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怡刚出院的那天，她躺在床上，忍受着下身传来阵阵疼痛，赵启明推门进来，打开衣柜，拿出一件新衬衫。


    “晚上跟我出去，蒋老板从泰国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王倩怡把头侧过去，“我刚出院，动不了。”


    “你别装了，上次我都没用力，起来！”赵启明过来拉王倩怡的胳膊。


    王倩怡拼命挣扎，无意间扇了赵启明一巴掌，赵启明大怒，伸手掐住王倩怡的脖子，“臭婊子，你敢打我？”


    王倩怡憋得满脸通红，她声嘶力竭道：“赵启明，你这个变态，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赵启明露出阴森森的笑，“杀了我也没用，我已经立了遗嘱，如果我死了，我的钱都留给翔宇，你一分钱都带不走！”


    “死变态！”王倩怡歇斯底里地叫喊，却根本抵抗不了赵启明。


    她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换了件衣服，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出卧室，看到赵希就站在门口，王倩怡对她努力笑了笑，“希希，我出去一趟，你回房间做作业，翔宇刚打电话说马上到家，你有不会的作业问他。”


    赵希没说话，只是拉住王倩怡的手，小声哀求说，“倩怡姐，今晚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大门打开，赵翔宇走进来和在一楼的赵启明打招呼。


    王倩怡哄她：“希希，你听哥哥的话，我很快回来。”


    “我不要，倩怡姐，你能不走吗？”赵希很罕见地执拗，王倩怡心里着急，要是赵启明等烦了，估计今晚又要收拾她，可她却没办法，只能强硬地把赵希的手拨开，她加重语气，“希希，你听话。”


    王倩怡沿着楼梯往下走，正好遇到赵翔宇上来，她走到一楼，站在赵启明身边，挽起赵启明的手。赵翔宇走上二楼，把手搭在赵希的肩膀上，四人隔着楼梯互望，赵希的影子被一团落日余晕缠绕，脸上有金色的光，王倩怡看着赵希，总觉得赵希的眼神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还没等她想明白，赵启明已经推着她的肩膀出了门，王倩怡余光看到赵希和赵翔宇进了卧室。


    几个小时后，一直打不通赵希电话的王倩怡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给赵翔宇打电话，赵翔宇接起后，声音有点发抖。


    “希希用刀片割伤了手腕，现在在医院抢救。”


    前几天出去忙诈骗案的警察陆续归队，李昌东和姜凯单打独斗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帮手，他们准备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王倩怡，会议结束后，李昌东回到自己办公桌，打开静音的手机，看到医院发来的信息。


    “赵启明有苏醒的迹象。”


    李昌东回：“谢谢，如果他清醒了，麻烦第一个通知我。”


    发完信息，他打开档案袋，姜凯凑过来，“卷宗这是终于寄到了？”


    李昌东点头，“十年前的小县城，办案都用手写的。”


    姜凯拖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拿过几张现场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当时才六岁的赵希，穿着花色的棉袄，齐刘海，跪在冰上，张着嘴大哭，她身边躺着一个脸朝下的人，红格外套，灰色的羊毛裙子，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散在冰面上。


    那人应该就是赵昭迪了。


    案件经过那栏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2005年的冬天，赵启明和赵昭迪带着赵希回老家给父亲扫墓，从山上下来，赵希看到绵延的河水上覆盖着的冰，非要上去玩，赵昭迪拗不过她，陪她一起上去，叮嘱赵希不能在冰面上蹦跳。她从小和赵启明在这里长大，都很清楚，还不到深冬，这些冰只是看着厚重，下面还流着湍急的河水。


    赵希玩着就忘了赵昭迪的话，在冰面上跑来跑去，一不小掉进冰窟窿里，赵昭迪忙跑过去想拉住她的手，自己也掉了进去，最后还是赵启明把赵希捞起来，而赵昭迪被流水冲走，他回村找人，在一公里外,凿开冰面，才截住赵昭迪。


    最后当地办案机关以意外落水结案。


    姜凯“啧”了一声，“赵希当时都六岁了，没对她进行询问吗？”


    “问了，在这里。”李昌东指着一处，“据赵启明说，死者女儿赵希，被救上来后有过短暂呛水昏迷，苏醒后吓得高烧不退，只知道大哭，情绪非常不稳定，后来与之几次沟通，均未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姜凯摇头，“就这么结案了，有点太仓促了吧。”


    不过也不怪当时办案的警方，荒郊野地的农村也没摄像头，一直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再加上一个直系亲属才六岁还在生病，另一个直系亲属陈庆珍又哭又闹地天天催警方，这么快结案也不是不能理解。


    姜凯：“师兄，你在怀疑什么？”


    李昌东把卷宗放回去，“等赵启明醒了，问完他再说，我觉得赵昭迪的案子不简单。”


    姜凯摸摸下巴：“师兄，我有个猜想。”


    李昌东：“你说。”


    “这件事，会不会是王倩怡和赵希一起做的？王倩怡觉得赵启明变态，赵希想给她妈妈报仇，她们俩一拍即合，一个下药，一个做假口供。”


    “首先赵希记不记得当年的事，是个问题，就算她记得，为什么不报警？非要动手杀人？她才16岁，如果是被王倩怡挑唆的，那更说不通，赵启明在活着的时候就送赵希上国际高中，之后还要出国，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赵启明对她不薄。”


    “如果你的思路成立，赵翔宇在外地上学，平时都是他们三个在家，她们俩能下手的机会很多，为什么非要挑那天？赵希和赵翔宇一起长大，目前可知，他们没有过任何矛盾，王倩怡和赵翔宇也没有太大的矛盾，多了赵翔宇一个人，她们计划暴露的风险就会成倍增长，而且车辆我们检查过，没被人动过手脚，车祸起火看起来就是个意外。”


    李昌东起身，“目前来说，王倩怡嫌疑大过她，按照赵启明的遗嘱，他的遗产都给了赵翔宇，现在赵翔宇死了，如果赵启明熬不过去，王倩怡就可以和陈庆珍并列第一财产继承人，那会是很多很多钱。”


    烧伤科单人病房里，陈庆珍轻轻碰了碰赵启明手上的纱布，“医生，他刚才突然睁开眼睛，是不是意味着他就要醒了？”


    医生：“他在火灾里吸入太多一氧化碳，经过这几天药物治疗，逐渐有苏醒的迹象很正常，家属再耐心等等。”


    “那他脖子上管子能拆了吗？”陈庆珍说：“看着就难受。”


    “他呼吸道灼伤严重，气切有助于减轻肺部感染，防止他大脑缺氧，现在还不能拆。”


    “好好，我都听医生的。”


    医生走出病房，王倩怡和赵希走了进来，王倩怡叫了句，“妈。”


    陈庆珍头都不抬，“启明现在状态一天比一天好，等他醒了，到底是谁给他们父子俩下了药，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她瞥了王倩怡一眼，阴阳怪气道：“估计你今晚该睡不着了吧？”


    “我确实睡不着，不过是高兴得睡不着。”王倩怡也不恼，一脸的平静，“我也希望启明快点醒过来，还我个清白，要不我每次出门都有便衣跟着，一点自由都没有。”


    这时她手机响了，王倩怡到门外接电话。


    赵希走到赵启明病床边，看到他烧得发黑的眼皮，陈庆珍小声对对赵希说：“赵希，你要是识相的，就离那女人远一点，等你舅舅醒了，第一件事就是送她去坐牢！让她那个要死的妈自生自灭！”


    赵希看了陈庆珍一眼，没说话，她的目光回到赵启明的脸上，突然赵启明动了动，赵希往后退了一步，几秒钟之后才发现那是她的幻觉。


    “死丫头，你怎么又是这一脸呆滞的样子？我是为你好！要不是翔宇没了，家里就剩你了，我才懒得管你！你听到没有？”


    赵希把目光收回来，低声道：“我知道了，外婆。”


    “你要是早这么听话，何苦受这么多的罪。”陈庆珍今天心情不错，难得和她多说了几句，她指指赵希的手腕，“割得那么深，不疼？”


    赵希把戴着电子手表的胳膊放在身后，摇头，“时间太久了，我已经忘了。”


    “这才对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这么小，以后还要出国呢。到时候换个新环境，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陈庆珍说话的时候，一边嘴角会不自觉地抽动，另外半张脸则如同蜡像一样，一动不动，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诡异。


    赵希移开目光，不想再看她。


    那天晚上，王倩怡接到电话后，疯了一样跑进急救室，看到赵希的手腕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睡衣上都是血。“到底怎么回事？”王倩怡大声质问赵翔宇。


    赵翔宇的衣服上也都是血，脸上的慌乱显而易见，“我辅导她写作业，突然她起身想去卫生间，我等了好一会她还不出来，我去敲门她也不开，担心她出意外，我就用钥匙打开门，她躺在地板上，血在瓷砖上已经蔓延开了。”


    “不可能，希希之前那么严重都没想过自杀，现在一直在吃药控制，她不可能这么做！”王倩怡难以置信，“你对她做什么了？你打她了？骂她了？”


    “没有，怎么可能！我很疼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赵翔宇听不下去了，“她不是躁郁症吗？或许是她到了抑郁的阶段，病情发作想不开了，仅此而已。”


    他把责任推给王倩怡：“你还好意思说我，在这个家她最信任你，你天天往外跑，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赵翔宇你竟然对我说这种话！”王倩怡此时怒火攻心，她毫不示弱反击，“你难道不知道你爸那个变态让我出去做什么吗？”


    “王倩怡！你不过是我爸养的宠物，没了他，你屁都不是！他让你吃屎你也得忍着！”赵翔宇对王倩怡从来谈不上尊重，“你还不配和我大呼小叫！”


    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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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死死地盯着赵翔宇，攥紧拳头，深吸口气，转头不再看他。


    到后半夜，赵希终于醒了，她闹着要回家，医生给王倩怡开了长长的遗嘱，让她有空一定要带赵希去看病，实在不行的话，把她送到专业的精神病院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王倩怡之前一直不想把赵希和那些神病患者联系起来，可此时面对赵希会自杀的现实，她只能沉默地点头。


    “谢谢医生，我会考虑的。”


    赵希失血过多，之后几天都神色恹恹的，王倩怡没再出门应酬过，她给赵希请了长假，除了偶尔去公司，其他时间都在家里陪她。


    平常赵启明不在家，赵翔宇在学校，几百平的别墅只有她们两个，通常赵希会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电视，王倩怡坐在她身边看书。


    她余光看到赵希往自己这里看过来，便放下书，“希希，你有话跟我说吗？”


    从医院出来后，赵希就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王倩怡，王倩怡遵照咨询师的嘱咐，从没强迫赵希说自杀的原因，她一直在等赵希自己开口，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折腾了这一遭，赵希更瘦了，显得眼睛更大，看着王倩怡的目光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王倩怡等了好一会，赵希移开目光，到最后什么都没说。


    没关系，与精神疾病斗争是个长期的过程，王倩怡下定决心，一定要陪赵希慢慢好起来。


    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赵启明照例没回来，赵翔宇回云城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凌晨回来敲门，王倩怡披着睡袍给他开门，看他醉醺醺的样子，皱了皱眉，“你小声点，希希已经睡了。”


    赵翔宇没说话，自己扶着楼梯进了卧室。


    王倩怡也回到主卧，她被吵醒后通常不会马上睡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


    王倩怡披上睡袍，打开门把手，沿着二楼走廊往前走，声音越来越清晰，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赵翔宇打游戏的声音，又走了两步，王倩怡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她听到赵希的尖叫声，“赵翔宇你放开我！你答应不会再动我的！”


    王倩怡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她推开那扇半掩的门，眼前的一幕瞬间让她眼前一黑，赵翔宇压赵希的身上，正胡乱地亲吻她的脖子，赵希满脸通红，正失声尖叫。


    王倩怡跑过去，抓住赵翔宇的衣领，手一下下地打在他后背上，她的声音几乎变了形，“赵翔宇！你疯了吗！那是你妹妹！”


    赵翔宇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巴掌打得恢复了几分神智，他颓唐地从赵希身上滑下来，整理了下衣服，走出赵希的房间。


    赵希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王倩怡，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费劲力想要掩饰的一切，那个压在她心里最大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在王倩怡面前，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王倩怡从头到脚像被冷水淋了一边，她抖着身体，扑过去抱住赵希，“希希，没事了，我在呢。”


    赵希哭得声嘶力竭，浑身发抖，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积攒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统统哭出来，王倩怡刚开始还安慰她，到后来，也跟着她哭了起来。


    赵希刚才的话说得很明显，今晚并不是第一次，她遭遇过什么，王倩怡甚至不敢想。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赵翔宇对赵希总有着过分的关注，为什么他经常制造机会跟赵希独处，为什么明明到了兄妹避嫌的年纪，辅导赵希作业却总是紧闭着房门。


    想起自己之前忽略掉的一个个瞬间，王倩怡懊悔地锤了下床，她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王倩怡把赵希从床上拉起来，蹲下把拖鞋套在她脚上，手一直在抖，只觉得血液不停向上翻涌，“希希不怕，我带你去报警，赵翔宇对你做过什么，你都告诉警察，我给你找律师，让他去坐牢！”


    “倩怡姐。”几乎哭得脱了力的赵希拉住王倩怡的手，她的眼睛几乎红肿到睁不开，声音沙哑到极限，“他拍了我的视频，他威胁我，如果告诉任何人，他都会把视频发出去。”


    王倩怡顿时心如刀绞，她恨不得冲出去把赵翔宇千刀万剐，可她不能表现出崩溃，赵希现在只有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了。


    王倩怡强撑着精神，拉着赵希的胳膊，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白纱布，“希希不怕，只要我们报警，警察会处理好这些事的。我们要相信警察，好不好。”


    “不信，我不信！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赵希突然尖叫，她捂着耳朵，边叫边摇头。王倩怡赶紧说：“好好，我们不告诉任何人。”


    她说着又想哭，只能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经过安抚，赵希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点，王倩怡拿手机给赵启明打电话，她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不想让你儿子成□□犯，就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