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夜游

作品:《汴京钓鳌客

    施同光这一支算是施家主脉,但他祖父在贬谪路上殒命,家族便没有余荫庇护。父亲到了金陵后没多久,因前朝旧臣的身份也被南都称帝的梁皇排挤到秀州做地方官。


    主脉中能够支撑门庭的叔伯兄弟一个也无,如今施府中住着几个大院,旁支中倒是有在京为官的子侄。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其他几个大院的叔叔婶婶,都跟同光没有血缘关系,是老太太到了金陵后出面联的宗。”


    “都叫上同光啦?新婚果然甜蜜。”徐客遥打趣害羞的钱文妤,随口应着,“长安施家有名气,新冒头的施姓官员来寻个出身,也是互利互惠。”


    “你二哥那日嘱咐你什么了?”


    “他说他给主母写了信,叫人来接我,让我乖乖等着。”


    “这样才好,你一个人去汴京我哪敢放你走。”


    “你们院里事少,又都是你从彭城带来的嬷嬷丫鬟,都忙了几日了?今日出门走走?”


    钱文妤放下账本:“行啊,你等我去换套衣服。”她身上还是新嫁娘的绛红色,出门会有些惹眼。


    金陵号称江南第一州,徐客遥这几日常跟着跟徐家二哥逛过街,不过徐正瑞都是去书坊、茶馆。


    今日她跟钱文妤要去逛龙光门与南门之间的长街,这里聚集了几十种不同的店铺,饭馆、面店、酒楼、茶棚、粮铺、油行、染坊、车行、当铺、铁匠铺......


    五丰酒店的装饰更为豪华,茶博士、算命先生、说书艺人......左右两侧有好几个小摊和布棚蹭着它的客。


    徐客遥带着好友上三楼包间,一边等伙计上菜,一边赏景。


    颍昌府、彭城遵循前朝遗风,建筑多用直棂窗或者支窗,透光是够了,却远不如江南的轩窗雅致。


    眼前的透花窗用木框与灰瓦搭了一个菱花形,四角点缀着波浪。从里向外望去,湖光山色被窗格不规则地切开,果然有韵味。


    钱文妤想去放河灯,诗会那日他们在琴台喝酒,没去泗水放孔明灯,她总觉得上天欠她一个愿望,今日要补上。


    到了上灯时分,两人带上嬷嬷家丁,艰难地在人潮中穿行。徐客遥烦那些遇到熟人动不动就下马驻足、作揖闲聊的人,又不能推搡,只能让路给他们,实在太耽误赶路了。


    路中还有一位矮个子棕皮肤的外邦人,在一根细细的绳子上表演走索,四周围了一大圈人,一动也不动。


    徐客遥真的生气:“要表演不能自己去瓦舍租个场地吗?有没有人能管管交通?”


    钱文妤安抚她:“如今各地都没授官,暂代的官员们管理起来名不正言不顺,过段时日就好了。”


    出了城,一旁的嬷嬷解释:“古越城和长干里就在瓮城水门外,商船小贩极多,货物极繁,城中百姓最爱出城逛那一片水市。”


    家丁出门跑腿更多,补充道:“秦淮夜景最好处就是热闹。咱们要去赏景的租船处也是这个方向。”


    徐客遥陪钱文妤在租来的小画船上啃了一会桃子,晚风传来岸上喧闹的人声,她俩弯腰把两盏莲花形状的河灯送入水里,红色的烛火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也算是圆满了。


    “从朝至日夕,安知夏节长”,夏至后,便到了农忙时节。


    城里的行人渐少,铺子里的帮佣也有很多人请假回去收麦子。


    民间也有将夏至称为“朝节”的,徐客遥仿照北地百姓的风俗,去街上买了茉莉香粉、彩扇和香囊,跟钱文妤互换。


    丹阳郡的庄子上送来了今年的收成,施老太君让府上厨房连做了好几日新麦磨的面做的吃食。


    刚好南方讲究在冬至吃馄饨夏至吃面条,徐客遥接连尝了不少南方的面食,雪里蕻肉丝面、三鲜面、阳春面、麻油凉拌面,还有专为夏至做的麦粽和青菜烤饼。


    到了五月下旬,日头越发火辣辣,白天完全没法出门。古时孙权定都这里,取名石头城时,有没有想过每到夏日,手触及青砖墙都怕被高温燎伤。


    施家官职最高的叔父施常绪是联宗亲戚,原任江南观察使,如今官职未定,按照新君的指示在金陵府衙里履职,处理本城日常事务。


    府里仰仗这位本地的一把手,夏至前后,施老太君主持开了冰窖,各院都能分到份例里充足的冰。


    施老太君待客的正厅中央,摆了一个配着盛盘的青铜镂花方斗。


    徐客遥去请安时多坐了一会,才看明白此物怎么使用。府中丫鬟将方斗中的碎冰堆成小山,任它散发着冷气,融化的冰水会从镂空中流到盛盘中。若遇到厅堂里人多,降温太慢,还会配上一个手摇扇车,把冷气推向四周。


    徐家别业里没有冰窖,用冰要去都督府取。制冰不易,徐客遥几乎没有在房间里用冰消暑过。冰块对她来说不是日用品,而是食材或者退烧的药品。


    人就怕念,徐客遥刚想起上回用冰的事。


    五月末,入夜。她刚洗漱完,在钱文妤院里乘凉,顺便等长发被晚风吹干。施家门房处司阍人来禀告,外面有个小将军找她。


    徐客遥猜测可能是曹炜,眼前一闪而过那人晒红的脊背,随手把头发挽了起来,跟着去了前门。


    出了高墙巷道,司阍人一指:“就是那人,自言在神卫军任职,说是受您主母所托来接。”


    徐客遥站在暗处,遥望站在正门重檐下的曹炜。


    他穿了一件揉蓝绫纱圆领夏衫,腰上坠了一个小玉印,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飘逸。


    “你来做什么?”徐客遥明知故问。


    “十日前,夫人坐船去了汴京,托节度使选个人来接你。”


    “怎么是你来?”


    “季节帅认为我在别业寄居多日,比旁人面熟些。”


    “十日前?怎么现在才来接我。”徐客遥垂着头,扯着帕子,右脚轻轻地用绣鞋在地上画着圈。


    曹炜连番被审,耐心地解释:“我调到汴京任职,在武宁军摆了几日宴。”


    “你都没有跟我说。”徐客遥声音低低地,有些傲娇地嘟囔。


    “嗯?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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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调任的事。”


    “这不是见面了吗?刚刚说过了。”


    徐客遥把身上的钱袋解下来递给他,不再跟木头说话,转过身去:“太晚了,你去投宿城中邸店吧。明日来跟老太君请安,咱们就走。”


    曹炜太笨了,哪有这么喜欢人的?快一个月没见了,也不给她写信!自己有好消息,都没有第一个跟她分享,以后自己不可能答应他的表白,太不解风情了吧。


    第二日,曹炜一早就登门求见,施老太君听门房回话。


    曹炜,上回施家去彭城下聘时在钱家宴上见过,她对这个器宇轩昂的小将军有印象,赶紧让人请进来。


    “晚辈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近日可还康泰?”


    “曹小官人快请起,”施老太君笑得满意,“老身身子无恙,整日里还有空替你们年轻人操心呢。”


    “同光出发几日了?”


    “跟她家二哥,月中就往冀州去了。”施老夫人虚虚点了点徐客遥,招呼曹炜坐下吃早饭。


    曹炜也不客气,先端了一碗凉水荔枝膏,喝完去去热气。


    “我家里原先就是北地籍贯,灵寿县人,两位弟弟若是在冀州遇上事,可以写信给我。”


    徐客遥仔细观察曹炜的衣着,衣裳与从前武宁军的形制并无区别,依然是翻领束腰的宽大长袍,布料却变了。绛紫色越绫上勾了甘草黄的花纹,瞧着的确有将军气势了。


    “你此番调去汴京,是在哪里任职?”老太君语带关切地问。


    “忝列神卫军指挥。”


    “前途无量啊,”施老夫人扶着曹炜的肩膀,拍了拍,“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任禁中上四军的指挥。”


    她起身,离开饭桌,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曹炜;“汴京有一位旧人之子,节度使高怀穆你可听说过?”


    曹炜认得:“几日前我在镇江听闻他要尚公主,已经封了驸马都尉。”


    “也是个有大造化的孩子。”


    徐客遥不开心,自己还没到汴京呢,什么事也不知。周围人怎么都一副对时局了如指掌的样子,显得她落伍了。


    “上四军是什么?”她都没有听说过这些词。


    “最近才定下来武官的官制,我也不大说得清。”曹炜还没有完全理解新君设置的复杂军职,“大概是皇帝管枢密院,枢密院管禁军,禁军中有我们。”


    徐客遥接触过的武将只有本家徐都督和武宁军季节度使,禁军她没有见过,但算来算去曹炜是归皇帝管,应该职级很高吧?


    “那你现在身上有品阶了吗?


    曹炜老实地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不清楚,应该是从五品以下,单单我们神卫军就有二十位小指挥和一位都指挥使。”


    徐客遥有些失望,看来自己是把施老太君的客套话当真了,曹炜还远远算不上金龟婿呢。


    “咱们何时走?”


    “现在?”


    徐客遥有些犹豫:“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下午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