动,他低声问:“是知道我很喜欢它吗?”


    林晃被抬着下巴,神情却很淡。


    他与邵明曜对视良久,垂下眼,视线落在捏着他的那只手上。


    “因为你总偷偷看它,邵明曜。”


    作者有话说:


    【注】邵明曜文里此时是18周岁生日。因为教育被打乱了五年,可能比一部分同年级的人大一岁。


    ****


    【小剧场-38】


    呆蛋不小心给明蛋吃了一把菌子。


    然后才知道它好像致幻。


    明蛋深沉地坐在它旁边不动。


    呆蛋怕它死了,戳了一下。


    明蛋不动。


    再戳一下。


    还是不动。


    再……


    别戳了。明蛋沙哑地说,好多个呆蛋。


    它把脸埋进手心:戳一下多一个,我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