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谁算计了谁

作品:《殿下她一心和离

    十拿九稳之际却陡然急转而下,隐田一事因此被摆到明面上来,既未动摇王党半分根基,又将世家摆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今日这一出戏竟是两头都没落着好。


    虽说刺杀李临一事确实是栽赃,但谁又能料到王相竟如此偏激,故而世家一派仍免不了心生怨怼。


    长歌从御书房出来,还未走几步便瞧见了仍在出言互讽的众人。


    钱尚书眼尖,一瞧见长公主便扬声道:“殿下!延误军情一事干系甚大,监察司便放着不管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便都默契的噤了声,纷纷朝长公主行礼。


    沈岐则抱臂靠在一旁的廊柱上,百无聊赖的折了根树枝,似是并未听见这话,也似是并不在意。


    长歌抬手免了他们的礼,缓缓道:“查自然是要查的,但监察司事务繁忙总得有个轻重缓急之分,眼下自然是以清仗土地为重。”


    监察司下设九处,各处自有职权划分,军情一事由负责西北府的五处与监察百官的八处协同便绰绰有余,怎会来不及处理?


    沈岐手中动作一顿,眸光又暗了几分。


    而众人心知此乃托词,只怕是皇家早已对世家权贵侵占土地一事不满,故而如今王倾昀乍一提起,便顺水推舟了。


    心中暗骂一声谄媚小人,却还是佯装恍然道:“自然,毕竟这可是关乎国家赋税的首要大事。”


    长歌笑言:“世家若能这般想自然最好,想来此举朝中清流应当是拊掌叫好。”


    开口之人不由语塞,面上假模假样的笑意顿时凝固,嘴角微微抽搐,但不论他心中如何做想,口头上却只得含糊着应是。


    众人离去,王相冷眼站在一旁,看了看沈岐,目光又转回长公主身上,方道:“殿下莫不是入戏太深,真当自己是个痴情人了不成?”


    长歌唇角微弯,刻意的扫了眼那衣襟上的茶渍道:“王相才是入戏太深,假借隐田破局便真以为你禁得起监察司查了?”


    王相有恃无恐:“可天下终归是陛下的天下。”


    这人果真是投帝王所好。


    可他如此了解帝王,帝王也应如是,那今日王相这一出峰回路转,其中又有几分是帝王设计?


    “京都果然是诡谲之地。”


    闻言,长歌收回目光,便见沈岐已扔了手中那截枯枝,正歪头看着她。


    惊风乍起,绯色官袍与那高高束起的马尾也随之轻晃,身后晴云遍布的天际因此被荡开,穿透发丝的光宛若点点碎金,一如他此刻亮晶晶的双眸。


    她似乎又看见了初见时那个恣意的少年郎。


    可是凭什么?


    为何沈岐待她一如往昔?为何沈岐望向她的目光中始终不曾有愤恨与怨怼?


    她静静的看着沈岐,心中却陡然冒出一个念头,毁掉他!毁掉他!弄脏他眼底的澄澈!这样干净的双眸应当染上恨意,应当是泛着红、噙着泪的望向她,该是如同那冬日冷月,孤零零的悬于高处,不带一丝暖意的俯瞰众生。


    那念头如同狂澜将她淹没,她当拉着他一同坠入这如同沼泽般不断将自己往下拉的诡谲之地。


    沈岐应恨她……


    长歌这般想着,便也往前倾了倾身,不禁抬起手触碰他的脸庞,沈岐虽感诧异却也未退半步,下意识的蹭了蹭她的掌心。


    乖顺的犹如一只黏人的狸奴。


    可不过须臾,她便在那浓厚馥郁的熏香之下,嗅到了干净的皂角清香。


    一时间灵台振荡,浓雾消弭殆尽,长歌回过神来,欲将抬起的手往后收,不曾想沈岐却抓住了她的手,反倒毫不迟疑的又将脸贴了上去。


    沈岐问:“殿下可满意臣方才的表现?”


    掌心传来的热意不容忽视,长歌便微抬眼,用一种平静中掺杂着疯狂的目光看着他,漠然道:“你为边军正名与我何干?”


    此处恰巧是廊桥的转角,两人皆无从窥得身后动静,长歌便想将手抽回,可沈岐却恍若不觉,攥着她的手愈发用力。


    甚至他又欺身而近,蹭了蹭她的手心,肯定道:“殿下,你言不由衷。”


    “你不信便不信,”长歌别开目光,望向他背后簌簌声响的落叶,“或许你当请旨回到西北府。”


    “可罪人未死,臣怎能带着涣散的军心去守边关……”沈岐深吸一口气,飞快道:“殿下分明也在查那些为了一己私欲按下边关奏折的人,为何偏偏不接受我的投诚?”


    沈岐不解,方才她还是一副亲近之态,为何转瞬间却翻了脸。


    今日殿中他分明没出差错,即便她从未吐露心中所想,可沈岐坚信她绝不可能弃燕然关中枉死的将士于不顾。


    没有缘由,他就是信她。


    长歌眼珠转动,目光扫过沈岐的眉眼,便见他那澄澈的双眸中流露出惑人的神彩。


    她实在不解为何方才竟如同被精怪蛊惑般,叫嚣着要去玷污那双干净的眸子。


    她环顾四周,飘忽的目光终是停在那龙首飞檐之上,是帝王血脉作祟,因她困于这四四方方的牢笼中便永远洗不净与生俱来的卑劣。


    “沈岐。”


    “臣在。”


    沈岐低低应了一声,长歌忽觉自己今日当真是无理,她稳了稳心神,斥责道:“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日已近日暮,沈将军还是早些出宫罢,本宫还有公务在身。”


    于是沈岐抬头,将手缓缓松开,直至玄色的身影消失后,他回想起方才那平静而又疯狂的神色,心中不由感到刺痛,可那痛楚却又极快的转为一股快意。


    此刻他清楚的认识到,长歌恨着京都,恨着京都中的人,她并非因眷念而回京,那他便仍有机可乘,管他什么崔淮安,不过一个早早出局之人。


    他恍然,原来他也是被欲望所控的卑劣小人。


    万千思绪齐齐翻涌,他僵站在原处,直至风吹枯叶,簌簌落下,他忽地轻笑一声,朝另一处宫门走去。


    ……


    长公主府内,雯华从九处得了消息便忙不迭的出了宫,可等了一会迟迟不见殿下归来,正急得来回乱蹿,就听一道声音传来。


    “怎如此急躁?”长歌缓步走近。


    雯华面上难掩喜色,压着声音飞快道:“一处又来托九处去衙门领药了,这个月已是第七回,无一例外都是要些止血的。”


    “那位大人早早便进了御书房,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传出,可见那人是瞒下了消息。”


    长歌挑眉,“李临死时的情景,可确定他是亲眼见着了吴渊动手?“


    “千真万确,”雯华面露激动,“那小店本就是公主府的暗桩,店家亲自将人领到那窗边坐下,必然是瞧得清清楚楚。”


    闻言,长歌自然也喜出望外,感慨这一步险招当真是走对了。


    她自知皇帝绝不会放任李临轻易的死于世家与王党之争,定然会派遣一处那位亲自盯着。


    按理说她本该千防万防,但念及那位曾示好,她便起了试探之意。


    若是他瞒下吴渊动手的消息,日后一处便归于监察司,若是会错了意也无妨,李临本就该死,更何况吴渊是如今五处监察长唯一的人选,即便帝王迁怒,也不会动他性命。


    今日蹲下捡那碎瓷片,亦是她推断那人应当正藏于屏风外等候回话,而有意为之。


    “朔风的消息可有写于奏折之上?”长歌又问。


    一旁的珺璟回话道:“回信早已送出,属下等人也将朔风的来信与五处的折子整合到了一起,皆写于这折子之上了。”


    长歌接过,粗略的扫了几眼便将折子递给了珺璟,“待会你便将这折子送至御书房,只管送去,旁的一句都不多说。”


    珺璟低声应诺。


    出乎意料的助力,抚平了方才惊涛翻涌般的情绪。


    长歌看了看身前这两人,忽地仰头高声道:“明日,珺璟、雯华你们二人皆穿监察司官袍罢。”


    二人起初不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对视一眼,皆瞧见对方眼底的雀跃,矜持不过几息便忍不住的抱成一团,眼角闪过点点水光。


    待二人闹了好一会儿,长歌方才出声打断道:“今日王相急中生智,扯了隐田的幌子逃过一劫,短时间内父皇定然力保他。”


    “隐田?”从院子外走进的傅晏君,忽地脚步一滞,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


    “晏君,”长歌欣喜的站起身,连忙将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口中道:“以清丈土地为由头,动摇了父皇折他羽翼的心。”


    傅晏君边看着手中折子,边问:“世家就未曾阻止吗?”


    长歌摇首:“父皇允了王相的提议便走了,世家来不及阻止。”


    “可惜了,”傅晏君叹了一叹,感慨道:“臣笼络清流,为殿下筹谋三载,本想着这第一步便是清丈土地,只可惜竟被王相抢了先。”


    世家必然支持外祖为崔家的太子殿下,士林中二皇子背靠大儒且已经营许久,而王党虽行事混账,却从不沾染夺嫡之争,故而他一开始筹谋的便是朝中那些寒门清流。


    因出身寒门便深知民生疾苦,便能真切的瞧见清仗土地所造的福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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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丈土地本该是殿下招揽寒门最好的旗帜。


    但王党如今富贵几十载,当真能如同薄产的寒门般尽心尽力彻查隐田?


    思及此,傅晏君便宽慰道:“王党手中的隐田也不在少数,即便王相愿意,王党其余人定免不了阳奉阴违。”


    “若是他们动了世家,世家必然死死盯着王党,谁能落个干净?待他们狗咬狗,闹得无法收场之际,殿下再出手收拾烂摊子便可。”


    “这次本宫也能当一回渔翁了。”长歌不置可否。


    傅晏君此时也看完那折子,他对着一旁难掩喜悦的二人道:“看来明日,傅某便要多两位同僚了。”


    此话一出,在座几人纷纷畅快大笑。


    因着傅晏君明面上与长公主府并无瓜葛,便不宜久留,再加之这隐田还波及他心中牵挂的另一桩事,便告辞出府了。


    也是凑巧,这边傅晏君出府不过一刻钟,就见下人匆匆来禀,说是四皇子驾临,来者不善。


    下人甫一说完,便见四皇子已然硬闯进了院内,公主府侍卫怕伤了他,便不敢动真格,竟当真让他生生闯了进来。


    长歌面色一冷,“让他进来。”


    四皇子没了阻拦反而停下了脚步,他愤恨的顿在不远处:“你为何如此羞辱我!”


    长歌明知故问:“何时羞辱你了?”


    “你竟敢……竟敢……”他嘴唇嗫嚅着,却迟迟吐不出一句整话。


    于是长歌便接过话茬道:“竟敢让你去北离和亲?”


    四皇子不可置信,“你!你……”


    长歌一步步朝他走近,凤眸微眯,冷冷的盯着他:“同为皇室血脉,同受万民奉养,公主能和亲,皇子便不能了?”


    “公主和皇子如何一样!便是去北离我也当为质子!”


    “哪里不一样?就你这不学无术的样子也配为质子?”长歌讥讽道:“你可知三年前二皇兄是如何冠冕堂皇的让我去北离送死的?三年前那是死局,可这次你应庆幸我还给你留了一条生路。”


    “即便明知北离等待我的只会是欺辱致死,在得知和亲一事再无转圜余地时我却也应下了。”


    “那你呢?”


    长歌站于石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瞧着他。


    他眼神闪烁,口中支支吾吾,实在不知从何反驳,索性梗着脖子嚷道:“公主与皇子本就不一样。”


    长歌被气笑了,不知他这草包究竟是哪来的底气竟敢来公主府撒野。


    恰巧这时余光瞥见院子外有一人正疾步赶来,她唇角微勾,旋即便扬起右手,狠狠甩下去。


    “啪——”


    周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四皇子上有兄长庇护,又有外祖国公府溺爱,即便在混账皇帝碍于贵妃的面子也仅禁过足,这一巴掌甩下来用足了力气,他连头都被扇到偏向一边,顿时便懵在原地。


    “长歌!”二皇子训斥一声。


    连忙快步走到四皇子身旁,捏住下巴将脸转过来,只见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清晰无比。


    “长歌,你为何要动手!”


    这一个巴掌印不知何时才能消下去,只怕连带着他都要被母妃训斥了。


    “硬闯长公主府,对长姐出言不逊,身为皇族却没有丝毫为国为民的觉悟,我为何不能打!”


    二皇子察觉到她话中讥讽之意,想到了往事便不由矮了几分气势:“四弟不过一时未想通,与他好生说说便是。”


    长歌瞥了一眼,见四皇子仍未回过神来,便刻意道:“二皇兄与士族交好,何不选一人替他和亲呢?”


    二皇子还未开口,就见一旁的四皇子一个激灵,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般,眼中充满了希冀:“皇兄,你选一人……”


    然而,他的声音却愈发轻,直至微不可闻,眼中的闪烁光再一次归于死寂,只因向来纵容他的皇兄这一回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了,士族最重脸面,怎可愿替他去北离和亲呢?皇兄费尽心思方才笼络的士族,怎可因着他这个草包而自断一臂呢?


    思及此,四皇子自嘲一笑,不再看他,便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府外走去。


    “长歌,你记恨我。”二皇子以极其肯定的口气道。


    院内的旁人早已退下,四皇子一走便仅余他们二人,长歌笑了:“三年前你将我推入死局,我不该怨恨吗?”


    二皇子一愣,意味深长道:“那死局当真是我……”


    此刻却听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太子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