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怡给哭累的赵希掖好被子，走下楼梯，赵启明坐在沙发上，赵翔宇站在他旁边，想必酒已经醒了。


    王倩怡走到赵翔宇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赵翔宇骂了一句，刚要还手，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你敢动我，我会报警，别说没证据，只要警察来找，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贱人！”赵启明站起来拎起王倩怡的领子，王倩怡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赵启明打过她无数次，这是王倩怡第一次对他动手。


    “一个性变态，一个□□犯，传出去，我看你们还有没有脸活！”她愤愤道。


    赵启明深深吸了口气，压抑怒气，“你到底想要什么？”


    王倩怡披散着头发，她红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对让她深恶痛绝的父子，她想要什么？她恨不得让他们现在就死！


    “送希希出国，让她移民再也不回来。”她慢慢开口，“赵翔宇电脑里的所有关于希希的东西，全部删掉！他不能和希希单独见面，必须有我在场，过去的事，你要埋进肚子里，谁都不能说！”


    赵翔宇咬紧后槽牙，拳头攥得咔咔响，“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王倩怡摇摇手机，“你可以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别拿恐吓希希的那套来对付我！”


    赵启明给赵翔宇使了个眼色，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气定神闲地看着王倩怡，“这是关于赵希的，你呢，你要什么？”


    王倩怡没有犹豫：“我什么都不要。”


    这倒是出乎赵启明的意料之外，他本来都做出大放血的准备了。“我以为你会趁机跟我要一大笔钱。”


    “我没那么无耻，不会拿希希的痛苦换取任何东西，我肯定会离开你，不过那是在希希离开这里之后。”王倩怡盯着赵启明的眼睛，“希希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我马上报警，你也别想好过。”


    赵启明死死地盯着她，眼里的怒火喷涌而出，最后他从嘴角挤出几个字，“王倩怡，你妈的病稳定了？”


    王倩怡被戳中痛处，抿了抿嘴角，狂怒之下，她已经忘了这一点。


    “赵希的事我可以答应，但我劝你别耍小聪明，我没说不要你之前，你别想离开！想想你妈的药费！以后带你出去，你需要做到言听计从！你不听话，我们就鱼死网破！能不能定翔宇的罪不一定，可闹大了，赵希以后怎么面对别人的眼光，你想过吗？”


    赵翔宇哼了声，帮腔：“她现在还不到16岁呢！”


    “你也知道她还那么小！你就是个畜生！不得好死！”王倩怡扑过去又想打他，被赵翔宇用力推开，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试图和两个变态讲道理。


    王倩怡转身，正好看到陈庆珍从一楼的卧室走出来，她拿手机隔空点点陈庆珍的头，警告她，“今天的事，不许你说出去！”


    陈庆珍不满她的态度，“王倩怡，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王倩怡哼了一声，面带不屑，“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希希跟赵翔宇的事。”


    这话一出，陈庆珍脸色就变了。


    “为虎作伥，你真是不怕遭报应！”


    赵启明厉声道：“王倩怡！你别得寸进尺！”


    王倩怡没再说话，走上了楼梯，回到赵希的房间。


    听到关门声后，赵启明慢慢站起来，狠狠出拳打在赵翔宇的脸上，赵翔宇踉跄后退，捂着脸，嘴角喷着血沫子，“爸！”


    “你别叫我！”赵启明叉着腰，气喘吁吁道：“早就告诉你，早点收手！你不听，现在搞成这样！”


    “今晚喝多了。”


    “心脏不好还喝酒，早晚喝死你！”赵启明气愤地骂，“那上次呢？你不招惹她，她为什么自杀？”


    “上次我真是冤枉，我只是摸了她一把，她反应就那么大！要不是今晚喝多了，我才不碰她，我都对她失去兴趣了。”赵翔宇小声辩解。


    “我不想听你那些变态的话！”


    赵翔宇嘟囔道：“我有您变态吗？”


    见状赵启明又要打他，赵翔宇赶紧躲到陈庆珍身后，陈庆珍叹了口气，选择和自己儿子站在同条战线上，“翔宇，你以后是要为陈家传宗接代的，这个毛病啊，早晚要改。”


    赵翔宇撇撇嘴，飞快跑上楼。


    “我早晚被这个逆子气死！”赵启明揉揉太阳穴，陈庆珍心疼儿子，走过去细细安慰他，“赵希放在身边，总像定时炸弹一样，花点钱解决掉，就当消灾了。至于王倩怡，也让早点让她走了得了。”


    赵启明点头，早知道王倩怡是这种脾气，他就不该招惹，等处理完赵希，他要找个专业的律师，就算离婚，王倩怡也别想带走一分钱。可赵翔宇是整个家族寄予厚望的男孩，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他都得保住。


    王倩怡给赵希请了长假，自己也申请了居家办公，她把电脑搬到赵希房间，每天陪着她，赵希的精神状态差到极点，她又回到了还没确诊躁郁症之前的状态，每天发呆，会无意识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晚上不睡觉，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一天晚上，王倩怡突然惊醒，伸手一摸，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睡意马上烟消云散，她翻身起来，匆匆在楼上楼下寻了半天，终于在小阳台上找到人，赵希穿着白色睡裙，坐在窗台上，半个身体已经探出窗外。


    “希希，你过来。”王倩怡心跳都要停止，表明上还装作云淡风轻。


    “倩怡姐，你看，天上有星星。”赵希指着天空，王倩怡探身看过去，黑漆漆的天上只有零星几颗，她捧场道：“真不错，希希，你过来这边，我陪你一起看。”


    赵希充耳不闻，“小时候，妈妈会在晚上带我到院子里看星星，那里的星星又多又明亮，妈妈把我抱在怀里，还给我讲故事，好幸福。”


    “如果你想回老家，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王倩怡稳住语气。


    “真的吗？”赵希脸上焕发开心的神采，可那神采只是一闪而过，“可惜我已经不是可以坐在妈妈怀里的小朋友，这么多年，我变了好多。”


    “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变化，你在我心里还是那个可爱懂事的小女孩。”王倩怡尽力安抚她的情绪。


    赵希一下子哭出来，“倩怡姐，我当时什么都听到了，我妈妈的死，我知道是谁做的，可是我不敢说，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太懦弱了，我好恨我自己啊……”


    王倩怡心头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她马上说：“那个时候你还很小，你妈妈不会怪你的，你能开心地活着，她就会很高兴了。”


    “开心地活着？”赵希重复王倩怡的话，她慢慢站起来，一只脚在窗户里面，另只脚则在半空中抬起来，风吹起她睡裙的衣角，她看上去像只塑料袋，摇摇欲坠。


    “倩怡姐，我不知道什么叫开心地活着，有时候觉得我的人生是建在悬崖上的，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王倩怡心脏都要跳出嗓子，她拼命压抑自己的声音，“希希，你不会的，如果你要掉下悬崖，我也会冲过去托住你，你相信我，我会接住你的。”


    赵希笑着看王倩怡，“倩怡姐，你是我的安全网吗？”


    “我是，我是可以托着你的安全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你。”


    赵希似乎有些动容，她扯了扯嘴角，“倩怡姐，除了妈妈，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王倩怡都要急死了，她慢慢往前挪动步子，“希希，我们之间不用说那些。你快下来。”


    赵希转头看了看楼下，似乎在犹豫，她只思考了几秒，就轻巧地跳下阳台，落在地面上，朝王倩怡走过去，王倩怡一把把人拉过来，直到摸到赵希温热的身体，她一颗紧张的心才放下来，紧张到几乎耳鸣的她没注意到，赵希还说了句，“我觉得你不是。”


    王倩怡很快找时间，带赵希回她的老家，车子从公路转到山路，行驶了将近三小时，才到达那个位于山脚下的村庄。


    赵希离开的这些年，村里通了网络和公路，她下车后几经辨认，才找到曾经的家——一座三间的红砖瓦房。陈庆珍在搬走前，把房子卖给了村里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赵希站在门外，看着被装修得焕然一新的院子，眼里满是渴望。王倩怡走进去，和主人聊了几句，当年的小夫妻如今已经人到中年，孩子都上初中了，一听是以前房东家里人回来，赶紧让赵希进屋，瓜子糖果摆了好几盘。


    “随便吃，就跟在家里一样。”朴实的女主人头上抱着头巾，笑眯眯地看着赵希，“你是招娣的女儿，叫希希，对不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们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赵希暗淡的眼睛闪过一丝神采，她连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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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阿姨，您还记得我妈？”


    “当然记得。”女主人说，“招娣比我大几岁，小时候我跟在她屁股后面玩，她特别厉害，有男孩欺负她，被她按在地上揍。”


    “原来我妈妈小时候是这样的性格。”赵希眼眶发热，她抬手擦了擦眼睛。


    “那当然，你妈妈辍学要去外地打工，我都可羡慕了，她真有勇气，我不行。”女主人打开话匣子，“后来很多年过去，她怀着孕回来，村里好多人说闲话，但她从来不在乎，该干嘛干嘛，把你生下来后，又要去创业，当时经常能看到她晚上匆忙回来，抱着你又亲又哄，你的名字都是她精挑细选的。”


    赵希抹了把眼睛，点头，“我知道，是因为我出生在早上，朝夕。取希也是希望的意思。”


    “听说她生意做得很大，我也为她高兴，她注定不属于这里。”说到这里，女人叹了口气，“后来那场意外，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她还活着，现在肯定是顶有名的大企业家。”


    女人看着赵希，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招娣特别爱你，希希，你要好好生活才能对得起她，知道吗？”


    王倩怡看着赵希，“希希你听到了吗？”


    赵希慢慢地点了点头。


    王倩怡和女主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女主人走出房间。


    晚上女主人留她们住在家里，农村人睡得早，吃过晚饭，他们的房间关了灯，王倩怡借了两张躺椅，放在院子中间，叫赵希过来看星星。


    农村的天比城里的天要高得多，没有经过污染的夜空不是黑色，而是墨蓝色，像块无边无际的画布，上面点缀大大小小的星星，明亮璀璨。


    夜很安静，只有风吹过庄稼的声音，空气里带着安谧的气息。这么多天，赵希第一次感到如此放松，她仰着头，看不够似的伸长脖子看着天空，嘴角溢着点点微笑。


    “希希，我不是要劝你放下，你当然有无数理由去怨恨赵翔宇，可我不想再看你折磨自己。”


    赵希慢慢转头，看着王倩怡，嘴角星点的笑容消失。


    王倩怡掂量着说辞，“等回去后，我会带你去复查换药，再送你去做心理咨询，我希望这次，你可以跟咨询师敞开心扉，让她帮助你走出来。希希，你知道我从来不问你关于任何细节的问题，我就是怕你……”


    “七岁。”赵希突然开口。


    王倩怡顿住：“什么七岁？”


    “等我真正明白后，我想起来，赵翔宇第一次猥亵我，是在我七岁那年。”赵希的声音很轻很淡，刚出口就随着夏风飘散。王倩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马上攥紧拳头，上下牙打架，浑身气得发抖。


    满肚子劝解的话，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畜生！她要赵翔宇付出代价！一定！


    王倩怡手心攥得紧紧的，满腔的怒意几乎冲破她的胸口！赵希对她的暴怒熟视无睹，只是淡声说：“倩怡姐，等有机会，我送你个礼物吧。”


    王倩怡愣住，“我不需要你的礼物，你好好看病吃药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李昌东正在车里盯着王倩怡，三天的时间里，她去了留学中介两次，姜凯跟她前后脚去了这两个地方，留学中介的销售说她在问高中生夏令营和怎么找借宿家庭的事，之后，她还开车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据律师透露，她在咨询投资移民，估计在给自己找退路。


    “有进展吗？”姜凯关上车门，他昨晚在王倩怡别墅门口熬了一夜，神色萎靡，回家洗了个澡就又出来了。


    “没有。”李昌东的意思是，就算她跟律师坦白自己给赵启明和赵翔宇下药，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办案需要直接的，决定性，可以定王倩怡罪的证据。


    李昌东困极了，他放倒椅子，抱着双臂想眯一会，刚睡着，手机在裤兜里嗡嗡作响，他坐起来，接通电话，刚听了两句，困倦的眼睛顿时睁开，“你说什么？”


    “我们马上回去！”


    “怎么了？”姜凯问。


    “回局里，技侦把赵翔宇电脑里的隐藏文件打开了。”


    姜凯马上发动汽车，“在里面发现什么了？”


    李昌东叹了口气，姜凯看着他：“师兄？”


    “回去你自己看吧。”李昌东语气有几分不忍，姜凯闻言加快速度直奔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