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头一日，顾长宁与霍瑾宸是要按着规矩进宫向皇上，太后以及皇贵妃请安的。大徵素来有规矩，太子与太子妃新婚，霍瑾宸有几日都是不用上朝的。


    现下是腊月十六，再过几日文武百官都得假过年，故而这些日子他是眼瞧着清闲了下来。


    宫里来人传了话，说是让两个人不必去得早，午膳前过去不耽误时辰便是了。这就是心疼俩孩子怕折腾得太晚起早了歇不好。


    顾长宁昨夜心里搁着事儿纵使累了那么久也只磕磕绊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霍瑾宸几乎是一夜未合眼，他倒也不是为着那事儿辗转难眠，他俩没一个熟门熟路的，这本就有一个过程。


    更何况霍瑾宸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否定自己的人。


    他睡不着只是...心里多了个人，这人又真正走进了他的生活，原来的承恩殿从来没有放过金钗凤冠，只他自己一个人的衣饰。如今多了她的东西他一时间觉着恍惚不真切，又会觉得这就是原本该有的模样，想着想着就憧憬未来的日子，心便被她填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缝隙。


    两人都没怎么睡，故而都起的格外早。


    霍瑾宸知道她没睡好想着等她补眠后再去不迟。顾长宁原本心中还有负担不知如何面对他，可他像往日一样细心周到还更告诉她别多心乱想。


    她心中的雪这才消融了许多。


    既然已经早起，顾长宁便打定主意早早去拜见长辈不坏了规矩，回来她好慢慢熟悉东宫，再好趁着这几日从女官手中接下东宫诸多事务，扛起自己的责任。


    慈宁宫


    “儿臣参见父皇母妃，参见皇祖母。”


    今日不上朝，建和帝原就在皇贵妃宫中就寝，知道两个人一大早过来请安便径直来了慈宁宫，外头正冷别再让俩孩子多跑一趟。


    皇贵妃没理霍瑾宸，一把将顾长宁扶了起来，瞧她的眼神比瞧霍瑾宸还心疼，仿佛顾长宁才是她亲姑娘一般。


    殿内暖和，斗篷自是被侍女放在了放去了旁处，顾长宁今日穿了身正红色交领广袖袍，衣袍上的纹样都是由金线绣成，腰封处还镶着玉，太子妃尊贵气派一下就由内而外显现了出来。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累了一日，今日也不多歇会儿。”皇贵妃一眼便瞧见了顾长宁眼下淡淡的乌青，这会儿眼神愈发怜惜地看着她。


    皇贵妃以为是霍瑾宸没轻重，故而埋怨地轻轻瞥了他一眼，觉着她这儿子也忒不会心疼自己媳妇儿了。


    霍瑾宸没接茬，只当没看过自己母亲这等眼神。


    “儿臣不敢越了规矩，向您与父皇祖母请安是儿臣的本分，母妃只当作是儿臣待您的孝心。”顾长宁舒展笑颜对霍瑾宸的母妃，如今也是自己的母妃道。


    她语调平缓中略带上扬，语气亦是柔和，让人听着便觉着舒心。


    顾长宁一口一句“儿臣”，霍瑾宸不晓得自己父皇母妃作何感想，反正他心里嘴角都快扬上天了。


    “好孩子，最近几日宸儿也不上朝，让他多陪着你。”皇贵妃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姑娘，听着她说方才那一番话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太后因着霍瑾宸大婚这件喜事整个人精气神儿也好了不少，现下更是喜上眉梢，“日后长宁若是给皇祖母添了重孙，祖母就更高兴了。”


    这话说的顾长宁面上烫的厉害，她心中只剩下羞赫，不敢抬看人。


    皇家子嗣为重，顾长宁是清楚这一点的，皇太后身子不好自然也是想瞧见霍瑾宸有孩子，只是顾长宁更赞同自己外祖母的话，子嗣之事不着急，她自己身子最重要。


    想着想着，顾长宁由不得庆幸大徵废了前朝新婚之夜需有落红的陋习，这规矩如若不废，她还得想着划伤自己造个假，不仅伤身子，她心里也不乐意为着这么条破规矩费心。


    霍瑾宸听着这话怕顾长宁不安心，上前一步赶忙去替她解围，“祖母，我们这才结婚头一日，糯糯胆小，您可别吓着她了。”


    建和帝瞧着霍瑾宸如今的模样倒是欣慰，他也终于学会护着旁人了。也自然是能理解几分自己对他母妃的心意了。有位心爱之人是不容易的。


    皇太后倒也不是催着霍瑾宸，她只是人老了想瞧着蹒跚学步的孩子长大。年纪大了还是清闲些对身子更好，若是霍瑾宸自己都不着急有自己的盘算，那她自是不必多管。


    “一会儿留下来用饭，后宫妃嫔不着急见，除夕夜宴长宁自然就见到了，忙了这么多日正好歇着，如有要务父皇会命人送去东宫。”


    “是。”霍瑾宸也正是这样想。


    顾长宁对东宫并不熟悉，他打算带她四处转转，若是她有什么自己喜欢的他也能给她添上。这日后也是她的家，他希望她住的舒心。


    一家人一起用膳便也没那么多规矩，原来这顿饭是该每人身边一位女官或宫女伺候着的，皇太后觉着忒麻烦便遣走了。


    用膳时霍瑾宸也不顾忌着自家父母还在一旁，当着人面就给顾长宁夹菜，不想她因着身份的变化拘束起来。


    顾长宁原本心中没多想，在场之人她都是熟悉的，她只管守着规矩吃好饭就是了。结果被霍瑾宸这么一搅和，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瞄她反倒弄的她尴尬。


    两人随后一同回了东宫，周准奏报有事要奏顾长宁便叮嘱霍瑾宸先忙正事。霍瑾宸又让苏芷苏莞伺候顾长宁午睡，免得累着。


    他走了顾长宁自己倒是松了口气，虽说昨夜之事不曾影响两个人相处，但她的心总是悬着的。


    她在霍瑾宸寝殿留了一日现下也该回去了，由此便寻了位宫女问她去承德殿的路。


    哪有太子和太子妃住一处宫殿的。


    霍瑾宸没耽搁多久，回来时便瞧见几位宫女将她的物什拿出了承恩殿，顾长宁也正拿了落在床榻上的玉佩准备走人。


    “你做什么呢？”霍瑾宸格外不解，他开口询问道。


    顾长宁回过头正好瞧见霍瑾宸那张俊脸上郁闷疑惑的神情。


    她刚欲上前行过礼便被霍瑾宸制止了，顾长宁带着浅浅的笑容耐心解释道：“臣妾该回自己寝殿了，晚膳时再来向殿下请安。”


    顾长宁福了福身抬腿就要往外走，谁料他径直从顾长宁身后抱住了她，“别走...”


    霍瑾宸听了她的话委屈地都快哭了，照理说他俩成亲了该更亲近才是，可顾长宁规矩得厉害，连以往我啊你啊这些词都不用了，今早还好好的，怎么他走这一会儿就成了这样？


    殿门还开着，他就这么堂而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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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搂着她的腰抱着她，顾长宁不敢给人瞧见，红着脸挣扎了一会儿无果干脆放弃，好言好语解释着：“殿下，你若是想臣妾了可来臣妾宫中，臣妾若是留在你这儿可就犯了错了。你先松开我。”


    外头的何正则瞧见这一幕连忙指使内侍将寝殿门给关上，俩人年轻又是新婚，万一做些什么可了不得。于是苏芷与苏莞也被拦在了外面。


    “我不松手，我们是夫妻，本就该住一起，哪有你挪去别处住的道理。我是不是哪儿惹你不高兴了...”


    霍瑾宸是真伤心了，整个人耷拉了下来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紧紧锢着顾长宁不肯松手。


    东宫还是红绸满宫的模样，他昨日有多高兴现在便有多难受。


    他把心上人娶回家来她却不跟自己亲近，他心里堵得生疼。


    “殿下...我们都成婚了...”顾长宁轻声笑了笑，将自己手覆在他缠着自己腰的手上解释着。


    “我不是受太后教导的臣女了，我是太子妃，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东宫有东宫的规矩，我既嫁给你就要遵循，不能任性的。你晚膳时候若是不忙便来寻我，好不好？”


    顾长宁心中无丝毫旁的意思，她依旧是她，霍瑾宸对她好她日后更是能顺理成章地接受，可是她要是不顾礼法日日与霍瑾宸腻在一起，旁人可不会说是他俩是夫妻恩爱，只会说顾家养出的女儿没半分太子妃的模样。


    在家时顾长宁就想清楚这些了。


    “东宫的规矩是我定的，我们住一起就是规矩。”


    顾长宁没了耐性，听他的话气急败坏，使劲儿拍了拍他的手背，生气道：“我平日里还要操心东宫大小事务，看账册见女官，好歹得有自己的地儿做这些事。你寝殿里大都是奏章公务，能给我腾出地方么？”


    她原本就该有自己的殿宇，他想跟她住一块儿她还不乐意呢。


    霍瑾宸被噎了片刻，她说的句句在理，旁的倒是罢了，顾长宁日后掌权，他的太子妃该有的威仪是必须要有的，承德殿旁有辅佐太子妃行事的凤堂，东宫内一应事务全部都要在此禀告太子妃，为着日后执掌凤印做准备。


    殿宇也是身份的象征。


    回过神来的霍瑾宸这才道：“成，你就在我这儿住三日。”


    顾长宁的威严权力地位一样都不能少。


    “另有一事，东宫诸事一向是几位女官与何正则在打理，你得空了再慢慢接手，不着急。”


    霍瑾宸严于律己对旁人也要求颇高，东宫不是旁的什么地方，又依着这位太子的性子故而这里规矩极严。


    办事用心偶尔出了差错不打紧，照样能得封赏提拔，但倘若是怀着其他心思想试探顾长宁这位太子妃性子再看人下菜碟，那便是不想活了。


    他的手稍稍松开了些，顾长宁这才满意，奖励似的使劲儿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霍瑾宸极为配合，终于被哄好了一般高兴地俯身给她亲。


    “你得再答应我，日后别一口一个殿下地叫了，那是旁人该守的规矩。”


    “不行，旁人听见了不好。”


    霍瑾宸：“......”


    他退让一步，“那你私下里别喊我殿下。”


    “好。”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