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忠孝
作品:《风雪满关山》 “咚—”的一声,里面安静了下来。只听贺礼喊道:“来人!将贺副将抬下去严加看管!”
曲萧和见几名士兵七手八脚地将晕过去的贺禧抬了出来,贺礼掀开帘子出来,与曲萧和四目相对,又尴尬地退回到了帐中。
曲萧和跟了进去,安慰道:“我听说了贺侯爷的事……请节哀。”
贺礼尴尬地笑了笑,“贺禧不懂事,让曲将军见笑了,”贺礼招呼曲萧和坐下,又斟了壶茶,“这些日子,我是真把曲将军当成兄弟了,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家族中的每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每个人却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就像百足之虫每只脚都往不同的地方去,可每只脚却都不可能离开身体,离开了就是一个死。我是真羡慕曲将军,曲家虽是寒门,但满门忠烈,所有人都只有为国尽忠这一个追求。我自小养在祖母身边,祖母教我识文断字,教我做人的道理,可有时候我却看不明白他们的做法,我感觉自己很割裂,我想做一个好将军,可是我又不得不考虑贺家……萧和,你知道吗,”贺礼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德益郡被屠城后,我夜夜都能梦见血流成河的惨状,他们向我追魂索命,质问我。说句不孝的话,如今父亲死了,我倒是感觉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为了父亲做的事担惊受怕了……萧和,你能理解我吗,你知道我不是不孝顺父亲啊……”
曲萧和拍了拍贺礼的肩膀,安慰道:“我理解你,从前你在忠和孝之间摇摆不定,可你现在承袭了爵位,你就是贺家之主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将功补过,带着贺家走上正途的。”
“我…我怕我做不好,我怕我会走上父亲的路……”
“不会的!你要振作起来,才能证明给别人看!鄂宁郡久攻不下,明日还是一场恶战,不要想太多,先打好眼前这一仗再说!”
贺礼抹了把眼泪看向曲萧和:“好!明日定攻下鄂宁郡!”
冲锋的鼓点越来越密,曲萧和也在一次次搏杀中逐渐与原本的那个自己分割开来。他麻木地杀着齐兵,也麻木地看着身边的兄弟倒下,麻木地折断身上的箭杆。贺礼在忠和孝之间痛苦不堪,他又何尝不是在忠和义之间痛苦挣扎。
平日里他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在战场上却让敌人闻风丧胆,人人都道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他心里的满目疮痍,只能在无数的深夜里一个人寂静疗伤。
大齐军守城之力充足,箭鸣声如鹰隼击于长空,刺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不好!是油!”
曲萧和抬头望鄂宁郡的城墙是上看去,几千只葫芦普天盖地地砸了下来。葫芦砸在地上裂开,地上瞬间流了一层油。
“萧和小心!”贺礼大喊一声,扑过去抱住了曲萧和,一颗葫芦正正好好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城墙之上,守卫将一支包了油布点燃的火箭拉满了弓。火箭一落地,火苗顺着地上的油瞬间连成了一片,也瞬间爬上了贺礼的身上。
“贺礼,快脱衣服!”曲萧和说着也脱下了自己的披风,想把贺礼身上的火扑灭。可贺礼的身上全是油,来不及反应就变成了一个火球,走了两步就倒在了地上。
曲萧和将自己的披风盖在贺礼身上,可周围的火势太大,那披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很快就化成了灰烬。
庞靛拦腰抱住曲萧和,喊道:“将军,快撤!再不走咱们都走不了了!”
“不!”曲萧和看着大火里贺礼安安静静的躯体,被庞靛推上了马。
大齐一路追击,曲萧和带着剩余的部众连夜退守阳庭。路上,庞靛来报,说:“将军,去收拾战场的兄弟回来了,说…说大火之后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他们实在是找不到贺将军,好些具尸体都粘在了一块,军牌也散落了一地,他们在南风界南边找了块空地,一起将他们安葬了。”
曲萧和坐在马上,回头看了看身后蜿蜒数里破败的部众,心里一阵自责。他想起了那年在皇陵曲蓼严对他说的话,说他若是不忠不义,将来替他受过的就是万千的将士和无辜的百姓。可是如今,他忠于顺帝忠于南风,在战场上爱兵如子,他做到了忠义二字,为何还是有这么多受苦受难的将士和百姓。
“庞靛,百草堂的药品到阳庭郡了吗?”
庞靛低下了头,说:“将军,咱们的两车药又被劫了。”
“什么?”曲萧和瞪大了眼睛问道:“那送去大齐的药呢?也被劫了吗?为何山匪敢劫百草堂的药,为何又只劫我南风的药!”
“将军息怒,如今是百草堂的叶少主负责这事,他说百草堂处于中立之地,不便与任何一方交往过密,每次将草药交到咱们的人手中就再也不管了。那些山匪就等在一旁,待咱们的人一接手就抢,百草堂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也不插手……将军,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雪鸢公主啊?”
“不必了。鸢儿她在宫中,怎么能管得了百草堂的事。都不许多嘴。”
庞靛应道:“是,将军。那咱们是否要禀告陛下,咱们的药材已经不多了。”
曲萧和在心里筹划着,他担心此事告诉顺帝后,顺帝与百草堂产生隔阂,风雪鸢在宫里的处境艰难;又担心不告诉顺帝,阳庭的将士们缺少救命的药。左右为难见,他下定了决心,无论顺帝是否再下令进攻,他都不会再听了,只守着阳庭,先让兄弟们好好休整。
“庞靛,回到阳庭后,你还是去盛德医馆,让掌柜的想想办法。上次押送赵陵一事办的一丝风声都没走漏,我猜盛德医馆是叶堂主的线人,不受叶广白的辖制,用我的钱,先买一批药应急。咱们现在手里的药,都先紧着受伤严重的兄弟用。”
庞靛看着曲萧和身上还插着好几支断了的箭杆,皱着眉头担忧地说:“将军,你的伤……”
“无妨,现在耽搁不得,等驻扎下来再处理吧。”
大军在阳庭郡外驻扎了下来,曲萧和这才得空脱下盔甲,忍着血肉与衣衫黏合在一起的疼痛,扯下了贴身的素衣。
庞靛走进帐来,看曲萧和血淋淋的一身,说:“将军,几个医官都还在外面忙着,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
“没事,你去问医官要写麻沸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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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支箭我自己就能拔出来。”
“将军,麻沸散…都用完了,老丁他们从最近的庄上买了几坛酒来,我给您拿点来。”
庞靛还没迈开步子,就被曲萧和叫住了:“算了,酒留给重伤的兄弟喝吧。你出去吧。”
“将军……”
“出去!”
曲萧和从自己的素衣上扯下一块布来用牙咬住,右手拿着匕首,将左肩和右腰上的几支箭头处割开,把箭取了出来。
曲萧和忍着痛把伤口包扎好,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待庞靛发现时,已过了好几个时辰。庞靛想把曲萧和扶起来,却发现曲萧和浑身都烧得滚烫。
庞靛将曲萧和扛到了床上,连忙请来了医官。医官把了脉摇了摇头,说:“这高烧是伤口发炎导致的,可是咱们已经没有了消炎的药材了啊。老夫先给将军施针吧,剩下的就只能靠将军自己硬扛了。”
庞靛守在曲萧和床边,待医官施完针后,拿凉水一遍遍地给曲萧和擦拭身体。擦了几遍之后在曲萧和床前哭了起来。
曲萧和只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他看见整个南风都陷入了战火之中,看见风雪鸢迎着战火,一身嫁衣。
他拼命地想伸手抓住风雪鸢,可他的身子太轻了,怎么也抓不住,只能任凭着一阵风将自己吹走,眼睁睁地看着风雪鸢踏入了大齐的国土。
忽然,耳边一阵哭泣声,将他从梦境中吵了起来。曲萧和微微睁开眼睛,自己的身上和头上,都盖着刚被凉水浸过拧干的衣服,庞靛趴在床沿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曲萧和伸手拍了一下庞靛的头,庞靛也已经累得迷迷糊糊的,嘴里念着:“夫人,您打我吧骂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公子……”随后庞靛拿起曲萧和的手,往自己头上又打了几下,扯得曲萧和肩膀上的伤更痛了。
“唉……庞靛!”
庞靛猛地一抬头,看到曲萧和醒了,又扑在曲萧和身上哭了一通。
“将军,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啊,我就不该让您一个人在帐中拔箭……”
曲萧和活动了一下手和脚,都有知觉,安慰庞靛说:“我还好,你是怎么发现我晕倒的?”
庞靛愣在了原地,回想起来,“哦将军,我是想来跟您禀告,咱们撤退的时候,贺禧…趁乱逃跑了。我一进来,就发现您躺在了地上。”
曲萧和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可见多亏了贺禧逃走,不然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也发现不了。”
“还请将军赎罪,属下以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将军!”
曲萧和摆了摆手:“贺禧逃跑之事,需要禀告陛下,你去拟一份军报来吧。”
“是。”
“等等,贺禧逃跑,陛下难免会大怒,牵连贺家。你去拿纸笔来,我亲自将贺礼的事情也一并呈报给陛下。”
庞靛叹道:“将军,您还是想为贺家说话?”
“贺华亭已死,贺礼为了救我也葬身火海,贺禧被抓到也是死罪难逃,何必还要赔上贺家妇孺几百条无辜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