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卢平恍若不觉地歪了歪脑袋。


    “是想太多了吧，西里斯。我和薇安娜一直是朋友——七岁开始就是了。”他温和的绿眸毫不退让地微眯。“为什么要叫偷跑呢？”


    要卢平下定义的话，他一直领先于这名口不由衷的布莱克、很多很多。


    而薇安娜也是自小开始，至少在认识他之后，就表明了不会将西里斯的信件和态度放在心上。


    要不是……


    卢平垂了垂眸子，目光柔柔地洒在正对小天狼星不满的金发女孩身上。


    他本不想退让的。


    他也不该退让的。


    “还是说在这段时间里，西里斯有了些什么和先前不同的想法……可以和我说说。”


    卢平的指尖无意识揉卷起书页角落，微笑着重新看向天天狼星道。“我都能接受的。”


    他周身扬起的气焰又突然降了下来，就像被主观压制住一样，失了先前针尖对麦芒的激荡。


    “……啊。”小天狼星愣了声。


    他直觉卢平的反应平静过头了，至少不该如此干脆地往这个方向走。


    “打什么哑迷呢？”薇安娜不满地撇了撇嘴，及时横插入两人的对话。“布莱克还不清楚我们研究的东西，莱姆斯。”


    隐约间产生的隔阂，及时捅破就没意思了。


    等让它发酵生长成无可挽回的程度，激化出最大矛盾，才足够有价值。


    她拍了下小天狼星愣在半空的手，极其自然地将古籍移到他面前，指着上头复杂深奥的魔法阵道。“这个会比较好理解。”


    小天狼星顺着她低头，看着就连周边刻画的魔纹都已经模糊不清的上古阵法：“……”


    “这都是从哪儿翻出来的？”他的眼皮耷下，半月眼地看向理直气壮的薇安娜。


    “禁书区藏了不少好东西。”


    薇安娜答道，回复不言而喻。


    “所以到底是谁会情愿看这些东西……简直没有任何意义。”小天狼星质疑。“居然还能有研究价值？或许你该被分去拉文克劳。”


    坐在对面的卢平抿唇笑了下，起身将离女孩手边较远的图纸移到两人面前。


    “这是复刻出来的版本，西里斯。”


    羊皮纸上的圆形阵法被人用墨水一点点地刻画了出来，再加以清晰且密密麻麻的标注。


    “……如果你们只是在研究这些东西的话。”小天狼星扯了扯嘴角。“好吧。”


    ——估计还真是他想多了。


    “那和我大致讲讲？”小天狼星提起羊皮纸，朝正中心弹了下手指，发出一声轻噗。


    他很好奇薇安娜研究这些玩意儿干嘛。


    女孩和卢平默契对视一眼。


    “当然。”卢平温和抿笑。


    “如果你不睡着的话。”


    *


    深夜的图书馆，煤油灯内的火苗左右不定地摇晃着，将凑在一起、并排坐着的几人在背后的书架上映出三道影影绰绰的景象。


    “……你们怎么研究出来的？”


    小天狼星忍不住嗷了声，将对准图纸良久却依旧毫无进展的羽毛笔随手搭在笔架上，些许憋屈地将脑袋埋入交叉在桌面上的双臂。


    “真没意思，来来回回就那些东西，甚至不如去研究那些花里胡哨的如尼魔文。”


    “这些基础阵法可以组成比你想象中更多的可能……”懂得同样不多，但选择坚持尝试下去的卢平无奈道。“这和如尼文一样。”


    “甚至是相关的。”薇安娜指着小天狼星面前的图纸补充。“看，它们刻画在边上。”


    “沿着倒数第二圈和最后一圈的边缘，间隔着某些组合在一起的字符。”


    小天狼星眯眼看过去，相比于淡黄羊皮纸上交错的符文，更为惹眼的却是雪色晃动的指尖。


    “砰。”


    他伸手过去，下意识按住那一小段探出布料的白皙，像极了猫抓老鼠那般，攻击性极强地、钳制住女孩整只藏在袍袖下的手背。


    “乱动些什么。”他别过脸，将薇安娜的手从桌面扯下，嘴上很干脆地率先倒打一耙。


    薇安娜好笑地弯了弯眼睛。


    “我又怎么碍着你了？”


    她极其自然地、反手轻勾了下紧抓着自己不放的掌心。“说话，布莱克先生。”


    小天狼星霎时松手。


    他动作极快地、将止不住发颤的手指插入一边的校袍口袋，发泄似的捻了捻布料。偏过头，掩藏在黑发下的耳根转眼间升温发烫。


    ……搞什么啊！


    【西里斯·布莱克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82】


    手心处被微凉指尖触碰到过的皮肤冷不丁地发痒，弥留的触感细腻又微小，却犹如钟声激荡般，将思绪不由分说地搅和成一团。


    “……西里斯，还好吗？”


    对此并不知情的卢平只觉得小天狼星是莫名应激了下，对于他突然抓上女孩手背的发癫行为也没多想，只是在旁边关心问道。


    “啊……嗯。”小天狼星神色不自然地重新伸出手，抓了抓耳边过长的黑发。


    “没事就好，虽然目前只是模拟在纸上的阵法，但总不能掉以轻心。”


    卢平温和笑笑，不经意地提醒道。“已经不比小时候了，西里斯，总得注意些分寸。”


    小天狼星挑了下眉，毫无意外地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插入黑发的手转而扶住脸侧。


    “我当然知道。”他坐在两人中间，歪身拦住双方的视线。“况且不需要你来开口。”


    褐发少年抿唇，不明喜怒地垂下眸子。


    “真没礼貌啊，布莱克先生。”


    薇安娜扯了把小天狼星的校袍，在他身后轻轻嫌弃了声。“你的胳膊压到图纸了。”


    “哦、抱歉。”他唰地弹开，道歉地越发顺溜。“你还要继续看吗？还是先回去。”


    桌上的两盏煤油灯突然闪烁了下。


    ＊


    图书馆深处的区域不见一丝光点，往四周任一方向看去，抬手都是不见五指的漆黑。


    “……我送你？”小天狼星手指曲起，有下没下地挠了挠面颊，难得不好意思问道。


    “很晚了，一起吧。”


    卢平瞥过桌上研究一半的图纸，神色自然地收拾起来。“我和西里斯先送你回寝室。”


    他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几人的东西归类整理完毕，顺带将女孩的那些压在了自己上面。


    “莱姆斯……”薇安娜蹙了蹙眉，有些为难地看向他身后。


    “嗯？”卢平一愣。


    “她说不用了。”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这里总有人会接她回去。”


    斯内普揽过薇安娜的东西，朝无奈看向自己的女孩伸出手，眸光冷淡地扫过余下两人。


    “斯莱特林还不需要你们献殷勤。”


    “——献殷勤？”


    小天狼星反问的声音在深夜的霍格沃茨过道内显得极为清晰。“他居然说我献殷勤？”


    两名格兰芬多男孩并排朝着塔楼的方向走去，皮鞋所过之处不断和台阶敲击出哒哒的响声。


    期间有几副沉睡的画像被小天狼星的动静惊醒，墙壁上传出阵阵不满的呢喃与低吟。


    卢平垂眸看向地面，长长的深褐色睫羽掩下，安静听着对方口中止不住的碎碎念。


    “莱姆斯，你知道的。只是送个女孩儿回去而已，他总能把这种事儿往坏的方向想。”


    献殷勤并不算什么贬义的话。卢平暗自想道。但西里斯自以为是地把这话想糟糕了。


    ……做贼心虚吗？


    小天狼星将双手插入校袍口袋，埋头竞走着。宽松的长袍随着逐渐加快的步调，在身后扬起海水冲击上岬角岩石后的弯曲弧度。


    “真以为谁乐意揽活啊。”他瞥了眼依旧面色平静的卢平，放低音量地嘟囔了声。


    “……你怎么想的？莱姆斯。”


    “嗯？我吗？”卢平眨了眨在夜色中越发浅亮的眼睛，有些意外地歪了歪头。


    小天狼星别开眼睛，故意不去看对方投来的视线。“当然，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确认问题后，卢平严谨地犹疑了会儿。


    他轻拖着“嗯……”的长音，做出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下巴。


    “……都一样吧？”


    卢平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毕竟我们原先的目的也只是想让她安全回到寝室。”


    “哈？”小天狼星嘴角抽抽。


    “一样？哪里一样？”他忍不住朝楼下的方向比划了两下。“那家伙嘲讽我们了欸！”


    “按你说的意思——我们只是担心她的安全，好心想送她回去，但却被那家伙说成献殷勤！”小天狼星一副接受不能的语气。


    “是觉得被斯内普看低了？”


    卢平大步跨上台阶，转头看向言语间逐渐落后几步的小天狼星，朝他伸出手，问道。


    小天狼星摆摆手，拒绝了卢平试图拉他的好意，就着问题回答。“……倒也不是。”


    “就是看不惯那家伙高高在上、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嘴脸……说真的，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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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屏足劲地朝前迈了两步，很快就跟上了先一步的卢平，嘴里依旧止不住地吐槽着斯内普。


    “不就是相处的时间久一点，又恰好进了同个学院吗？要我看啊，照他那副性子，大多时间里都会在和那些稀奇古怪的草药相处。”


    卢平歪头回忆了会儿平日里斯内普抱着古籍独来独往的画面，轻笑一声对此表示赞同。


    “要他陪薇安娜？”小天狼星说得越发起劲。“得了吧，他才不会舍弃那些宝贝魔药，以至于陪她去个图书馆都得推脱没空。”


    卢平配合着点头。“之前在格林德沃庄园里，斯内普也经常一个人单独待在地下室。”


    “我记得两人经常分开做各自的事情，薇安娜也是独自在办公区域回各家族的信件。”


    “那要他有啥用？”小天狼星毫不避讳地朝面前的空气丢了个白眼。“人形移动魔药库吗？”


    “毕竟他对魔药感兴趣。”


    卢平笑意不明地掩下眸子。“而之后无论会错过什么，也都是他自行选择的结果。”


    “……”小天狼星沉默了瞬。


    “怎么了吗？西里斯。”


    “啊、不，没什么。”小天狼星朝后捋了下鬓角垂落的黑发，满口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怪怪的。他错开视线。


    就像被突然指着鼻子骂了一样。


    *


    “啊啾！”


    女孩指尖轻抵鼻尖，眉头微皱。不容她多想，一件还留有温度的长袍便罩上了肩膀。


    斯内普撤开手，一言不发地跟在身侧。


    两人安静地朝地下的楼层走着，轻细的脚步犹如黑夜潜伏在草丛间的蛇类般悄无声息。


    路过奖杯陈列室的门口，薇安娜毫无前兆地停下，转头面朝及时刹住车的斯内普。


    “……”


    本就话少的两人一时无言。斯内普低头看着女孩半垂的眼睛，薇安娜则看向他的唇。


    这是想安抚自己吗？斯内普想。


    或许是因为顺着那两个家伙的话，一起去了图书馆，觉得有愧于他……这怎么可能呢。


    薇安娜是理智的，很难做出因为一个人的情绪而做出改变自己原先计划的行为。


    而斯内普恰好很清楚这点。


    还是说——失望他没拦着？


    他依旧沉默，心底却极力揣测着薇安娜一举一动间只存在一丝可能的动机与理由。


    女孩唇瓣微动，斯内普顿时整个僵直。


    “……冷。”


    她轻轻吐出一个单调的词。


    薇安娜撇了撇嘴，像极了小孩儿在外受委屈后回家告诉大家长的样子，径直向前一步。


    斯内普下意识张开双臂又搂紧，环住女孩突然贴上来的肩，又条件反射似的轻拍两下。


    他的唇瓣拧巴地张开又合上，像是想要问出些什么，却是不知道应该从何处问起。


    就像养了只矜贵且品类稀有的猫狸子，整日盼着她粘着点自己。但要是哪天真的突然主动凑到了脚边求安慰，又会担心是不是哪里让她受了委屈。


    而斯内普将自己放得更低。


    ——以至于遇到这种突发事件的同时，担忧的情绪甚至远胜过受宠若惊。


    “怎么……”


    “冷。”薇安娜重复了遍，搂在斯内普腰后侧的手臂略微上移。“……抱抱。”


    斯内普屏了口气的问话顿时泄了气。就像终于鼓涨起来的气球在晚风的包裹下摇摇摆摆的顺着出风口吐息，顺着气流落到了地上。


    “嗯。”


    他再次闭上嘴，任由薇安娜抱着自己。


    “……”


    难以忽略的担忧情绪照旧，但一切想问的话语却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掩埋进逐渐升高的体温。


    斯内普是记得的，却是不想问了。


    明显薇安娜不太想说，并且也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雀跃回忆——指不定闹了什么矛盾。


    虽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恶劣猜测。


    毕竟在这点上，他总是拿她没辙。


    “啊啾。”薇安娜倚着斯内普的肩，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嗯……咳、咳！”


    深夜的霍格沃茨总是很凉，尤其是在图书馆的某些隐蔽角落，待久后多少会受到影响。


    斯内普目光一凝，干脆利落地推开女孩的肩，反手拽着她往地下休息室的方向走。


    始料未及的薇安娜：“……？！”


    “等、等等……西弗？”


    “回去喝魔药。”


    斯内普回答得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