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府
作品:《汴京钓鳌客》 启祐二年春,彭城。
自从听闻汴京流行去京郊踏青咏春后,徐客遥就坐不住了。
每日向嫡母请安时都拐着弯使力,“近日天公作美无风无雨”、“放鹤亭声名大噪”、“又有一位隐士定居五老峰”、“古观音禅寺十分灵验”......
诸如此类的话将萧氏的耳朵都磨出茧了,只好疲惫地挥挥手,答应在清明之前带全家去城郊小住。
未出阁的小女子想出门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萧氏真正头疼的是丈夫已经两年未归,家里子女的婚嫁全靠她一个人拿主意。
大女儿和大儿子先后定下了亲事,只有一个小女儿——幼时就没了姨娘,在家只知道疯玩。好不容易近两年开窍,却只想着高攀。
及笄后请安时,萧氏多次问她想要寻摸个什么样的亲事,徐客遥先是说不知,后来便只说要贵婿,家里有爵位承袭的。
萧氏气得冷笑出声。
徐家虽是彭城望族,徐长恭这支也只是在都督府的支持下做些南北货生意而已。
更别提她爹爹早就放下书本断了科举念头,哪里再有什么可能结识打天下的勋贵人家。
再者,整个彭城,都没有这样的人物。
萧氏当时哄自己,不过几句孩子戏言罢了,念了句佛就回内室,不想看到这个徐家想法最跳跃的傻孩子。
眼看婚事拖了两年,已经十七了,这丫头仍没有相看。萧氏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神明!
真不知城里的人该怎么议论她苛待庶女了,上次去参加钱家老祖宗寿宴,几家太太都明里暗里地说她有手段。
再这样下去,萧家女的清名也不保。
嫡母愁得几乎要生白发,徐客遥这边倒是轻省。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安排自己的大计划了。
进了屋就脱下绣鞋,让绣扇把窗子支上吹风,又把外衫团了扔在榻上。
拿起团扇猛扇了几个来回,才把晒红的脸降下温。
彭城春日升温快,只要连续几日晴,就热得直奔仲夏。
徐客遥常想,若是能把微山湖在冬日冻上藏起来,春夏再拿出来给各家冰鉴添凉该多好啊。
可惜不能实现,她察觉到胸前山谷的湿意,又愁得拿丝帕沾了水擦净。
唉,丰腴的女子真的很容易香汗淋漓。
等她缓过劲来,就开始动心思。
此次前去小住的是徐父多年前买下的别业,位于云龙山脚下。
山上有个古禅寺,名为兴化寺。
原先只是附近山民供奉的小庙,近几年有一位隐世高僧云游到彭城,觉得依山傍水,都督府治下民风又好,就长住下来。
因他在佛法上颇有见解,每年倒有许多人慕名来彭城辩经。其中也不乏被家族要求出来游历的世家子弟。
这就是徐客遥的目标。
她正想着打发家仆去别业修整一下她的住所,一扭头见到梅姨娘的奶娘走了进来。
“程嬷嬷,我使人先去别业,给我布置个洗墨池如何?”
程嬷嬷帮着挽起襦衫的袖口,理了理徐客遥的裙摆,才笑着抬头说:
“此事不急,等瑞哥儿从书院回来,您求他多帮忙作上几首。
这次去山居小住,小娘子可要多跟着太太去寺里逛逛,那位高僧可是夸过太太有佛性呢。
以他的声名,小娘子若是能在他那挂上名,可不用愁难见公子哥们了。”
徐客遥被嬷嬷描述的未来晃得心旌摇曳。
她是有佛性的一位淑女,被高门主母们交口称赞,国公侯爷们的世子哥争相求娶,她在短短一年内执掌中馈,生下一儿一女,身穿命妇朝服......
徐客遥当即决定给好姐妹钱文妤写信,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汴京来的公子哥。
钱家是本地有名的清流人家,钱父正是彭城最负盛名的清源书院山长。
最重要的是,钱家祖父刚致仕还乡,先前就在汴京为官。
听嬷嬷说,中了进士就是天子门生,授官也要有些额外的门道才能留京。这么多年传到徐客遥耳朵里的,也就钱老一位。
有这样好的家学渊源在,求娶钱家女儿的学子如过江之鲫。
钱文妤在十五岁就早早定下了亲事,对方也是书香门第。如今只等男方秋闱下场,考了举人功名就成亲。
徐客遥打发了小厮去钱府送信,还捎上了她新做的茶果子。
她在吃食上小有天赋,家里又有不少徐父做南北货生意带回来的书,《食经》中记载的糕点汤羹,她多试几回总能复刻出来。
钱家祖母和太太们都很喜欢吃她做的点心果脯。
程嬷嬷揉了揉徐客遥圆润的手腕,她不常写字,提笔总是费神费力的。
看到她倒回榻上,一身罗衣散乱不整,已然是准备歇晌了。
她并不像母亲梅姨娘,姨娘可以整日看书写字,到了深夜还在赏玩金石器物。
徐客遥的精气神一天只够做几件事,清晨早起消耗大半斗志,到了上午把正事办完就好像瘫倒了一般。
可是孩子终究十七了,及笄前日日在院子里疯玩,这两年在婚事上开窍了,却也没有踏实学些立身手段。
这才忍不住出声提醒:“夫人说趁清明前没雨的日子挪过去,小娘子该起来抄抄经,到时也好借此跟大师搭上话。”
可能嬷嬷的话没传到帐子里,徐客遥揽着角枕,已然去梦周公了。
画屏从正院回来时已经上灯了,小娘子的院子却安静得很。
走进内室一看,徐客遥刚坐起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如丝绸般的长发半披着,裹着薄薄的锦被,露出圆润的肩头,没有半点妆饰,却自有一股风流富贵的气韵。
画屏原以为是徐客遥午饭后歇晌起迟了,拿出披风覆在徐客遥肩上,想要伺候她起身用晚膳,洗漱完再睡。
却不想被徐客遥拉住手让她坐下。
徐客遥甩了甩头,贪凉吹风让她睡醒后脑袋沉沉的。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明天去正院时叫上我吧。”
画屏是替她去正院学管家的,十五岁后夫人就让两位小姐都跟着她处理府里的事务。
但她贪玩好懒,不愿意早起,更不喜欢算账,只好让将来的陪嫁丫头画屏先去听着。
今天下午,她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脑子里都是从前姨娘的训斥。
一时胸口有些闷,后悔起没有看书习字,不懂姨娘以前研究的金石之学。要是能传承到一二,也好蹭蹭外公梅翰林的名号。
也不知姨娘这么刻苦的人怎么生出她这样一个懒虫。
徐父说是彭城有名的富商巨贾,南北货生意风生水起,可他整日里并不着家,徐客遥上次见他都是两年前了。
更别提这份生意明面上是萧家铺路牵线,实则大半家资都是都督府和武宁军的。
小时候在族学,同龄的徐家子侄都以为他们兄妹几个每日在黄金床上醒来,早餐吃鱼翅熊掌。
谁能想到她的月例银子只有十五两,攒一年都不够在珍宝阁打个宝石簪子。
唉,徐家旁支女儿真的不好嫁啊!徐客遥又翻身叹了口气。
她又想到大姐姐和钱家妹妹的婚事,这么好的女子,许配的人家门第也不高。
茶会上倒是常见她们的未婚夫,真是不知她们怎么点的头。
大姐徐舟远在雅集上很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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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茶手法一绝,人又漂亮温柔,外祖家从前也是勋贵来的。
但这个未来的大姐夫空有皮囊和家境,吟诗还不如八岁的璋哥儿。
钱文妤的夫婿倒是有中举的才华,又是清源书院的优秀学子,人也斯文,但是个儿不高。
也不知过段时日到了山居能见到什么样的公子哥,她自负美貌,绝对配得上高大威猛又俊秀斯文的爵爷,却不知汴京如今流行什么样的审美。
他们是不是更喜欢清瘦的才女,徐客遥缩在被窝里想着。
按前朝的审美来说,徐客遥绝对是倾城之姿,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只是——不够雅。
现今最受欢迎的就是风雅之事,雅集、诗社和夜宴不断,连彭城这样的小城都有不少未出阁的女子都借此露面。凡与会者总要吟诗作赋、抚琴对弈、烧香点茶、挂画插花。
徐客遥在萧氏和梅姨娘的教导下,世面见过不少,但不曾对任何一个下苦功夫,每个都只能摆些花架子唬人。
更何况她体态如盛放的牡丹,娇艳夺目,在一众斯文小姐里格外扎眼,大家也不爱给她递帖子,反倒是大姐姐成了雅集领头的人物。
一觉醒来,天光未破。
她不爱关窗户,此时可以望到院子里有层薄雾,笼在早春刚抽条的花盆绿植上,嫩生生的,瞧着就让人欢喜。
徐客遥伸了个懒腰,彻底醒了过来。昨晚想着事便昏睡过去,醒来倒是头也不沉了。
洒扫的小丫头刚刚起床,看到内室里睡醒的徐客遥极为惊讶,忙去偏房叫绣扇姑娘。
萧氏每日朝食后听管事回话,徐父不在家,家里内外事务全仰赖她一个。
她做事果决,又是旧时勋贵人家出身,在执掌中馈和人情往来上游刃有余。
徐府人口不多,四位公子两位小姐,一位何姨娘。
大哥徐正瑾跟着父亲在外做生意,年底才回家,大嫂尚未过门。
二哥徐正瑞在书院读书。清源书院并不放旬假,而是每月底放月假三天,方便附近州县的学子来回。
三哥徐正琦和弟弟徐正璋都在族学和本家子侄读书,散学就归家,但是课业繁重,并没有读书以外的事务让嫡母操劳。
大姐婚事已定,出阁前跟着萧氏学习主母的管家手段,偶尔也会接手帕交的帖子去别的州县参加雅集。
儿女辈里整日在家的只有徐客遥一个。
梅姨娘生璋哥儿难产去了,后院只有何姨娘一位。
何姨娘是三位哥哥的生母,但很少惹是生非,总是张罗着家里园艺绿植,徐客遥院子里的美人面,就是何姨娘培育的茶花新种。
徐父重视养生,也不像其他商人一般好色。他出门不带姬妾,更不会把外面的人往后院塞,一心只做生意。
梅姨娘初去世时,徐客遥木木呆呆,十岁时还不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
但萧氏把她保护得很好,没让传出过不良于言的言论,只说孩子对母亲格外孝顺、悲痛难言。
萧氏如今只为徐客遥的婚事忧心,十七岁放到汴京并不算晚嫁,家底薄的人家攒嫁妆到女儿二十多岁才出阁也是有的。
但在彭城,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可彭城和周边州府的适龄男子搜罗了个遍,也没有能让徐客遥点头答应相看的角色。
徐客遥来正院请安早了些时辰,萧氏正要去小佛堂供经祈福,只好把小丫头也带了去。
没想到徐客遥竟然主动开口要些专门抄写《心经》的纸,等日后到了兴化寺好让高僧开光,并在佛前供上七七四十九天,为远行的爹爹和大哥祈福。
萧氏看着跪在蒲团上假装虔诚的徐客遥不禁有些纳罕。
但很快她就懂了徐客遥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