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出来的结果不过是初试的结果。


    可沉婉更吃不消安乐“帮”自己。


    南絮也跟着劝道：“公主自己去打听倒也没什么，皇上知道了最多就是斥责您一两句，可奴婢只怕皇上会怪罪昭仪娘娘……届时您恐怕还会连累到昭仪娘娘。”


    安乐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会……”


    可这话她说出口后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须臾过后，她低声嘟囔了句“那就算了。”


    沉婉被安乐一吓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可她也是好心。


    沉婉不曾再多说什么，她看了眼锦袋，直接叫安乐拿过来给自己看看她带了什么过来。


    “可多了……回头我跟皇兄说一声，请你去我府中做客。”


    安乐拽着锦袋放在地毯上，一股脑地将里头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这边安乐在跟沉婉一一介绍着自己的珍宝，那边已经有一大批太监朝御花园走去。


    一群秀女在太监的循视下，过矮的、过高的、过胖的、过瘦的都陆陆续续地被扶了出去。


    因这选秀人数本就从五千骤减成了三千，又有皇上的旨意——一切加快，是以本应放在隔日的复试在初始过后也一道进行了。


    午时，艳阳高照，在严苛的筛选下，三千余人只剩下百余人。


    复试过后，李怀恩又引领着众人去面圣。


    御花园处处成景，景随步移，可众人此时却无甚心思欣赏景色。


    这就进入殿选了，不是说殿选要三日后吗。


    余下的秀女暗自觉得今日的速度未免太快，可一个个都不敢说什么，只更加沉静地跟着往前走去。


    殿选设在绛雪轩。


    百余人分批次入殿面圣。


    然而众人心底的那点不解在见到帝王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午后金色的阳光在疏叶间跳跃着，安乐才趴在话本上睡了会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榻上的另一头，靠在迎枕上的沉婉也醒了过来。


    小李隔着帷幔略带激动地禀报他听来的消息：“主子，殿选已经结束了，入宫的有两人，一个是礼部尚书之女——祝念宓，被皇上着封为四品容华，一个是都察院右都御史之女——秦玉，着封为五品芳仪。”


    只有两个人？安乐刚要扬起笑容就听到了祝念宓的名字。


    礼部尚书的嫡次女。


    沉婉看了眼安乐的神色，坐起了身：“知道了，下去吧。”


    才一天，殿选都结束了。


    祝念宓，先前香兰她们也打听过，李答应说的真是准啊。


    贤良淑德的才女，若真的是那般贤良她或许会少些危险，可这后宫之中有什么是说得准的呢？


    “看你的样子知晓不少？你听说过这两个即将入宫的新人？”


    说真的沉婉从前未入宫时还真未怎么听说过这两个人，也不晓得短短三年外面已经变化这么大。


    安乐拉平了嘴角，这两个人，她见过许多次，平心而论，就是她自己，也很难挑出她们的不是。


    真不晓得皇兄是怎么挑的。


    妃嫔心中藏着坏水，其他人会被连累……可美玉无瑕，对旁人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安乐看着无形之中已经裹上了重重的壳的沉婉，再次感受到了她身处刀光剑影之中的进退之难。


    见沉婉有些不安起来，安乐扯出了笑：“见过，京里人人都夸呢。”


    想必是真的好才叫安乐也夸呢，沉婉安心了些：“都夸就好。”


    ？安乐疑惑地看向沉婉，怀疑她变傻了。


    沉婉没注意到安乐的视线，她重新靠回了迎枕上，皇上自己挑的，贤良淑德，应当都是按照皇上自己的要求选的。


    所传非虚就好……


    这样她也不用多加防范。


    安乐看见她舒了口气的样子，终于确定她是傻了。


    沉婉终于注意到了安乐的目光，不解道：“怎么了？”


    一言难尽的模样看着她。


    安乐抿了会唇，才缓缓地反问道：“你觉得没问题？”


    问题？


    沉婉也跟着蹙起了眉，她只要安分地待在自己宫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可沉婉很快就在安乐质疑的视线下清醒了过来。


    ……


    她这个嚣张跋扈、善妒成性、皇上被“逼”着宠爱的妃嫔。


    会更碍眼？


    在皇上眼里，比起其他人，她本就相形见绌，如此这番的比较下，不用多久，她只会招致更多的不喜。


    沉婉一边想着哥哥回来后她要好好地跟他生一番气，一边底气不足地说道：“就……不出去也不行吗？”


    安乐下意识地皱眉道：“倒也不用这么避着……”


    “况且大将军不是就要回来了，你还有一个大靠山呢。”


    哥哥自身都难保了，沉婉在心底叹了口气，“可我哥哥眼下还未归，远水救不了近火，届时若是有什么事我可以请你帮忙去皇上面前求个情吗？”


    “自然，就是你不说我也会护你一把的！”


    “多谢……”


    沉婉扯出一抹笑容。


    安乐瞧着也觉心酸，她伸手握住了沉婉的手，安慰道：“也不算什么，总归皇兄也不好拿我怎么样。”


    “嗯……”


    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安乐下午也只在承乾宫又待了会便离开了。


    虽然沉婉嘴上不说，但她还是瞧得出来她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的。


    宫里来了两个暂时无可挑剔的新人。


    各宫里底下都沸腾了起来。


    唯独乾清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乾清宫，顾樘从御花园回来后就又开始伏案批复起了奏折。


    楹窗外，日渐西移。


    直到月上枝头，他才撂下了笔。


    李怀恩见顾樘撂了笔，忙新沏了一盏茶放到顾樘手边。


    茶香四溢。


    顾樘却是向后一靠，闭眼揉起了眉心。


    “承乾宫可歇下了？”


    今日新人入宫，李怀恩刚忐忑地端起放着名册名牌的描漆盘子，闻言立马将盘子递给了白广汉，示意他收起来。


    然而下一瞬顾樘就睁开了双眼，他的神色有一丝波动，仿佛适才的问话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明明她已经与自己生疏了很久，可忙碌后他的时光仿佛还是停留在过去。


    “回皇上，娘娘估摸着已经歇下了。”


    殿内安静了会。


    李怀恩又觑了眼顾樘的神色，盘旋在心里的话到了嘴边，他继续低眉禀报道：“皇上，长春宫已经收拾好了。”


    两位新来的娘娘被安置在了西六宫的长春宫，李怀恩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提醒一下皇上。


    毕竟今日是新人入宫的第一日。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半晌过后，顾樘敛眸起身往外走去。


    乾清宫外，圆月挂在空中，月光都带着凉意，顾樘的面色却比夜色还凉。


    李怀恩等伺候的宫人跟在身后。


    西六宫在乾清宫的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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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乾清宫，顾樘并不往西走去，而是往东六宫的方向走去。


    莹白的月光下，顾樘的脚下似生了魂，片刻之后就到了景和门。


    出了景和门，承乾宫就在眼前。


    这一条路，三年来他走了无数回，亦或者她过去。


    顾樘倏然想起三年前，她刚入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他批完了折子往她这边来……


    那时她羞涩得直躲他的模样历历在目。


    那仿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那一幕在这冰凉的夜里想起来也叫他的心头一烫。


    李怀恩在一旁提着羊角灯，顾樘却觉得这条路愈走愈暗。到了最后，顾樘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承乾宫檐下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只有垂花门下的两盏灯还亮着，为守门的太监亮着。


    今夜长春宫入主了新人，皇上定然不会来承乾宫，是以守门的小方小陆也就松懈了会。


    可谁知一个抬头的功夫就看见皇上一行人往这里走来了。


    二人慌张中对视一眼跪了下去。


    橐橐的脚步声停在了跟前，帝王周身的气度也好似愈发沉重。


    明明今日也是大好的日子。


    二人想不通为何皇上的心情貌似不是很好的样子，也想不通皇上怎么来了他们这里，只是忐忑地磕头大声请安，恐慌之余还妄想宫里的其他人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何时，外头的灯熄得这般早了？”


    ？二人又磕了个头回道：“回皇上，娘娘从行宫回来后就吩咐奴才们不用点这么久的灯了，娘娘说皇上平日里从不铺张，咱们宫里也该节省些用度才是。”


    光晕中，二人清晰地感受到了帝王加重的威压。


    二人不曾跟着去行宫，因此也不知发生的所有事情。


    事实上沉婉只吩咐过他们以后早些熄灯，这后面的节省用度是小方自作主张添上去的。可怎么他们宫里节约皇上也不高兴呢？


    行宫？……节省用度？


    “份例不够就去乾清宫取。”


    顾樘收回了视线往里走去。


    皇上是为了宫灯的事情不高兴？二人对视一眼又对着顾樘的背影磕头应是。


    小方二人还未来得及通报顾樘就已经进了殿。


    正如李怀恩所猜测一般，沉婉还没歇下，顾樘进屋的时候她正在试春月新研制的花露。


    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没那么忙碌，却也都在绕着沉婉转。


    无人发现顾樘已经到了，正停在落地罩处瞧着她们。


    只一滴抹在发间香味就已经让人心旷神怡了，沉婉低头闻着指间的发丝。


    香兰见她喜欢，又在她散在肩膀上如瀑般的青丝间多滴了两滴。


    香兰滴完了文鸳开始给沉婉梳发。


    沉婉又松开了指间的发，抬手示意香兰给她的手背上再滴一些，软乎乎地撒着娇：“这里也要……”


    “味道会不会太浓了？”香兰嘴里嘟哝着，还是依言在白嫩的手背上滴了一滴。


    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就没个够……


    “主子小心太香了晚上睡不着。”


    “不会~”沉婉说着又抬起了另一只手。


    云珠见香兰压根抵抗不住主子的撒娇又往她另一只手上滴起了花露，笑着摇头端起一旁的水盆往外走去。


    然而她手中的水端到了半路就差点洒了。


    云珠放下水盆跪了下去：“皇上金安。”


    ！！！


    还在闻花露的沉婉骤然转过了头。


    顾樘从帷幔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