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助监督是个瘦弱的男人，一身简单西装，眼下有一片黑眼圈。


    记下九十九的报告，他大气也不敢喘，就想离开。


    “等等，你先送她回家。”九十九由基随和，但是不容置疑，十分自然的命令语气，


    御缘千水凝固了呼吸，看向她。


    ……千水的职业目标是辅助监督，听到这样的话，有一瞬间心脏抽痛。


    弱肉强食是咒术界的代名词，强大的术师地位在弱小的辅助监督之上，是所有人默认的规则。


    他就是那个强大的术师，所以也会看不起不思进取的自己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御缘就屈辱得无言以对。


    “收到，一路小心。”辅助监督没有说什么，他事先已经知道九十九的出行方式，除了多加了一个麻烦外，他还挺感谢特级的高效率的。


    善后的事情也已经联系到了专业团队，至于他已经没有该做的了。


    比想象中的下班时间还要早一点。


    “请上车。”他自己先上了驾驶位，摇下车窗看着御缘千水，“小姐。”


    “……请稍等我一会儿。”


    御缘千水对他弯了一下腰，深吸了一口气，脱下外衣朝九十九走去，“夜里风凉，注意身体。”


    “好， ”九十九由基接过外套，一手曲起，另一只手带起衣袖牵起御缘的指尖，隔着布料落下一吻，“有缘见。”


    隔着皮质的衣服，她唇部的温度热烈地传来，御缘千水瑟缩地抽起手，背到身后。


    “由基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她目光单纯，只是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是说过了吗？”九十九笑吟吟，“和你一样。”


    和你一样的类型，还是和你喜欢一样的类型。


    完全是两种概念。


    御缘千水不相信地皱起眉，有没有撒谎是从双眼里就能看出的简单情绪。


    这两种都不是她的真心。


    “下次见面，你会换一种回答吗？”御缘千水在正式告别时，突然问。


    “你猜？”九十耸了下肩膀：“还好现在不方便拉勾。”她勾起唇，随口一说：“来我的梦里问问看吧？”


    “好。”御缘千水的表情过分认真，九十九失笑：“总之，晚安好梦。”


    最后告完别，御缘千水才上了辅助监督的副驾驶。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她礼貌性的说，“叫我御缘就行。”


    “嗯，十束多多良，叫我十束吧。”对方应下，尾音上扬。


    和刚刚在面对九十九时不同，可能是因为御缘年龄小且平和的缘故，现在的他已经松懈下来。


    他的声音和那头亚麻发色一样，给人以抚平一切的力量感。


    “十束先生，辅助监督的工作会很累吗？”御缘千水问，但其实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他是京都的辅助者，看上去也就二十不过，既然千水从没见过他，那就说明他应该中途放弃了这份职业。


    “累吗？”他在口中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字符，轻松地说：“除了不是人能承受的，其他也还好吧？”


    满脸笑意的说出了恐怖的话。


    “……辛苦了。”御缘感觉自己的安慰毫无作用，但无可奈何。


    “哈哈，我会注意的，御缘小妹妹你要特别注意那群人模狗样的术师哦，等你工作了就懂了。”


    他自然而然将御缘当做了学生术师，并且给她戴上了一层后辈滤镜。


    “好的，我也会注意的。”御缘千水表面上懵懂，内心深感前途无望。


    她之前虽说是想当辅助监督，但乐岩寺嘉伸作为她的班主任，有且只有她一位应届学生，起初是将她往术师培养的。


    正因体验过术师高强度的工作，她才更加坚信了要当正式监督的想法。


    术师，也不是人能当的。


    “跟我讲讲准特级「弃婴」怎么样？”十束多多良十分健谈，对研究战斗似乎情有独钟。


    但他的问话风格并不讨人厌。


    “长相很猎奇。”御缘撑着下巴，“很强，咒灵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强。”


    “啊……那一定很厉害吧，特级九十九。”十束向往地说，“跟她共事还挺好的，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位会放帐的年轻术师。”


    “虽说这荒郊野岭的应该不会被非术师看见，但是放完帐后清理场地也方便。”


    “辅助监督最痛苦的工作内容应该就是善后了吧。”


    他自顾自说了很多，御缘安静听着：“十束先生，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想做什么？”


    “好问题。”他停住话音，嘴中很快给了结果：“想和朋友呆在一起。”


    “朋友朋友，是我不可多得的宝物。”说出这句话的十束先生眼睛眯起，眉毛弯弯。


    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的颜色。


    或许是他那头发色和竹马太过相似，御缘微微一愣。


    “啊，对了御缘，你是第一次工作吧？记得要给自己净化一下，不然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净化”就是指沐浴。


    御缘当然记得这种事，但还是多谢他的提醒：“我会的。”


    “十束先生，我能冒昧地问一句，请问你在哪个学校毕业的？”他口音既有关东腔也有关西腔，听起来很特别。


    “京都高专，现在毕业一年了。”他似乎不太愿意多讲，反问，“你呢？”


    “我也是，停在这里就好了，我家就在前面。“


    车缓缓停下，御缘拉开车门，对他微微一笑：


    ”今天多谢你了，学长。”


    她之前好像确实……太过专注自己，从而忽视了周围的很多人。


    见到这样的表情，十束多多良一顿，才同样回以一笑，朝她挥挥手：“不用谢，希望你开工的时候我还能担任你的辅助监督。”


    “晚安，御缘妹妹。”他笑眯了眼，称呼一下变得亲近。


    是一种大哥哥看小妹妹的目光，和大多数男性不一样的单纯情绪，反而让御缘千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御缘有些无措，只能对他点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开了。


    刚接近自家大门，掏出钥匙时，一只小鸟从二楼阳台上飞下来，落在家门口的小树上：


    “妈妈，你跑什么？”


    五元挠了挠身体，它虽然问着，但不在意，它在意的是：“妈，你都考完试了，什么时候去找爸爸呀，我饿……”


    “别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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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让我去找他，还不如劝我去谈恋爱呢。”御缘走过去将它抱入了怀里，带进房子，“妈妈爸爸，我回来了！”


    “千水，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客厅里坐着御缘弘介，见到女儿赶紧迎了上来，“累不累？饿了没？”


    “哈哈，我跟一个前辈去长见识了。”御缘千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我不饿，洗完澡我就去睡觉。”


    “妈妈在睡觉吗？”她问。


    “对，她明天要早起出差，我也是，我俩应该过几天才会回来吧。”


    御缘弘介脸色平常，这句话他已经说过许多次，最初的愧疚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眼里，千水也应该早就习惯了。


    “好，晚安爸爸。”御缘千水脚步一顿，走进自己房间。


    五元不明所以地跟上前，在黑灯之前进入了御缘的房间。


    门被不重不轻地合上。


    “妈妈妈妈，我给你准备好了衣服。”五元落在书桌上，旁边是叠好的睡衣裤和贴身衣物。


    它不知道为什么千水突然心情消极，只庆幸自己今天很乖，妈妈就不会迁怒它了。


    “谢谢，”御缘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五元，你今天洗澡没？”


    “洗了洗了，虽然差点被妈妈的妈妈发现，不过我蒙混过去了哦。”五元乐呼呼地蹭了蹭御缘的手，“我聪明嘛？”


    “嗯，你怎么蒙混的？”御缘拿起衣服，有些好奇。


    “因为妈妈的妈妈也笨笨的，还以为是她自己没有关蓬头，地上的泡沫也认为是肥皂掉了的关系。”


    “不许说我妈，那才是正常人。”御缘敲了敲它的头，“下次等我回来帮你洗澡吧，五元？”


    “好呀，妈妈辛苦了。”它很高兴被人伺候，听到这句话尾音都扬了起来，飞到御缘面前，贴贴脸颊，


    “妈妈我好喜欢你呀……等等，你身上怎么有其他咒灵的味道？好讨厌。”


    它的表情一下很严肃，让御缘突然也心虚起来，感觉像被抓包似的：“咳、我这就去洗。”


    她只当是那只咒灵的气味太猛烈，让自己沾上了气息。千水洗得很认真，浑身都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确认自己没有其他诡异的味道后，这才出了浴室。


    过了很久才出来，五元已经躺在被子里了。


    千水窝了进去，五元立马贴上来，迷迷糊糊地蹭了蹭颈窝。


    “妈妈……有好奇怪的味道……”


    它梦呓地说。


    ——


    五元昨晚睡得不太安稳，所以今天起得很迟，它起来的时候千水还在被子里，只有金色的发尾在外面。


    它很喜欢跟妈妈一起睡觉，每次醒来都是香香的，被幸福环绕的触感。


    ……除了今天。空气苦苦的，闻起来不太美好。


    “妈妈？”它试探地扯了扯被子，“你怎么了？”


    “唔……别吵。”御缘翻了个身，差点将它创飞，又在下一刻被一双小手抓住，清脆的童声响起，“我在睡觉呢。”


    御缘坐了起来，和睁大双眼的五元四目相对。


    “嗯……”小女孩蓬松的金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有些疲惫：


    “怎么了？”


    “为什么这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