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雪芽倒是一改往日浓妆艳抹、扭着屁股走路的作风，她衣着朴素，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看着就是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楚楚可怜模样。


    跟在她身后一个劲阻拦她的仆从们，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宴席之中，已然覆水难收，随即乌压压跪了一地。


    雪芽也双膝跪地，将头伏在地上，双手交叉放在额前：“请夫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众人对雪芽的到来皆是猝不及防。


    不知情的宾客们被这般情景弄得手足无措。


    江锦初和孟织筠二人皆是眉头紧皱，目光不善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女子。


    裴樾本想立马传唤自己提刑司的下属将此女子捉拿，可是现场宾客众多，未免动荡人心，他只好暂时按兵不动。


    坐在首位的三人面带愠色，长宁好好的一场生辰宴在即将圆满结束之际就这样被一位莫名其妙的女子打搅了，且不论这件事真相如何，他们也不会再有好脸色。


    未免事情闹大，裴樾当机立断吩咐四司六局的人有序将宾客送走。


    章总管也无暇去考虑这位先前从四司六局中被自己赶走的雪芽，立马与茶酒司一起相送宾客。


    裴国公走下来亲自相送，江锦初和裴樾一同协助。


    宾客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国公府，接下来似乎只是府内的私事，以国公府的门第和身份，今日之事他们也不会在外面乱说。


    一阵乱哄哄地把宾客送走之后，现场就只剩下长公主，裴楹，今穗，孟织筠，雪芽以及几个丫鬟仆从。


    “你是何人？可知你闯入的是什么地方？”昭华语气里的怒气几乎藏不住，若是换做旁人，恐怕连问都不问就要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发落了。


    长公主为人处世一向和善，但毕竟出身皇室，天家威严，不可撼动。


    “民女雪芽，从前在蜜煎局当差，深知今日鲁莽之举已犯下滔天大错，万死难赎，但民女遭遇不公，被奸人暗算，满腹冤屈，死不瞑目啊！”


    雪芽将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声音洪亮，等她再抬头时，额头已变得血肉模糊，看得人触目惊心，连裴楹都被吓到了，害怕得小声哭起来。


    昭华立马吩咐人将雪芽控制住，并安排刘妈妈与几个丫鬟把裴楹送回晚香阁。


    雪芽双眸含泪，额头渗血，被两个侍卫架在一旁动弹不得，这么看着倒是真像有天大的冤屈。


    今穗冷眼看着她，那日的事似乎还没让她长教训，在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敢出来作乱。


    “回禀夫人，雪芽从前在蜜煎局时就多次为难于我，后来犯下大错被章总管驱逐出去，没想到今日会突然出现破坏了郡主的生辰宴，此乃我与她的个人恩怨导致的，今穗不敢推责，请夫人责罚。”


    今穗态度诚恳，不偏不倚地陈述事实，也丝毫没有推卸责任。


    “夫人，今穗在蜜煎局时就惯会说这些漂亮话哄骗章总管，她与掌事姜佩兰也是远房亲戚沆瀣一气，民女笨嘴拙舌、势单力薄自然是沦为了她们上位的垫脚石。”


    雪芽哭地不能自已，十分凄惨地对着一旁的今穗控诉道：“不知雪芽是哪里得罪了今穗，你若是想用我的法子，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为何要盗取我的点子后陷害于我，让我被赶出四司六局，至今漂泊无依，生活潦倒。”


    若不是有身旁的两个侍卫架着，雪芽几乎要哭得晕过去。


    今穗简直糟心至极，不是因为她被雪芽污蔑，而是她们之间的私人恩怨竟牵扯到了国公府，此刻还得麻烦长公主为此事裁决是非。


    长公主也对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没什么好感，她与今穗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从这个姑娘周身的气度来看，根本不像是会使出此等下作手段之人。


    直觉告诉她，此事只是那名叫雪芽的女子的诬陷。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法将此事草草结束，必须弄清楚真相。


    “照你所说种种，你有何证据？”


    雪芽闻言立马挣脱了两个侍卫的束缚，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双手颤抖着奉上。


    长公主身旁的丫鬟立马将纸拿过来递给她。


    “这些皆是民女事先搜集好的证据，一部分是民女最初构想过程中留存的废稿，另一部分是同在四司六局共事之人的口供，她们也遭遇了不公的对待，皆有各自的签字画押为证，绝无半点虚假，民女可对天发誓。”


    雪芽表情坚定而决绝，举起右手做出一副要发誓的模样。


    昭华大致看了一下，废稿主要是关于这道点心的食材的选取和具体做法，经历了很多次的修改和完善，最后一张所写与今穗先前所说相差无几。


    除此之外的口供主要是说今穗平日里在四司六局中横行霸道，谄媚章总管，闯了几次祸都被姜佩兰包庇，进入蜜煎局也是靠着姜佩兰的关系走后门。


    其中涉及到的事情颇为杂乱，昭华并不想掺和蜜煎局内部的恩怨。


    她头疼不已，但面色未显，只是示意丫鬟将这些证据递给一旁的今穗。


    今穗接过那一沓厚厚的纸，一张一张看过去，面色越来越阴沉，简直是胡编乱造，满纸荒唐！


    那些所谓的废稿，不过是将她最初设计茶荔簪雪这道点心时留下的纸张偷去誊抄了一遍，其余的证词多是来自从前与雪芽走得近的那些人之手。


    “夫人，恕我直言，今穗无故遭遇如此无妄之灾也是委屈万分，但不愿与她纠缠在此叨扰了您，民女请求上报开封府，与雪芽对簿公堂。”


    今穗对着坐在上位的长公主郑重拜了一拜。


    听今穗这么说，雪芽似乎被刺激到了，不甘示弱道：“民女也正有此意，相信官府会还民女一个公道。”


    “何须如此麻烦。”一声沉稳的男声传来，“我就是官府，有何冤屈不妨让我来主持公道。”


    众人皆回头看去，只见裴樾正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来。


    江锦初也跟在他的身后，回到孟织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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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宾客们已好生送出府了，接下来的事情不如让儿子来处理吧。”


    裴樾身为提刑官，经手的案子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曾经多么困难的案子都能被他妥善解决，这种小小的矛盾纠纷之事对他来说处理起来应当十分得心应手。


    昭华点点头，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去晚香阁看望裴楹。


    裴樾走到首位坐下，提刑司的下属们训练有素地进来将现场围住。


    看见此情此景，雪芽内心有些发怵，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了退路，只要成功了，自己便是研制出“茶荔簪雪”的有功之人，今穗这个眼中钉也会被除掉。


    这么想着，雪芽的害怕减轻了几分，面对坐在高位出颇具威严的男人也生出了几分旖旎的心思。


    原来他就是国公府的世子，如此一表人才，比孟府的五少爷优秀了不知道多少倍，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做个侍妾通房哪怕是外室，她也算是熬出头了。


    雪芽楚楚可怜地抬头望着裴樾，眸中含泪欲坠不坠，看着格外得我见犹怜。


    但是裴樾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吩咐在此侍奉的丫鬟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原委说与他听。


    他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又看了下那些所谓的“证据”。


    “你这所谓的废稿如何证明确实是出自你手而不是你偷窃她人之物，还有这些证词也有串通的嫌疑。”


    雪芽面对裴樾的质疑丝毫不慌，她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我拿得出废稿因为这个点子确实是我想出来的，不信您问今穗，她是否拿得出一张半张的废稿来证明这点子是她所想。”


    今穗自然是拿不出来的，因为雪芽将那些偷走誊抄后就彻底销毁了。


    今穗也猜到了这一点。


    “民女拿不出这所谓的废稿当作证据。”今穗如实相告，“但这道点心民女已制作了许多次，茶荔簪雪的配方和具体的制作方法早已烂熟于心，可以完整地将其默写下来。”


    “你偷了我的配方做出这道点心自然是记得，能够默写下来也说明不了什么。”雪芽立马反驳道。


    见坐在首位的裴樾没有说什么，她乘胜追击道：“这些证词也句句属实，今穗在蜜煎局中兴风作浪太久，许多人都早已对她心有不满了。上次她送给大家的白凉粉有毒，许多人吃了都上吐下泻，偏偏章总管被她蒙蔽还将她晋升为副掌事。”


    这个时候将上次之事牵扯出来，那好，那就一起清算。


    “此事乃是雪芽诬陷于我，四司六局门口的狗是她故意下毒致死，有几位说吃出毛病之人皆是被她买通，大人将这几人问询一番便可明了，希望大人可以换阿黄一个公道，毕竟是一条生命。”


    那日今穗悄悄去瞧了一下门口的阿黄，只见它口吐白沫，双眼充血，分明是食下毒药后一击毙命，死状惨烈。


    今穗当时就心下不忍，雪芽因为对她的怨恨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她内心也十分难过。


    裴樾立马吩咐下属去问询当日之人，并派人去探查阿黄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