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都想让爸妈一起来看我的比赛，可是他们的工作很忙，总是抽不得空，说下次吧、下一年吧！如果说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邢思睿的喉咙有点哽咽，脸上微微发热，她很少这样竭撕底里地说话，但不这样，她总感觉自己只剩下哭声，教练就听不见了。


    见王教练又想开口，邢思睿又赶紧说道：「当然，我承认，我也有私心。这场球，我很想打，辛苦了这麽久，终于来到了这一步，不管好坏，我都想打完，我想用自己的力量为我的这个梦想拼一次；而且……而且，我也想和大家一起战斗到最后，我们一起说好了的梦想，我不想中途缺席！我知道你们想说什麽，可这是于我、于我爸、于我们的最好机会了！！


    王教练你也说了，机程要十几、二十个小时，我爸能等到二十个小时以后我飞过去说上一声『思睿，要乖，要听妈妈的话』吗？我不知道。但我留在这里通过电视直播，爸爸在那边是立即能看到的。


    如果，今天是最后的道别，那我想用这一场比赛为信，我想告诉他：女儿长大了，我的肩膀会越来越强大，去承担未来未知的压力，不要担心我。如果这场比赛不是最后的话，那麽晚几个小时，也没有什麽区别。


    我不是医生，我作为他的女儿在人的弥留之际，我能做到的很有限。我没有办法让他从鬼门关回到凡间，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亲口告诉他、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我想和他说的话而已。」


    王教练看着邢思睿已经决定好一切的眼神，他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邢思睿把好的坏的都想好了，她很清楚自己想干什麽，他们这些作为旁观者的「老师们」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只能让邢思睿给父母打个电话，如果她的爸妈也没有意见的话，那他也说不了什麽了。


    洛雯第一次见这样的邢思睿，她是脸上可见的慌张和颤抖，可眼神中却是不容置疑的镇定和决心。她眼眶裏的泛红和脸上的泪痕出卖了她的内心，但她眼中的渴望也容不得半分虚假。她没有说慌，也没有逞强，这就是她深思熟虑过后，想要的。


    邢思睿的妈妈收到了电话以后也想到了，知女莫约母，更何况她爸爸都这样说了。或许，她的内心是庆幸女儿是选择完成了她爸的心愿的。


    林老师把官方大会的直播连接发给了邢思睿的妈妈，同时也开着她这边的这个视像通话，努力让邢思睿父母那边如临现场。


    「是思睿要上场了吗？孩子妈快让我坐起来！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邢思睿看着爸爸在母亲的帮助下艰难起身，她咽下了口中的哽咽，「对啊爸，我上场的时候，你一定要看好了！！」


    哨子声响把众人拉回到了比赛之中，不谈背后有什麽原因，只论比赛，若是邢思睿能上场，那就没有不让她上的道理。而且，从比赛的进程而言，现在需要的只有这个五人首发的阵容。


    「来不及说了，你们按平日裏那样打吧！勇敢出手就行！需要调整的时候，我会再叫停。」裁判已经在催促，王教练也没有办法说更多。


    「放心去吧，思睿，飞机航班我看过了，最快的也要明天早上，所以你不用有太多负担，尽力打完再去看爸爸是可以做到的。」林老师拍了拍邢思睿的肩膀。刚刚因为消息实在太突然了，以至于都忘了，飞机航班又不是公交车，说有就有。如果最快的那一班，是比赛结束以后再去也没问题的话，那思睿的纠结和自责也不会存在了。


    邢思睿听后也立马放松了眉头，嘴角微牵。


    「思睿……」


    陶欣宇有点担心地看向了邢思睿，虽然没有明说，但通过刚刚那对话，白沙的众人都大概知道邢思睿发生了什麽事了。


    邢思睿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手拍了拍她的手。她既已经想通了，在理性和感性的角度下做好了决定，就没什麽好后悔的，而林老师告诉她的消息更是让她的心彻底安下的一种方案。


    现在的她，就剩一个盼望了。


    「来吧！我们喊一声！白沙！」


    洛雯先把自己的手搭在邢思睿的肩膀上，另一隻手伸了出来。众人会意，纷纷效彷。


    「加油！」


    小鸟的飞翔从来都不如说得那样简单，可如果有非做不可的事情，那哪怕下面是刀山火海，她都会拼尽全力飞过。


    「加油，思睿，我一定站在你的那边。」


    洛雯故意晚了半分松手，为的就是和邢思睿说上这麽一句话。在朋友的困难面前，有时，她们总会显得特别无力。


    那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吗？还是不够重视我们的朋友？


    不是的。


    只是有些事情是需要她一个人面对的，身边的人，能给到的只有支持和陪伴。


    邢思睿转过了头，看见了洛雯坚定的双眼，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眸中。她忽然感到喉咙酸酸的，随之一笑：爸，在成长这条路上，我有很多真心的朋友，你看到了吗？你一定会替我开心的。


    而现在，请你祝福我们，在你的见证下，完成梦想吧！等我拿着冠军奖牌来见你！一定要！！！


    「都回来了！？」凌月见她们重新上回了五人首发，可她们之间的气氛，特别是她的几个老朋友，都很明显不一样了，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麽事。


    薛凯乔一脸不置可否，「回来了好，这样的比赛才好玩，有意思。」


    高皓宸看了洛雯几人一眼，洛雯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所以她的话她大概也听到了。她总是让她想起了亦瑶师姐：此刻的你会在看吗？我们约定好的，我不会食言。


    －


    第三节开始，白沙发球。


    邢思睿如常一样持球过半场，可只有她知道，这次和往常的都不一样。


    这次，是她完成和父亲约定的时候，心裏颤抖着，可脑袋却异常清晰。她虽然紧张，可更多的是期待，她会打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球，让父亲看到这一个最完美的答卷。这封信，她会用心写好。


    白沙的众人也是不自觉地更集中了一些，自己的队友家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有了这样的渴望，她们也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帮忙。


    邢思睿招了招手让姚君楠上前掩护，之前她不在的那几球，不就是因为没了持球发动的人打得很难受，而对手却打出了她们的一五配合，打在了痛点上吗？


    既然她回来了，就得还回去。


    邢思睿借掩护下顺后没有立马加速，左右两边是洛雯和孟晓菲在外线的牵制，姚君楠在看邢思睿的动向准备下顺，而陶欣宇也在外面寻找机会，看看是给队友做掩护更好，还是自己来一个反跑或切入更好。


    第一遍，邢思睿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卓绝的防守都很到位，所以她选择把球分给了一侧的孟晓菲，然后找回到了弧顶。


    孟晓菲拿球后，自觉这不是一个好机会，而且她隐约觉得邢思睿不是想这样打，便想着把球传回去。


    邢思睿重新拿球，姚君楠再做一次挡拆，这次她没有下顺，她去给上移的洛雯掩护。洛雯见此也改变了想法，她原本是想待在外面的，可既然有了掩护，那就切进去看看，看看裏面的人是防她还是邢思睿。


    严芷慧并没有跟出去，一直守在篮下。刚开始，邢思睿借掩护下来，她是选择去盯邢思睿的；可现在，篮下又多出来一个，而自己的队友又被挡在了外面追不过来。


    邢思睿自是知道这一刻，她和洛雯形成了篮下二打一的优势，可她知道，不会持续很久，所以她更要好好把握。


    邢思睿迟迟没有合球上篮的要势，眼神也不断地从篮框、防守人和洛雯的身上游走。严芷慧不敢随便上前防守，她知道邢思睿很会传球，会传球的球员比一般的攻击手更难防，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的下一步是找队友，还是找篮框。她不想扑空，给了对手更好的机会去做另一个动作。


    然后，她便看见邢思睿把球放在了右边，更靠近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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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雯的位置，眼神偷瞄的次数也变多；所以严芷慧的步伐也渐渐往洛雯那边靠。


    可随后，她便发现不对，这手形和姿势……这是个假传真投！


    邢思睿见严芷慧的反应如此之快，心里也是不得不服，能在出手姿势完成之前，便看穿了她的动作从而给出反应，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既然人在她出手时，定是回来了，那她就不上篮了。


    她抛一个。


    邢思睿转换了出手的角度，来了个抛投。球越过了防守，找到篮框，两分命中。


    「好球！！」


    在地球另一厢的医院裏，邢思睿的父亲兴奋地喊道，捉着医生说，「这是我的女儿，刚进球的那个，厉害吧！」


    那个医生笑着和应，又陪他看了两球，聊了会天。


    让原本脸色死沉的丈夫一下子又找回了生气，女人转过了头，抹了下眼泪，然后听见，「老婆，过来坐，我们一起为女儿加油！」


    「好。」


    邢思睿的母亲笑了笑，头轻轻地倚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人在屏幕前牵起了手，目光都在他们的孩子身上，自豪着、期待着、深爱着。


    「思睿这球可真贼啊！这种球还得是她才能做到！」梁沐晴不禁感叹。


    说罢，听到没人回应，想到她们可能是不懂这球的「含金量」便补充道：「这个球乍一看是个普通的假传真上，对吗？可实际上，这个『传』，本身就是不成立的，只是思睿她利用了自己的动作让她出现得更真确而已。」


    「啊！？这什麽意思？」徐紫诺不懂。


    「刚刚这球看着是个二打一，其实不然。洛雯那边，有高皓宸的补位，除非在洛雯绕过掩护的第一刻就传球，要不然都很有可能被断掉，或者要顶着人投篮。」梁沐晴解释道，洛雯的空位其实只是一个错觉，看的时候有，可时间太短了，甚至可能短到，球传不过去。


    如果是她，她可能判断这个球是传不过去后，就直接忽略了，然后去寻找别的可能性。可思睿她不一样，她反而利用了这一瞬间的错觉，从严芷慧的角度看，她只能看到两个人在往她的防守的篮框冲，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和视角去判定后方的队友能不能回来，球会不会有被断的可能。


    她知道严芷慧能思考的，只有她该防谁。


    所以，邢思睿就在这上面动手脚，为自己取得了更多的出手空间。


    「就留在原地防！」


    白沙的众人听见洛雯的喊叫也停下了脚步，下半场第一球的防守，还是她们队这一节打进球以后的第一个防守，果然是要上点强度作为示威：下半场，她们不会重蹈复辙，她们绝不会放弃！只会死命地和你纠缠！


    邢思睿给高皓宸上防守强度，第二节中段她就下去了，体能还多得很。虽然她很想就地反抢一个，直接上篮，爸爸看到的话应该会很爽的，可是她还是努力保持住了自己的理智，高皓宸的运球没有任何破绽，贸然上抢的话，吃亏的只会是她。


    高皓宸自然是感受到了防守的改变，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虽然要小心一点，可她仍能应付。


    卓绝这边也跑了个战术，把球打到了薛凯乔这裏，可惜薛凯乔的投篮长了一点，打在了篮脖子上，弹框而出。


    篮下依旧是严芷慧和姚君楠在争位置，看着两人仍是不相伯仲，可只有严芷慧心裏知道，这人怎麽力气突然变大了！？


    在姚君楠的心裏，邢思睿不只是她的队友，更是她的「老师」。她在球场上的挡拆下顺，少不了邢思睿的提点，是她告诉她该往哪里跑。明明邢思睿已经非常熟悉这一套的打法，但因为她自己刚开始时的不习惯或者恐惧，她只能一次次陪自己把动作完成，可她从来都没有怨言。


    她的心愿，她怎麽可能袖手旁观！


    姚君楠看准了时机起跳，在一旁的严芷慧一脸惊恐：好高！这应该、绝对比之前的起跳更高了吧！这女孩在比赛裏真的是越跳越高那一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