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告诉
作品:《月夏南山海》 那晚,在某一个微风的瞬间,
我久违了很多年的心动,
来了。——眼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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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屈南山呼吸一滞,微风将他的心慌吹落得七零八碎。
他醒过神,林悠然站在原地注视着他,风吹红了她的鼻尖,时间很安静。
夜晚的街道什么都听不到。
一秒,两秒,三秒。
屈南山脱掉大衣,给她披上去,抬腿走时说:“怪冷的,你穿这么少。”
男人体温透过凉薄的针织衫直达心底,林悠然微微垂下头,她拿出手捏了捏他大衣的衣领,跟上他的步伐,耳朵烧得绯红。
月光悄然撒下,影子淌在地面。
林悠然的每一步总不自觉地踩在他的影子尖,像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那晚,失眠的人可不止一个。
林悠然躺在酒店的床上,侧着身子透过窗帘缝瞧月亮。月亮像被调皮的小孩咬了一大口,缺了一大半。
手腕刚揍了人还有点肿,林悠然捏了捏,想起今晚在警察局听见的事。
林悠然站在调解室桌前,甩了甩没墨水的笔,迅速提笔签字,抬眼将调解书递给那个已经醒了的酒疯子。
酒疯子接过调解书,脸还有些抖,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面前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妹妹,居然是个高手,他的脸到现在都还疼呢。
“两位好了,以后别再打架了,有什么事咱用嘴解决。”
警察拽着调解书,看了看酒疯子,却在林悠然身上多停了一秒。
林悠然紧皱眉,“警察叔叔,是他先打我哥的。”
“那还不是你哥该打。”酒疯子立刻呛道。
“你再说一遍!”
警察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当着和事佬。
“警察同志你评评理,”酒疯子委屈地,“她哥调戏我女朋友,我还不能出气了?”
“你胡说八道吧。”
酒疯子不再辩驳,反倒是他的小弟出来说:“小妹妹你讲道理,你哥拉着我大嫂说了一长串话,你当我们眼瞎啊?”
“安静!”
警察一敲桌面,调解室立刻沉下去。
他叹了口气,劝道:“刚签了调解书,又吵起来,真拿警察局当菜市场啊?”
一通教育。
等酒疯子走出调解室,警察叫住林悠然,“林小姐,你们家的事我们很遗憾,你姐姐还是没找到,但基因库里一旦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我姐?”林悠然一愣,见警察一副说错话的表情,便直接告别,“谢谢警察叔叔。”
趁那群人还没走远,林悠然赶紧追出去,笑嘻嘻地,“大哥。”
酒疯子再退后几步,手举起护住头,“你又有什么事?不会又要打人吧?”
“不不不,”林悠然嘴都快咧到耳朵根,“我是想问问,我哥到底跟嫂子说了什么?”
酒疯子冲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啧了声,开始涛涛:“小妹妹你哥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他拉着我嫂子非叫她什么阿月姐……”
“不好意思。”
“别不好意思小妹妹,我这老骨头可受不起你的道歉。”
酒疯子摆摆手,连连后退离开,就像跑忙了林悠然还会揍他一拳。
林悠然盯着天边的残月,沉思。
阿月姐?
她是谁?
林悠然很确定,她从没听说过。
虽然她没听过,但有个人说不定知道,她点开苏蕴欢的聊天框。
【柚子杀手:颜颜你听说过屈南山有姐姐吗?】
【消炎药:你居然这么晚还没睡!屈南山有姐姐啊,你居然不知道(惊讶)】
【柚子杀手:叫什么名字?】
【消炎药:好像叫屈北水。】
真的是屈北水吗?可她有种直觉,屈南山的姐姐不是她。
【消炎药:怎么了?】
可屈南山这么坦荡的人,都从来没提过阿月姐这个人,会不会是他不肯宣之于口的秘密。
既是秘密,她好像没什么立场去打听。
林悠然手指一顿,立刻反应过来。
【柚子杀手:没怎么,就是没想起来所以问问。】
【消炎药:真的吗?我怎么嗅到一股八卦的味道。】
【柚子杀手:你想多了颜颜,就是突然忘记了。】
*
夏天的青莲市昼夜温差很大,正午一件薄衫都有些热。
林悠然坐在花溪边的一颗大石墩上,面前的山崖断面凹进去,一尊睡佛懒洋洋晒在日光里。
这佛龛里的睡佛初步估测是唐代所刻,年代久远风吹日晒下,睡佛已然失了色彩,但那双仁慈的眼还能看见颜料的印记,见证了世界的沧桑巨变。
睡佛旁还有几尊小佛,形态怪异,又没了头,看着还有些瘆人。
大师兄架起相机,双手叉腰长叹一声,“唉可惜了,这佛龛保护得不好,头都偷完了。”
“青莲到现在都还是贫困市,你指望它能被保护起来?”三师兄手肘撑在大师兄的肩膀上,仰天道:“老板说得好,任何文化传承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
话一针见血,刺得林悠然的心麻麻的。
她猛地鼻头一酸,握炭笔的手微微一颤,在刚描好的初稿上划了一道。
林悠然一怔,橡皮也不小心掉下去。
身旁的二师兄捡起递给她,平日里鲜少说话的他,竟开口:“是不是觉得可惜,但时代更迭,建筑类文物损毁是无法避免的,即使被保护得很好。”
他顿了顿,看向前方拍照的两人,温和地笑道:“也许,这就是我们这群人存在的意义。”
“下次别再打架了,干我们这行的,手比命重要。”
二师兄说完,便又拽紧画笔描起来。
林悠然垂眼看向还有些红肿的手腕,昨晚想也没想就干架,是太草率了。
幸好手没真的出事,不然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佛龛的绘制和勘探工作已经收尾,林悠然在青莲整整待了半个月,到家的时候丁淑意揪着自己唠叨了快一小时才肯罢休。
说起来,林悠然也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屈南山了,那晚匆匆一别他就离开了青莲,回了哪里不知道。
但林悠然猜,大概是江阳吧,毕竟那里是他童年的家乡,而他已经跟潼远的家决裂了。
林悠然根本没预想到,自己和他的再见面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这天潼远市的梧桐更加茂盛,在街道两旁盖下来,为往来的人带了一丝阴凉。
林悠然被谭琏拐去了医院,说是陪她来当志愿者。
可来到这个所谓的医院门前,她还是差点没惊掉下巴。
林悠然指着面前这个只有三层楼高的建筑物,甚至还有些破旧,声线微微发抖,“莲藕这里真的是……医院?”
“嗯,”谭琏拽着她走进去,刺鼻的消毒水味飘满整栋建筑,“你别看着破,这里可是我国第一家安宁疗护医院呢。”
这是啥?
林悠然停下脚步,直愣愣看着谭琏这个医学生。
“你听说过临终关怀吗?”
林悠然摇头。
谭琏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明亮的双眸太过诚挚,“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缓解病患和家属痛苦的疗养方式,不加速也不延缓死亡的到来,临终关怀不是以拯救病人为目的,而是让病人有尊严地,安详地,平静地消逝。”
长长的一段话,牵起了林悠然过去痛苦的记忆。
好几年过去了,小姨离开那天抢救的场面,林悠然每每想起都还会做噩梦。
2014年夏,那天是个阴天。
乌云密布,笼罩着这病房里的每个人。
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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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听林悠然念报纸的小姨,突然就昏迷了。
抢救车不到一分钟就到位了,病房其他病床上的人都跑光了,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家属。
林悠然愣愣地推到抢救车外,床帘被无情拉上,但她还是能从缝隙里看到里面的场景。
小姨安静地躺在床上,监护仪一直在报警,心肺复苏换了一个又一个医生。
这一分钟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林悠然木在原地。
医生从床帘里走出来,着急地,“小妹妹,你家长呢?”
“我妈还在买饭……”
“快叫她回来,病人需要气管插管!需要人签字!”
林悠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通的这个电话,她只知道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丁淑意喘着粗气,刘海被风拂得乱糟糟的。
丁延扒开人群,还没到病床前就跪下,忍着哭腔喊了声,“妈!”
“插管吗?再不插管就没时间了。”医生又走出来。
丁延跪着朝前移了几步,拉住医生的白大褂,“插管,医生求你救救她。”
半秒后,丁淑意拽开丁延的手,“医生,我们不插管,放过她吧。我妹妹苦了一辈子了。”
“大姨!”丁延哭到浑身都在颤,丁淑意将他死死抱在怀里,“我不能没有妈妈,我不能没有妈妈……”
“那还抢救吗?”医生又问。
丁延从丁淑意怀里抽出手,“救,我求你救救她。”
家里的人都到齐了,林悠然还站在原地,从那块床帘小小的缝隙里窥探里面的场景。
小姨躺在床上,嘴半张开着,自动式心肺复苏机按照速率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胸膛,监护仪仍在报警。
门外看热闹的人只多不少,纷纷惋惜。
“唉这么小的孩子没妈了……”
“可怜哦,半个小时了还不放弃,癌症怎么可能有奇迹。”
“这么久了,还不放过她,要是我有一天这样毫无尊严,还不如早死为好……”
“……”
“又又!想啥呢?这么入神。”
谭琏晃着林悠然的肩膀。
回忆太窒息,林悠然有些喘不过气,醒来时眼角还沾了泪。
顿时,林悠然竟觉得这医院的大厅太空旷,空旷到她连回音都能听见。
她没法以平常心走进这家医院,林悠然转头想走。
“又又,你不舒服吗?”
哪知,转身那刹,撞上一个熟悉的人影。
屈南山一身黑西服,笔挺的裤管空了一截,露出脚胫骨,手背在身后,站在一堆人中间。
“老大,我这选址不错吧,紧挨地铁口,一公里外就是小学……”
屈南山频频点头,不经意一瞥,轻喃:“她怎么在这?”
脚步很快,还没意识到屈南山就已经走到林悠然跟前了。
“屈南山哥哥?”谭琏喊,她看这架势有些兴奋,“难道这家医院就是你投资的?你就是那个潼远近期的投资新秀?”
“嘘低调低调,”屈南山摆出个噤声的手势,脸上压不住的笑,“我不是什么投资新秀,就是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旁边的吴正拿手肘拱了拱屈南山,问:“老大,这俩姑娘谁呀?”
屈南山斜了他一眼,拍拍胸口,清了清嗓子,对着谭琏,“这是我高中同学的妹妹。”
视线落在林悠然身上时,屈南山哑了口,喉结在上下使劲翻滚,他还是没想出该怎么介绍她。
“那这位呢?”吴正又问。
时间顿了两秒,林悠然对上他的眼。
屈南山咳了几声,手揉了揉后脖颈,尴尬地弯起嘴角,“这我妹妹……的妹妹。”
“那她呢?”吴正给屈南山挖了个坑。
屈南山根本没意识到,直接跳了进去,立马松开笑容,“她是我妹妹的妹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