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回到别墅时，双胞胎已经睡醒了。他留下的咒灵正在陪着双胞胎玩。


    “夏油大人！”看到他回来，双胞胎跑过来迎接他。


    “夏油大人，您受伤了？”美美子看到夏油杰额头的伤，踮起脚试探着向夏油杰的额头伸出手。


    夏油杰看到她的动作，便配合的蹲下身来。美美子轻轻地碰了碰，问夏油杰：“疼不疼？”


    “已经不疼了，谢谢你，美美子。”夏油杰回答说。


    “是因为那个家伙吗？”菜菜子问。


    “嗯，我们刚才吵架了。”夏油杰回答道。


    “你们和好了吗？”菜菜子又问道。


    “嗯，我们已经和好了。”夏油杰抬起手揉了揉菜菜子的头。


    “我讨厌他。”美美子说，“他让夏油大人受伤了。”


    “他也受伤了。”夏油杰笑着又摸了摸美美子的头。


    “我也讨厌他。”菜菜子说，“他和我们，和夏油大人都不一样。”


    “他是怪物吗？”菜菜子问。


    菜菜子太过年幼，还不明白五条悟带给她的感觉是什么——这种近乎天敌压制的感觉，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


    小女孩只是知道，村里的人害怕她们。她们被认为是「异常」的，因为她们和村里人「不一样」，因为村里人认为她们「有能力」带来不幸。


    排除异端是刻在人类dna里的记忆。早在远古时期，「异常」意味着危险，「异端」意味着不可控。人类繁衍至今，迅速辨别排除「异常」已成为本能。


    不同于远古时期的艰难求生，现代社会人类发现「异常」弱小于自己时，便会发生孤立、打压、霸凌。若判断对方强大于自己时，便会给对方打上「异端」的标签，并迅速抱团意图将「不可控」变为「可控」。


    排除「异常」是人类自保的本能。


    菜菜子畏惧五条悟，这是不同于面对村里人恶意的恐惧。这种近乎本能地畏惧，使得菜菜子确信对方和自己不是同一个物种。


    村里人害怕她们，认为她们「不是人类」，是「怪物」。


    菜菜子畏惧五条悟，认为五条悟和她们「不一样」。那么五条悟会不会也是「怪物」？


    一个不同于她们的「怪物」。


    “他不是怪物。”夏油杰站起身领着双胞胎向屋内走去，“他只是一不小心变得比较强大。”


    “夏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美美子问。


    “没有人愿意成为怪物，也没有人愿意被当成怪物。”夏油杰把双胞胎带到餐桌前，给她们每人倒了一杯牛奶，“就像你们不喜欢被别人叫「怪物」一样。”


    “他比一般的人强大很多。”夏油杰坐在对面，看着双胞胎喝牛奶。他尽量用双胞胎听得懂的话说：“这种力量就像一颗炸弹，害怕他的人担心这颗炸弹会把自己的生命、权势、财产都炸飞。你们会害怕他，也是因为觉得他像一颗随时会炸伤你们的炸弹。但是他并不是一颗炸弹，他和我们一样，只是比我们强大。”


    看着双胞胎似懂非懂的神情，夏油杰又说：“他不会伤害你们。面对他会感到害怕很正常，等到你们足够强大就会理解了。”


    夏油杰出身于普通人家，在进入咒术高专之前，一切都是靠自己摸索。


    早年的经历让他明白，大部分人不愿意去了解被他们认定为「异常」的家伙——即使这个人是身边的家人。


    幼年的夏油杰相当聪慧。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能看到咒灵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周围的人都看不见。夏油杰知道大人不喜欢「不正常」，尤其是自己孩子的「不正常」。


    年幼的夏油杰一边与身边出现的咒灵周旋，一边揣测周围人的想法。他不知道周围人能对他的「不正常」接受到哪一步。


    那是一个阴天，大雨似乎随时都能倾盆而下。夏油杰为了躲避追赶他的低级咒灵，躲在了一户人家门前的绿化带里。


    这只咒灵视力不大好，找不到他就在附近徘徊。夏油杰想像往常一样躲到咒灵自己离开。


    年幼的夏油杰屏住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静地等待咒灵离去。


    咒灵原地转了几圈，却朝着对面一户人家飘去。那家传出来一阵争吵声。


    咒灵是被声音吸引过去的。


    一个大概是高中女孩的声音哭叫道：“我没有骗人！它们真的在那里！家里真的有很多！”


    随即是一个妇女的哀求声：“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家里什么都没有！这是幻觉！幻觉！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吃药！”


    女孩辩解道：“我没有发疯！我真的能看见！它们一直都在！”


    妇女的声音顿时变得尖利起来：“你总是这个样子！你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吗！你知道邻居都是怎么看待我们家吗！”


    女孩喊到：“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假装看不见就不存在了吗！我已经努力过了！但是它们就在那里！”


    啪的一声，女孩一下消音了。


    似乎是父亲的声音喝到：“父母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父母的养育恩情吗？你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正常吗？不要总是给父母添麻烦！”


    刚才是父亲扇了女儿一巴掌。


    一时间只剩下女孩断断续续地呜咽声。


    父亲缓和了语气说：“马上会有医院的人过来，再接受一段时间治疗会对你有好处。”


    女孩的哭声一下子凄厉起来：“不要！我不要去！爸爸！妈妈！求求你们！我会死的！求求你们！我不要去！我会好好吃药！我每天都会吃药！”


    母亲不为所动：“上次的治疗效果很好，这次治疗结束后你就会变成正常人。”


    女孩哭的更凄厉了，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啪啪声：“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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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骗人了！我什么都看不见！是幻觉！是幻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骗人了！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把我送到那个地方！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不停地抽打自己耳光，试图通过自残得到父母的原谅。


    女孩的挣扎毫无作用。


    在女孩的哭喊声中，有一辆医疗机构的车子停在了这家人的门口。


    从车上下来两个强壮的工作人员，为首的一个按了按门铃。不一会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侧身让出门口。两个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女孩的声音变得更加的尖锐，似乎要将阴沉沉的天空划破。女孩刚开始还在不停地乞求，随即发出了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个咒灵大概有颗八卦的心，它凑到门口，可能是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久两个工作人员拖着还在不断挣扎地女孩出来了，那个女孩被毛巾堵住了嘴，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被拖出来的女孩与凑在门口的咒灵打了个照面。


    女孩突然不动了。她睁大眼睛，嘴里发出一连串急促的音节，随即挣扎的更加厉害——两个强壮的护工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她。


    从车上跑下来一个身形小巧的护士，她手里拿着一只针筒，熟练的扎在女孩手臂上。


    女孩很快就不再挣扎了。


    父亲与来到门口的母亲说了几句话，坐上医疗车一起走了。


    站在门口的母亲满面泪痕，一脸解脱。


    周围的邻居对这样大的动静见怪不怪，谁都知道这家人有一个「不正常」的女儿。


    夏油杰知道，那个女孩能看到咒灵。


    夏油杰知道，那个女孩在门口说的是：“看啊！它就在那里！”


    现在看来，女孩应该是一个能看到咒灵的倒霉普通人。


    母亲如释重负的脸让年幼的夏油杰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一种难言的不适感顶着他的胃，让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夏油杰长大后才逐渐明白这种不适感是什么——这是直面同类相残时的不适感。


    女孩被拖出来时一脸绝望，涕泪横流，塞着毛巾的嘴被迫张大到极限。大概已经很久没有安稳睡过觉，硕大青紫的眼袋挂在眼睛下方，眼球布满血丝，几乎看不到眼白。


    这是一张不怎么好看，甚至称得上丑陋的脸。


    年幼的夏油杰却深深地记住了。


    即使已经进入咒术高专学习，夏油杰也能清晰的回忆起这张脸，她的嘴角有一颗痣，在酒窝的位置。


    雷声炸响。


    天空终于被划破了。


    大雨倾盆而下。


    那只咒灵似乎被雷声吓呆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体内升腾起的陌生本能促使夏油杰朝着咒灵的方向伸出手——刻在夏油杰身体里的术式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