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祁洛旸轻笑了一声，笑完，又用袖子掩着咳嗽了两声。


    放下手，祁洛旸拿起桌上的茶杯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道：“玉公子何必明知故问？我寻的人与玉夫人的容貌十成十的相似，但行为举止却有些差异，况且……”


    祁洛旸顿了顿，又看了看亓鸯，“看玉夫人的神情，今日应当是第一次见到我。若是玉夫人真是我寻的人，就是再好的演技，也演不出这样从容来。”


    亓鸯觉得自己可半点不从容，毕竟坐在对面的不是旁人，可是皇亲贵胄。


    虽然她在珺璟山庄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但江湖中人总归不拘小节一些，远比不上皇室讲究尊卑有序。


    但祁洛旸这么说，倒教亓鸯好奇起这位顶着她容貌的人对祁洛旸做了什么。


    亓鸯虽然好奇，但并不敢问出口，好在玉珩没这么多顾虑，替亓鸯问出了口。


    “是么。不知这位与我夫人容貌奇似之人对殿下做了什么，才让殿下如此惦念？”


    祁洛旸的眼帘慢慢掀起来，回答玉珩道：“她意欲行刺我。”


    亓鸯心里一咯噔，她还真是好事不灵坏事灵，方才还同玉珩打趣说这南疆人保不准是借着她的容貌行刺六皇子。


    结果还真被她说中了。


    “既然殿下如今还好端端的坐在我跟前，这歹人看来是失手了。”


    玉珩神色平静到近乎冷淡，像是被指控刺杀皇子的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


    祁洛旸却微微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数月前我遇到了一位对南疆蛊毒之术略同一二的游医，他说我被人下了蛊毒，且这蛊无法可治，又只有一个作用，即蛊死人死。”


    亓鸯听到蛊毒甚至都不觉得意外。


    毕竟弄出这种易容术的就是南疆人，而南疆人都能把蛊毒下到玉珩身上，下到祁洛旸身上也不奇怪了。


    但祁洛旸的话还没说完，“游医还说，我体内的是个子蛊，与母蛊命运相连，若是母蛊死亡，子蛊也会死，而我也必死。”


    亓鸯愕然，所以祁洛旸找这个顶着她的容貌下毒的人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找出母蛊？


    但这茫茫人海，要找到与这只子蛊相对应的母蛊，就同海底捞针一般……难么？


    要说蛊毒，好像她体内就有一只。


    而且给祁洛旸下蛊之人还特地顶着她的容貌，简直就是在明着告诉她，她身上的蛊毒与祁洛旸身上的蛊毒或许有关。


    但这下蛊之人又是怎么知道玉珩身上中了蛊，这蛊又会被转移到她身上来的。


    亓鸯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朝堂与江湖如今都被搅和的乱成一团，她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丫鬟，偏偏被挤在风波中心操这份闲心。


    “是么。”玉珩听到祁洛旸的话，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像是在听祁洛旸列数昨日吃了些什么一样淡定。


    “但兹事体大，殿下若是只听信一个游医之言，岂不是被人诓骗了都不知道？”


    亓鸯听的心里发颤，能当面说当朝皇子被人骗了的人，恐怕也就玉珩了。


    祁洛旸也不生气，反而颇为赞同的颔首道：“我也正有此顾虑，是以今日不请自来。”


    他顿了顿，温声道：“听闻岐天老人于蛊毒之术颇有心得，但岐天老人行踪难觅，而公子与岐天老人交好，我此番来，是想问问公子是否能从中引荐？”


    亓鸯和玉珩下山时，还见到岐天老人留在珺璟山庄，他们刚出门没几日，又是偷偷出来的，岐天老人现下应当还在山庄替他们打掩护。


    但这事亓鸯做不来主，只能悄悄转过头看向玉珩，看他怎么回答。


    玉珩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才说：“此事不难，但岐天老人只是与我交好，而非我的下属，我为殿下修书一封，可岐天见或不见，并非我能左右的。”


    “自然。”祁洛旸淡声道，“玉公子能为我引荐，已是感激不尽。”


    事情谈完，玉珩就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殿下可还有其他事？”


    祁洛旸也不在意玉珩的态度，“并无。这几日我借住在县令府上，若是公子收到岐天老人的回信，还望即使知会我。”


    “当然。”玉珩先站起身抬起手，摆出一个标准的送客手势。


    祁洛旸咳嗽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对玉珩微微颔首后，侧眸看了看亓鸯，也微微点了点头。


    亓鸯连忙行礼道：“恭送殿下。”


    祁洛旸转身离开房间之后，亓鸯才算松了口气。


    “这么紧张？”玉珩扣着亓鸯的手腕，拉着她重新坐下。


    “毕竟是皇子。”亓鸯轻声说，“我又不像公子武功盖世，可以谁的情面都不给。”


    玉珩像是被亓鸯拙劣的奉承给取悦了，神色稍缓，扣着亓鸯的手摩梭到她的手心。


    “之前说要教你些什么，但这一路舟车劳顿，腾不出空来，现下既然要等岐天的回信，少说三五日，也正好得空教教你。”


    亓鸯本来以为玉珩只是说着玩的，没成想玉珩一直挂念着，倒教亓鸯不好意思拒绝了。


    “先学琴，如何？”


    亓鸯试着想了想自己抚琴的画面，实在想不出来，但却想到了先前在珺璟山庄时玉珩抚琴的场景，不由心动了。


    “好。”亓鸯点头，“那就劳烦公子了。”


    玉珩也不强求亓鸯喊他师父，他对这类称呼素来无感，除非是在床榻之上。


    玉珩的手从亓鸯的指尖又往下摩梭，划过手心落到手腕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把着她的脉。


    虽然玉珩以剑出名，但医术也略通。


    这还得亏了他身中蛊毒之后没法动用内力练剑，一直和岐天老人云游寻药，闲来无事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玉珩把脉把不出深奥的东西，只知道亓鸯的身体不错，内火有些旺，应当是受蛊毒影响。


    亓鸯也感觉到玉珩在给她把脉，虽然她对玉珩的医术存疑，但还是在玉珩松开手时好奇的问：“公子可有把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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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玉珩原想说她身体安康，话到口边顿了顿，改口道：“内火积郁。”


    亓鸯听不懂，但估摸着是说她身体里火气大的意思。


    再想到她最近容易口干发汗，或许就是这个什么内火的原因。


    亓鸯追问道：“可有医治的法子？”


    玉珩这下却卖起了关子，捏着亓鸯的手腕像是把玩珍宝一样漫不经心的盘完，却不回答她的问题。


    “公子……”亓鸯觉得玉珩又在拿她寻开心了，不大想配合的要把手从玉珩手里救回来，玉珩却扣紧了手，垂眸看她。


    “自从下了山，你好似不大乐意与我亲近了。”玉珩的语气很淡，说的话却跟亓鸯在话本子里看到的怨妇说的话一般。


    亓鸯头皮发麻，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还以为我现在与公子才更亲近了，以前我与公子才是主仆有别。”


    玉珩的目光落在亓鸯身上，不声不响的看着她，直看得她后背发汗，脸颊也烫了起来。


    看来她真的得抓个药方去去内火了，不然她早晚有一点把自己给蒸熟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玉珩的声音同他的呼吸一起慢慢压下来，“更何况我从不认为你是我的仆从。”


    亓鸯僵在远处一动不敢动，但在玉珩的温度轻轻碰到她的唇时，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玉珩一顿，刚往后退开一些，房门就被推开了。


    亓鸯屏着的气总算松下来，转过头看到贺雪青带着促狭的笑站在门口，不由的低下头拿手背贴了贴脸颊。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贺雪青明知故问，问完了直接踏进了门。


    玉珩的神色很冷，却也没有拦他，毕竟他要是不想让贺雪青进门，贺雪青连这扇门都推不开。


    贺雪青往刚才祁洛旸坐的位置上一坐，看到桌上摆着的一杯茶水，挑了挑眉说：“六皇子和你们谈了些什么？”


    玉珩冷漠的反问：“你不是去叫早膳的？”


    贺雪青一噎，他刚下楼，正巧遇上踏进客栈门的六皇子，请完安，看到六皇子径直往楼上去找玉珩和亓鸯，他哪里还有心思叫早膳。


    “一会儿出门吃吧，我瞧着客栈里的早膳不得行。”贺雪青煞有介事的说完，又看向亓鸯，“方才弟妹也见到了六皇子？”


    亓鸯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来，她硬着头皮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向玉珩。


    但贺雪青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看他作甚？六皇子没同你说什么吗？”


    “说了。”玉珩总算开了金口，“他说有人假扮亓鸯给他下了蛊毒，还是子母蛊，他中的是子蛊，寻人是为了找母蛊。”


    贺雪青和亓鸯都愣了。


    亓鸯虽然看出玉珩同贺雪青关系非同一般，但这么大剌剌的将一国皇子的秘辛说出去，也不知道玉珩是真的信得过贺雪青，还是根本不把祁洛旸当回事。


    不过贺雪青听到这样的秘辛倒是反应极快，“他既然已经知道是蛊毒，应该也在找岐天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