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薇安娜下意识眯起眼，像是止不住笑意似的。“巫师界出身的孩子可能都不会太陌生——父亲也这么说过。”


    斯内普倚在身侧歪曲的石柱上，意味不明地看向借口搪塞的金发女孩。


    ……又是那位连面都没见过的父亲。


    莉莉倒是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下去，转而讲起了自己的事。


    “我父母都是……麻瓜？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叫这个。”她掂量了下从包内掏出的钱袋，高举着丢上面前的高台。


    “帮我都换成加隆吧，谢谢。”


    红发女孩对高台背后的妖精礼貌道。


    “他们可疼我啦——无论是父亲、母亲，喔、我还有个姐姐，叫佩妮！”


    莉莉精力充沛地挥了挥胳膊，像是要给薇安娜在半空描绘出一家人融洽的模样。


    “我们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都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不敢相信霍格沃茨是真实存在的……到时候我带你见他们！”


    有人在身前的高台顶部敲了两下，莉莉的话一顿，又瞬间反应过来。踮脚取过此时被兑换成新货币、正叮叮咣咣作响的帆布钱袋。


    “不得不说，他们的动作真快。”她感叹道。“妈妈给我的钱应该有不少零碎的。”


    “妖精很好用。”薇安娜附和。


    “他们魔力很强大，并且难以复刻。不少古老的巫师家里会专门养几只——称为家养小精灵，用来管理一些杂事。”


    “家养小精灵不需要工资，性格又谦卑。大多思路狭隘，生来对巫师充满尊崇与敬意，可以很好的为那些琐碎劳动贡献一生。”


    莉莉震惊地眨了眨眼。


    “这种模式——”


    她下意识抬高音量，又自觉地再次放低，慢腾腾地跟着两人的步子往古灵阁外走。


    “我是说，麻瓜已经很久没……”


    稚嫩的姑娘纠结拧弄着手指。“但要说请管家一类的……也说的过去。”


    “那——薇安娜呢？”莉莉突然问道。


    “家里有养小精灵吗？”


    “没有。”薇安娜回答的干脆。


    也不知道先前红发女孩一个人兜兜转转了多久，在三人走出古灵阁大门后，夏季正午的烈阳恰好侧偏到隐蔽的拐角。


    各式各样的尖顶房屋分布在巷尾两侧，在光线的直射下掩盖出大片错落分布的倒影。


    晃眼的阳光如硬质发亮的有形柱体，直白的、自两栋房屋顶间见缝插针地穿透出来，投射在古灵阁石刻的牌匾及高楼前的空地上。


    高温侵入凉意，苦重的气候也伴随着空气中自然凝聚的凉润水汽变得舒适、惬意起来，一如先前无数个被虚度享受的夏日。


    “为什么？”她听到身旁的女孩问。


    ——为什么？


    薇安娜茫然地抬起头，入目的天空晴朗澄碧。蔚蓝色的眸光清浅，一如海岸笼下薄纱。


    格林德沃庄园不需要家养小精灵，超脱世俗外的地界更忌讳被外来人员插足修整。


    全自动更新的阵法可以维持到整条时间线结束，常年恒温、四季如春。


    ……那等她离开后呢？


    繁密的围林是否接连庄园一同坍塌，落红与枝叶腐烂入土壤，纤枝枯藤长眠于地下。


    还是会一整个就地消散？


    从未有过的疑惑稍许冒出头，却又凭借着残留的自我意识，在几秒内被尽数收拢。


    “因为有人不喜欢。”


    薇安娜收回视线，转头朝莉莉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状似随意地岔开话题。


    “要先去挑衣服吗？莉莉。”她指了指侧前方的商铺。“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刚入学的小巫师一般都会去那儿定制长袍。”


    莉莉探头看了看那头挤挤挨挨的人群，小脸绷紧，极其严肃地思考了会儿。


    她再次翻出和入学通知书一同寄来、开学前需要小巫师备齐的物品单子，指尖点着墨色的花体字一排排通读过去。


    “……或许我们可以先去买坩埚？”


    莉莉提议道。“那边太挤了，薇安娜。你的白裙子会有些危险——它看着容易勾丝。”


    薇安娜愣了下，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身上轻薄的真丝长裙。


    “巫师可以用修复咒把它复原。”斯内普面色稍缓道——这的确是他先前没考虑到的。


    “这不是衣服的问题，先生。”莉莉伸手搂住金发姑娘薄弱的肩，堪称怜爱地蹭了蹭。


    “当众勾丝简直是噩梦……”


    她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下，又猝不及防的埋头凑到女孩颈边轻嗅。


    “你好香，薇安娜。”


    【莉莉·伊万斯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0】


    薇安娜：“……”


    她也没想到莉莉会因为这个加好感。


    “真的很香！”


    没及时得到认同，小姑娘跺了跺脚，掷地有声的强调道。“超级好闻！”


    “不需要你重复三遍！”


    斯内普的脸再次黑下，难掩不爽。


    “我们这时应该在坩埚店，而不是陪着个活像树袋熊的家伙扮演树杈子站在路中间。”


    他强压着伸手把莉莉——意外遇上的、陌生却自来熟的红发姑娘从薇安娜身边推开的冲动，低着声音、接连先前的话补充道。


    “——假设我的记忆没有紊乱、并且在这个年纪没得什么不可逆转的老年病症的话。”


    “你骂我！”莉莉瞪了瞪眼。


    “只是在提醒计划进程。”斯内普面不改色。“既然之前能考虑到别人的目光，那为什么不能反思一下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否合适？”


    “……噗。”


    身后有人绷不住笑地发出声来。


    黑发男孩瞬间警觉回头，莉莉则在听到声音后轻轻“啊”了一下。


    “布巴吉教授——！”


    她依依不舍地松开正搂着金发女孩的胳膊，转而气呼呼地插上腰，看向撒腿开溜、不负责到将她丢在原地的凯瑞迪·布巴吉。


    薇安娜毫不意外地抬眼瞥过。


    自遇到莉莉开始，这股奇妙特殊的魔力波动就一直沉浮缠绕在周侧，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显然注意着几人的动向。


    霍格沃茨的教授怎么可能真的丢下学生不管呢？他们恨不得时刻关注着、期待这些珍贵的小巫师足以独当一面的样子。


    薇安娜弯唇对上同样笑意盈盈的黑发女人。明明印象里是实实在在的西方血统，此时却长着一副偏东方混血的长相。


    她微微睁大眼，长睫轻颤，心底不禁浮现出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情绪。


    “下午好，布巴吉教授。”


    薇安娜提起雪白晃漾的裙摆，语气平静、安谧、甚至不加起伏地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


    “啊……不用在意我。”黑长发女人摆了摆手，又将长发挽到耳后，弯着眼睛道。


    “我就是想看看初次接触魔法的小女孩会在走丢后有什么反应……噢、对了。”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双手位于胸前轻拍了下，微微侧过脑袋，语气轻松又自然。


    “虽然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但容许我再次自我介绍一句。我是霍格沃茨麻瓜研究学的教授——凯瑞迪·布巴吉。”


    斯内普下意识皱了皱眉。


    ——麻瓜研究学？


    “你们可以叫我凯瑞迪姐姐～毕竟我只教三年级朝上的学生——至于‘布巴吉教授’这个称呼，可以等回头选了我的课后……”


    “可你上午才让我叫你布巴吉教授。”莉莉不满地鼓起小脸，扬声打断女人的话。


    凯瑞迪面色不变地揉了揉女孩的发顶，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毕竟那时伊万斯夫妇和你姐姐她们都在。”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得装得像样点——研究表明，麻瓜夫妇会更信赖不苟言笑且言语刻板的教授。”


    莉莉半信半疑地缩了缩脑袋。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布巴吉教授。”薇安娜提着裙摆上前一步。


    “我是薇安娜·格林德沃。”她自然而然地行了个淑女礼，垂眉敛目道。


    “有些东西的确不该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那些本就对魔法界一无所知的麻瓜。”


    凯瑞迪弯了弯眼睛，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看向薇安娜身后，正挪着小步、一寸一寸靠近她的黑发男孩。


    “可以大方点的，男孩。”她直白道。“没人在意你走过来花费的时间是一秒钟还是一年。”


    小动作被发现，斯内普整个一僵。


    他自以为这是件很羞耻的事情，但就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并没那么多人关心他的尴尬。


    ——凯瑞迪的手臂意外有力，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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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后就将十一岁的莉莉托起抱在怀里，和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过他的红发女孩聊天打趣。


    “我妈妈会很开心我的教授并不刻板。”


    莉莉搂着凯瑞迪的脖子道。她意外喜欢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教授——即使教授会因为研究而把自己单独落下来。


    “而且很酷！”她好奇比对着凯瑞迪和自己那一黑一红的发丝。“麻瓜研究——是研究我们吗？把人抓起来研究？”


    “比那更温和，亲爱的。”凯瑞迪放任女孩做着有些失礼的动作，好脾气的解释道。“更多的是观察、辨别、分析和感受。”


    “而且不是‘我们’，是‘他们’。”


    “你是个巫师，莉莉。”


    “噢、是的。”红发女孩捂住脸。“我有些转换不过来，虽然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遍提醒了。”


    “但你也就今早才知道之前的怪事都源自于魔法——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诅咒。”


    凯瑞迪对此很看的开。“这种话我们每年开学都要对麻瓜家庭出生的小巫师说上无数次，你已经很镇定了，莉莉。”


    “我无法控制自己，教授。而且薇安娜更……噢、对，她是巫师家庭的孩子。”


    “教你也教得不错。”凯瑞迪乐得看两位小姑娘站一起，再次拥了下莉莉后，将她放回到薇安娜身边。“这让我省了很多事。”


    “这不是个好教授该有的行为。”薇安娜面无表情道。“你应该分我一半工资。”


    “别这么斤斤计较，姑娘。这是给你的历练——难道莉莉不够可爱吗？”


    “请别对自身的失责偷换概念——在这件事上，必须得给我应有的报酬。你知道的，贵族从不干当冤大头的事。”


    斯内普意外的多看了对峙的两人几眼。


    ……认识？


    不然少见薇安娜对人是这种语气——遇上布莱克家那个臭屁少爷的情况除外。


    但这几年里，薇安娜认识的人他都见过。每次宴会或者是社交场合，基本也不离对方寸步。


    况且双方一开始也没表现出多熟络的样子，还进行了自我介绍……可斯内普很清楚，她从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这样。


    是在女孩某次单独出门时遇上过吗？


    事态逐渐超出掌控，斯内普不禁烦闷焦躁起来，明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西弗勒斯·斯内普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5】


    凯瑞迪倏地轻笑出声。


    她看着面色稍变的薇安娜，嘴角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般上挑弯曲。


    “那要看你把自己放在了什么定位上了。”凯瑞迪指尖绕了绕黑发，意有所指道。


    “大人是不会让小孩子吃亏的。”


    她抬起手，于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Disapparation.”（幻影移形）


    穿着长袍的女人骤然消失原地，大张旗鼓地于几人面前溜之大吉。


    没薅到羊毛的薇安娜：“……”


    空气霎时安静，莉莉和斯内普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随即同时看向薇安娜。


    “布巴吉教授把我丢给你了？”莉莉小脸惊恐道。“她真的把我丢给你了？！”


    “……别管她，直接回去吧。”斯内普嫌弃地揉了揉被莉莉高分贝惊呼吵到的耳朵。


    “可我东西还没买齐！”红发女孩不知所措地、面部涨出和发丝如出一辙的色系。“她——布巴吉教授说过要把我带回去的。”


    “那是她的事。”斯内普翻了个白眼。


    “我们只是两个买好入学用品后刚好路过、又倒霉地碰见你，被迫被缠上的可怜小巫师。”他推脱着、毫不在意道。


    莉莉可怜兮兮地撇了撇嘴，伸手往早有准备的薇安娜怀里一扑——


    “不能这么说，西弗。”


    莉莉躲在金发女孩怀里，朝斯内普的方向悄摸着做了个鬼脸。


    薇安娜摸了摸莉莉的头——虽然严格来讲，红发女孩的身高比她还高上几公分。


    “我无法想象，伊万斯夫妇会怎么看待被教授带出门又孤身一人回家的莉莉。”


    “这会显得霍格沃茨很不把小巫师当回事——哪怕这只是凯瑞迪一个人的错。”


    “她的事和你无关。”斯内普道。


    “是的。”薇安娜耸了耸肩。“所以我会找她要回该有的报酬——或许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