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萧瑾说北境“冬季漫长”，莫林知还并未有什么概念。直到2月过去，雪还未化，这王府的主人也始终不见踪影，那一天，她看着屋檐悬挂的冰棱，蓦地就懂了那句“冬季漫长”究竟有多长。


    大概就是，当这层层的雪都压不住人的惦念，只能无奈融化时，这春季，才终于姗姗来迟吧。


    这一日，陪萧太妃用过早膳后，莫林知启程去了见闻。


    元宵一结束，见闻就开始了值班制，直到一周前，才彻底结束了“冬令时”作息，开始正常上工。齐铭他们花了一周的时间让内部人员进入日常状态，然后在昨天托晚玉传信，说他们准备启程全面落实《见闻》分刊事宜，希望她今天能去总部商量一下。


    莫林知早早去了，她不止自己去了，还带上了萧凛。


    踏入办公室大门，将东西放下后，莫林知抄上纸笔走进了会议室。里面，齐铭、晚玉、何梅已经在坐。


    “说吧，什么安排？”


    齐铭拿出他手绘的路线图和时间排期，推至莫林知面前：“这次巡视预计3个月时间，落实分刊之外，更重要的是按照您的设想搭建人才培养体系，以免出现年前述职的那种情况。”


    说着他将之前商定的人才培养计划拿出来：“分部不同于总部，天高皇帝远的，他们的培训课程很难说有没有落实到。再者，升职的人员如果仅由分部管事一言决定，也很容易滋生腐败。对此，我设定了两项制度。”


    “其一、每年进行一次内部巡检，由总部派出考察队，各地巡视打分，第一名奖励一个月绩效，评分低于合格线的管事则扣2个月绩效。其二，分部每年的几个升职加薪名额，让他们年中述职后将名单报上来，该人必须前往总部进行为期1个月的考核，考核通过则落实名额，否则问责分部管事。”


    莫林知稍加思索便点了头，批了这项制度：“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要避免舞弊情况。例如巡检队伍，不得和任何一地管事有亲朋关系，否则成绩作废——诸如此类的预防措施你们仔细完善完善，别好心办了坏事。”


    “是。”齐铭在本子上记下，然后掏出另外一叠资料：“值班的这段日子我仔细翻阅了一下北境诸城、县、镇的情况，根据各地的人口和经济水平，大概制定了一个层级划分。这次巡检，也想一次性落实到位，将每个地区的见闻所属等级，该等级需配备的人员，薪水标准等等一一落实下去。”


    “可以。但不要限制太死。”


    “您放心，如果有额外的需求，分部管事可以向总部打申请，只要阐明理由，总部这边派人核实清楚，那就可以批。”


    莫林知挑眉：“不错啊，考虑得满周全的嘛，当初我没看错人。”


    齐铭笑笑，继而目光闪躲：“涉及到人的事情，总是需要更慎重精细一点，所以我才设置了3个月的时间。莫管事，这3个月······总部这边能不能麻烦您多看顾看顾？”


    “······搞了半天，还给我留了个难题啊。”莫林知隔空点了点他，笑骂，“这不行啊，真正有效的管理是哪怕管事不在，底下的人也能井然有序地完成整个架构运转。我也不能总是你们一出差就给你们补位吧？”


    “就这一次，拜托了。”齐铭起身，深深弯了下去，后边何梅晚玉也连忙拱手弯腰。


    莫林知深深一叹，一脸“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行，就这一次！但我先说好，走之前你们尽量交代清楚，我只坐镇，尽量少让我牵扯进具体事务中。”


    “没问题，您放心吧，他们都已经被调教好了，扛得住事儿。”齐铭一口保证。


    看在他还算懂事的份上，莫林知哼哼两声，没再为难。她点了点萧凛，说：“出门在外，我让萧凛给你们派6个护卫，一人两个，晚点你们去选人。”


    “好，那就劳烦萧管事了。”齐铭冲萧凛点点头。


    “出门在外，安全为上，其他都是次要的。”莫林知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时局动荡，以定安城为界，暂且不要南下了。”


    “我知道，我们只到平安镇，燕城那一带我们不去的。”


    燕城就是北境真正的关口，是距离皇城最近的地方，也是萧衍目前的驻地。


    这几个月，她除了能从萧瑾那听到点消息，就只有李程江的《时事》能窥见一二了。


    说起来，她还真没想到，李程江的《时事》能这么快面世。开篇报道就抨击了当下皇城的政治混乱，权柄旁落的现象，以及这个现象下民不聊生的惨状。


    整整一张A3大小的纸张，正反四面，将皇城的混乱根源，皇城与北境和各藩王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萧衍所代表的肃王目前正在做的事情和民心所向一五一十娓娓道来。那字字生动得画面感扑面而来，在城内引起了好一阵议论。


    有有时间莫林知出门总能听到周边人支持萧衍，反对皇城诏令的一边倒言论。


    说真的，同样是搞内容出身，莫林知深知文字的煽动性。但她以往毕竟只是卖卖货，还是第一次看到，原来顶级文字艺术家，真的可以三言两语让人抛头颅、洒热血。


    那时候，行走在这个世界的大街小巷，走在这些人激昂沸腾的声讨中，她突然有种“时空旅客”的不真实感，又有一种历史推动者的恐慌。


    她突然真切感受到，推翻一个王朝，不是史书里的寥寥数笔那么简单的，而是需要靠这些血肉之躯，真刀真枪地去拼，去厮杀的。


    但她不知道，她的生意，她给北境供给的军需，甚至她放出了李程江这个文字煽动者的行为，能否给这段历史一个正向作用。


    纵观历史就会发现，很多结果往往充满戏剧性，人们喜欢把这称之为“命运”。以前莫林知不信命，只信“努力”，现在，她希望“命运”能偏爱她一点。


    不要让这个世界因为她的出现而有所偏离，就算有，她希望自己站在了胜利这一边。


    齐铭三人离开后，小院少了一个晚玉，显得更寂寥了。


    那天说得不甘不愿，但他们一走，莫林知却早九晚六地准时打卡，从无懈怠过。她很少露面，到了也就是在办公室一坐一整天，即便如此，大家也还是从无懈怠，不敢说每一期的《优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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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都大爆，但至少没掉过链子，第一季度的目标圆满完成了。


    要知道，最近城内的目光都被李程江的《时事》吸引了，在这个节骨眼，还能保住原定增速，已是不易。对此，莫林知还请了一次下午茶，以示鼓励。


    又过了一阵子，萧凛来辞行了，还从飞毛腿抽走了一批精锐，对林显那边造成了不少的麻烦。但人也没重新招人手，反而通过对跨城速递的流程优化完美解决了这个骚乱，算是一举双得。


    莫林知知道，他是不想让新人顶了那些人的位置。说句矫情的，这种关键时候，哪怕是无神论者也免不了有些忌讳了，因为那些离开的人，早已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冰封万里的北境也开始披上姹紫嫣红的新衣裳。这样生机勃勃的颜色，本该是希望的象征，但是莫林知想起之前萧瑾说的“地理优势”，只恨不得北境的冬季，再漫长些。


    又两个多月过去了，齐铭他们都返回了，萧凛还是一直没回来，萧瑾那边也没了消息，莫林知只知道，萧衍现在已经不在燕城。


    不在燕城，那就是在皇城了。


    也就是说，这场以天下为筹码的赌注，到了接盅的时候了。


    明明没上赌桌，但莫林知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每天坐卧难安，食不下咽。


    “砰。”晚香将雪蛤莲子粥放在石桌上，皱眉看着消瘦得厉害的莫林知，语气严厉：“莫管事，您要是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就要出问题了，到时候太妃娘娘那边还怎么瞒？”


    莫林知收回看着天空的目光，苦笑一声，端起粥碗，小口慢咽。


    一周前她就已经假借事务繁忙，不去给萧太妃请安了，莫林杰也托给了萧瑾暂管。这家里的氛围已经足够安静了，她不想再去充当另一个病毒源。


    说起来，这具身体还真是不争气，以前也没少熬夜少吃饭，怎么那时候熬出来的就是过劳肥呢？


    一碗粥下肚，莫林知将碗勺搁置一边，继续看向星空：“你说，人为什么会有欲望？无穷无尽的欲望，不觉得累吗？”


    “为了证明自己活着吧。只不过，有些人仅活着就已经很累了，而有些人拥有的太多，所以就只能追求更多了。”


    一番极具哲学辩证思维的话从晚香嘴里说出来，莫林知有那么一瞬都忍不住怀疑身边人和自己一样，是从21世纪穿来的。


    但她本人丝毫不觉得奇怪，在莫林知怪异的眼神中，晚香耸耸肩继续说：“说起来，最幸运的应该还是我，借由您这阵东风就把自己的欲望实现了。莫管事，奴婢在此先郑重谢过了~”


    又是“奴婢”又郑重行礼的，把莫林知逗笑了。


    她知道，对方是在委婉安慰自己，毕竟，两人的愿望也要建立在萧衍胜利的基础之上才能实现。


    “你啊······”莫林知无奈摇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的“鬼灵精”。正巧，晚玉下工了，她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莫林知递了封信：“黄管事托人送来的。”


    老黄？难道是轮胎有消息了？莫林知精神一振，接过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