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与裴国公带着裴楹一同坐在首位，裴国公向来不善言辞，因此由长公主向各位宾客寒暄几句后，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台盘司的人排成一字长队利落地走进来上菜。


    宴席的菜品分为几轮，首先是在宾客就坐前就已经上了的餐前小吃，包括了一些香药、酸咸小吃、腊味与腌制品，主要有朱砂圆子、官桂花儿、紫苏奈香、水红姜、金山咸豉、酒醋肉……①


    第二轮菜品是在宴席开始后才上，仍然是一些瓜果、小吃和腊味，与第一轮大同小异，只是菜谱有些变化。


    餐前小吃既能极大地丰富宴席的菜品，又能有助于客人爽口开胃。


    但是因为此次宴席去掉了甜的瓜果和蜜饯，这一轮菜品也很快就结束了。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十盏下酒菜，乌泱泱被端进来整齐地摆放在宾客的饭桌上。


    每一盏都包括两道菜品，特色的有羊舌签、蟹酿橙、虾鱼汤齑、四宝烧鲈鱼等，光是正菜就足足有二十道，每一道菜都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真是奢靡丰盛至极。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餐间美食和劝酒小吃，种类之丰富，令人咋舌。


    席间，气氛热烈且愉快，来宾们相谈甚欢，对今日的宴会服务和菜品都赞不绝口。


    恐怕整个宴会上最不愉快的当属今日的主人公长宁郡主了，明明是属于她的生辰宴，她不仅吃不到自己最爱的甜食，更是因为龋齿对多数饭菜都没什么胃口。


    上完餐间美食，多数宾客至此已酒足饭饱，可是接着又上了一些餐后小吃。


    此次宴席也渐近尾声。


    孟织筠见长公主满面春风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便起身向首位敬酒：“恭祝郡主生辰吉乐，顺遂无虞，长乐安宁。”


    裴楹以茶代酒，礼貌答谢，长公主笑容和蔼，举起酒杯应和：“孟小姐有心了，长宁的牙还得有劳你费心。”


    “能为郡主治牙已实属荣幸。”孟织筠顺势提出，“近日我见郡主因治牙一事神情恹恹，心下不忍，前几日恰好寻得一道点心，有两全其美之效，不知可否在此献与郡主。”


    “那便呈上来吧。”长公主也来了兴趣。


    话音刚落，孟织筠的丫鬟就恭恭敬敬地端了一道点心上前。


    路过席间之时，这道点心漂亮精致的外观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翠玉般的雕花蜜饯中盛着半透明状的点心，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长公主见着也满眼惊艳，她身旁的侍女走下去接过点心端到她们面前。


    “入口之物非小事，不如让太医先看一看再请郡主品尝也不迟。”孟织筠为消除长公主的疑虑，主动提出了这一点。


    长公主欣然答允。


    太医来了后，先是闻了闻气味，又取出一小块品尝，思索一番才向长公主汇报：“这道点心初闻有股茶香，应当是加入了绿茶，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有益牙齿的药材，郡主食用一些也无妨。”


    裴楹明显非常期待，但是昭华没点头，她也不敢着急开口，只好眼睛亮亮地看向身旁颇具威严的女人。


    “尝尝吧。”长公主终于发话了。


    闻言，裴楹就迫不及待地开动了。


    虽然心急，但她还是保持着该有的规矩礼仪，舀起一小勺轻轻放入口中，随即满口生香，在舌尖流连，整体甜而不腻，软糯绵密的口感中还带着一点凉意，吃了后牙齿也不会感觉疼。


    裴楹瞬间睁大了眼睛，对着长公主连连点头，先前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瞬间展露了笑颜。


    “看来楹儿很喜欢这道点心。”


    “这是楹儿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母亲也尝尝。”或许是裴楹太久没有吃到甜食，不免对它有些夸大其词。


    昭华也依言尝了一口。


    确实与众不同。


    她不禁好奇询问：“敢问孟小姐这道点心叫什么呢？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孟织筠微微一笑：“关于这道点心的问题，不如请制作它的人过来为您好好说一说。”


    “好，传她进来。”


    今穗已在客房中等了许久，初时她还有些惴惴不安，她想着这样做会不会违逆了长公主的命令，稍有不慎引得她勃然大怒，这样不仅她因此遭殃，连孟织筠都会受到牵连。


    长公主毕竟出身皇家，她从未接触过这般身份的人，完全摸不清她的脾性。


    谁知就在她焦急等待之时，裴樾竟来了这客房，今穗见他莫名出现在此也有些诧异。


    “裴樾？你怎么来了？”


    听见今穗无比自然地直呼自己的姓名，裴樾内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但他面色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我……我来看看你。”裴樾说话见有细微不自然。


    这不是废话，这厢房中除了她也没别人了，难不成世子大人是来视察自家府中的客房长什么样吗？


    今穗无言。


    沉默了一阵后，裴樾才主动开口：“你不必过于忧心，我母亲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楹儿吃了你做的点心后也会很开心的。”


    裴樾的话确实一下子就安慰到了今穗，她此前还在脑海中不停地胡思乱想，有了裴樾的话之后，她的忧虑情绪瞬间消减了不少。


    那裴樾又是怎么知道她一直在担心这个的，她是什么很容易喜怒形于色的人吗？


    “你是如何得知我在担心的，你的话……确实让我宽心不少。”


    听今穗这么说，裴樾的嘴角也扬起一抹微笑：“其实我也并不知你在为此事忧虑。”


    “只是，你在担忧旁的事，我在担忧你，自然多多少少会猜到一些，我的话对你有用便好。”


    今穗逐渐有些脸红，她也不知裴樾究竟是如何淡定地对她说出“我在担忧你”这五个字的。


    幸而前院快开宴了，游默也过来催促了好几次，裴樾才匆匆离开，没让今穗脸上的红晕进一步发酵。


    宴席之中，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做出这道让长公主和郡主都赞不绝口的点心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今穗低着头跟着丫鬟走进来。


    几乎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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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非常诧异，因为大家都以为对蜜饯和点心一类的食物有如此功力和造诣的人，不是正值壮年的隐世高人就是须发花白、经验十足的老者。


    可进来的竟是位年纪轻轻、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今穗恭敬上前，按照事先学好的动作行礼：“民女蜜煎局副掌事今穗拜见夫人，恭祝夫人芳龄永继、长乐未央，恭祝长宁郡主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今穗跪伏在地上，头深深地垂下，时刻谨记着在高门权贵之家该遵守的规矩和礼仪


    “你就是做出这道点心之人？抬起头来。”


    今穗缓缓抬头，姿态挺拔，不卑不亢。


    “回夫人的话，正是民女。”


    昭华看着今穗，眼中满是赞许之意。


    “好！赐座。”


    话音刚落，长公主身旁的侍女就搬来一张绣凳放在一侧，请今穗坐下。


    “多谢夫人。”今穗规规矩矩坐下。


    “如今这京城真是后生可畏，卧虎藏龙。”昭华感叹道，“你这道点心叫什么名字，又是如何想到这种两全其美之法的。”


    “回禀夫人，这道点心名为茶荔簪雪，起初的想法是您上月广贴告示寻找良医为郡主治牙，民女略懂些医术便来凑个热闹，正巧我也在蜜煎局当差，事后我虽对治牙一事无计可施，却逐渐萌生了这个想法。”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机缘，章总管，你们四司六局这些年来也是人才辈出啊。”


    昭华对着也在宴席之中的章总管夸赞道。


    “夫人谬赞了。”章总管回应。


    “那你这道茶荔簪雪又是如何做到既能有益牙齿又能保留甜食的美味？”昭华好奇追问道。


    宾客们也对此很是好奇，纷纷侧耳倾听。


    “茶荔簪雪是由民间的一道小吃荔枝膏水改良而来，保留了部分原料，减少其中白糖、蜂蜜等的用量，再融入药草中可有助于治疗牙齿的方子，两相结合，不断调整试错，便有了今日的成果。”


    “竟有如此巧思，你这份耐心与坚持也是旁人比不得的。”昭华赞叹。


    “赏！今穗重重有赏！”昭华言语里又充满了暗示，“今穗这般才华横溢之人只做个副掌事是否才屈才了？”


    章总管在一旁连忙应和：“是是，小的回去就提拔今穗做蜜煎局掌事，并好好嘉奖于她。”


    “好！四司六局上下都有赏！”


    孟织筠在一旁看着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也十分欣喜，裴樾也逐渐放下心来。


    章总管和今穗一同跪伏道谢。


    昭华对此次四司六局承办宴席一事十分满意，方方面面，极为周到。


    后面今穗献上的茶荔簪雪也让人眼前一亮，可以说，此次生辰宴即将完美地落下帷幕。


    可是就在此时，一女子不顾仆从们的百般阻拦，硬生生地闯入了宴席之中。


    “今穗剽窃了我的想法才做出来这道点心，请夫人明察，还民女一个公道。”来人不管不顾，高声大喊。


    说话之人正是雪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