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似乎要下雨。


    阴沉沉的天幕下，身材纤细的少年正慢慢的走。


    他动作不快，但始终保持着比较均匀的速度，从一个路灯走到另一个路灯。


    裴予肃确实有点累了。他前两天回去正常上课，到底是让进度落下了一些，这两天都有加训让自己的状态回温。


    虽然目前是休赛期，但训练并非一朝一夕。


    尤其他们这种生长期的孩子，几乎一天一个样。所以哪怕是一天练得少，也会有很大影响。


    直接结果就是他今天亡羊补牢到腿都有点飘。


    裴予肃站在自家单元门前一个路灯旁边停了下来，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向上看。


    三楼的灯那是亮着的吗......


    他眯了眯眼，有点看不清。


    算了。裴予肃抓了抓脑袋，妥协一样地掏出手机，给置顶的木木木发消息。


    挣：【在家吗？】


    挣：【可以去串门？】


    木木木：【...没在家】


    木木木：【你这掐的真寸。才训练完？】


    挣：【嗯QAQ】


    木木木：【好惨。明天还训吗？我去看你？】


    挣：【好(^v^)~】


    **


    第二天裴予肃起得很早，比他平时还要早一点。


    没办法，他又开始紧张了。


    他这还是第一次单独约同学去看他训练，其实昨天答应完以后，他就有点后悔，但握着手机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再次拒绝。


    都，答应人家了。


    算了，强撑罢了。


    反正等上冰以后就不会注意到了。


    不过裴予肃忘记了，他目前所在的这个俱乐部，冰场都是开在商场里。他就算暗戳戳地把上冰时间发给了冉森，也没办法控制人家几点逛商场。


    冉森显然对这次会面十分重视，商场一开门就溜达着进来了。


    当时裴予肃已经训练了很久，一边压着腿，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身边的教练还在拿着本和他沟通动作。


    冉森没有上前打扰，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只在离开前拍了两张照片，发过去告诉对方自己来了。


    裴予肃是临近午饭的时候才停下训练的。他当时正夹了一口菜要往嘴里送，一眼瞄到自己的丑照，差点手一抖把饭盒掀翻。


    ......说真的，他今天才发现，自己这个同桌，简直是摄影鬼才。


    他看得出来，冉森那两张照片大概率是随意抓拍的，但饶是如此，居然能在他压腿这个相对静止的动作里，拍出高斯模糊一样的效果，也是一种本事。


    挣：【......谢谢，你来的好早】


    木木木：【不用谢，我知道我拍得丑】


    木木木：【你到段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挣：【点头.gif】


    冉森的动作很快，没多一会儿就出现在了冰场外面。


    裴予肃和教练说过同学要来，门口只简单问了一下就把她放了进去。


    冉森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后台，有点新奇地四处打量。


    不过她很有分寸，但凡看到是有私人性质的地方都会快速避过，直到看到裴予肃，她的视线才就此定格。


    裴予肃还没吃完饭呢，举着筷子就迎了出来，还夹着一块鸡蛋。


    给冉森逗得短促地笑了一下。


    “早知道我就晚点过来了。”冉森自然而然地在他身边找了个空位坐下。“你吃完饭又不能马上训练。”


    “......你不是也看过我训练么。”裴予肃吃饭很慢，认认真真地一口口嚼。“刚刚也看见了，还照了两张丑照。”


    冉森勾了勾嘴角，翻出手机给他看相册。


    “不仅两张。”冉森挥动了一下手机，示意：“需要我删掉吗？”


    “那么地吧。”裴予肃无所谓地耸耸肩，“以后也总会有丑照的。”


    因为裴予肃，冉森最近也了解了一些花滑的事情，只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哪怕是最顶级的花滑运动员，在一场节目的后面，体力消耗大半却还是要继续在冰上跳跃、旋转时，表情都很难好看。


    花滑，真的是一项美丽，却十分残酷的运动。


    冉森没再打扰裴予肃，而是安静地掏出手机在旁边搜索着什么。


    裴予肃的教练一直隔着挺远盯着，看到这会儿才算松了口气。


    他刚才看到冉森来的时候，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裴予肃可是他为数不多带出来的好苗苗，不会......不会真的要转去双人滑吧！


    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啊！


    好在现在他算是冷静了下来，尤其在冉森掏出卷子以后，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嗯，绝对就是同学。


    不过......年龄也不算太大的教练摸了摸下巴。


    这好像还是裴予肃第一次单独找同学过来玩呢。


    下午上冰的时候，教练隐晦地问了一嘴他们的关系。


    “？关系，当然是同桌啊。”裴予肃一脸莫名其妙地热着身。“......别担心了，我不会转双人滑的。”


    教练脑门子都快揪秃了，最后也还是没好意思用自己肮脏的成年人思想吗，去揣测小孩子之间纯洁的友谊。


    算了，他想那么多干什么，他只有知道自家苗苗不会转项目就行。


    心大的师徒二人继续训练了。


    另一边，冉森已经搜完了自己同桌的过往经历。


    出于对同桌的尊重，她之前并没有多加打听自己同桌的私事。哪怕是关注，也只是在别人谈论起的时候，不着痕迹地仔细听一点。


    但这次，既然裴予肃已经主动邀请她，步入自己除了学校以外的生活，那冉森就会认为，这是裴予肃释放的友好信号。


    也是她可以进一步了解自己同桌的开始。


    其实她开始搜索以前，也没报太大希望。更多的是抱着一种类似“来都来了”的心态，试探性地去搜索。


    没想到还真的挺有料。


    冉森看着手机上，跟在裴予肃这个名字后面的一长串荣誉，眼珠子都瞪大了一点。


    世青赛、全国俱乐部联赛......虽然她不太懂这些比赛，但那么多奖牌，应该也是有含金量的吧？


    冉森甚至还找到了很多关于裴予肃的讨论，各种论坛上的帖子，主题很多，有一看就是粉丝向发的，也有客观讨论技术寄予厚望的。


    当然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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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人的......不过真的很少很少，大多数还都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裴予肃今年过完生日就十五了吧！他到底回没回集训中心啊？】


    【摆吧摆吧，天天摆，我看他是不想上冰了】


    【真他妈傻比，初中时候那点破考试考得好有什么可纠结的，大家不都是九十一百？给他厉害的，还纠结学业和花滑，怎么不纠结是上清华还是上北大啊！】


    【真的，咱也不是说学习不重要，可是他当务之急应该还是过好发育关吧？现在有点成绩就装起来了，是真不怕沉湖啊】


    【啧啧，听说前几天还回学校考试了。啧啧，真是好学生呢】


    那些留言里有很多专业名词，冉森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搜索。终于是把网友们表达的意思看了个差不多。


    他们的意思是......裴予肃对花滑太不上心了？？


    可是，他一直都有在训练啊。


    冉森的视线落在正在冰上滑动跳跃的人影上，皱了皱眉。


    不仅仅是在俱乐部，哪怕是之前他跟着上课的时候，课间也是会训练的。


    甚至有的时候，他上课都会跪坐在座位上压腿......当然，这一般仅发生在他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时候。


    冉森自己嘴笨，不会吵架，也特别讨厌看到别人吵架。


    但她还是忍着烦躁，认认真真地把网上所有关于裴予肃的信息都看了一遍。


    等着裴予肃再次短暂休息的时候，冉森已经差不多知道裴予肃的绝大部分经历了。


    不过她没有提哪怕一个字，甚至连看过去的目光都没有什么区别。


    裴予肃也没多提，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喝了两口水就再次上冰了。


    那天冉森一直陪到他训练结束。


    她就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卷子，时不时抬头，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滑行，旋转，跳跃，摔倒。


    周而复始。


    他们两个离开的时候，整个冰场已经几乎没有别人了。


    冉森不远不近的走在前面，裴予肃和教练并排走在后面。


    “......总而言之，你也不要压力那么大。网上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说说就过去了，你才多大呢？别什么事都往心里压着。”


    “行了，和你同学走吧。记得先把人家小姑娘好好送回家啊！”


    裴予肃轻声回答了一下，带着笑，顺着夜风吹进了冉森的耳朵里。


    吹得冉森耳朵有点热。


    冉森也回过头，和那个年龄不大的小教练挥了挥手，这才等着裴予肃过来并肩而行。


    “你教练人挺好。”最后还是冉森成为了那个打破尴尬的人，她目光直视前方。“看起来挺关心你。”


    “嗯。郝教练人很好。”裴予肃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我也很好。”


    但他们又沉默了下去，安静地往小区方向走，似乎谁也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终于，快要拐过最后一个弯时，裴予肃主动停下了脚步。


    “冉森。”他罕见地喊了一句全名，少女也很尊重的立刻停下，侧耳倾听。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但裴予肃还是收回了最开始想问的话，只伸手指了指身边的摊位。


    “你想吃麻辣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