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大部分人可以窝在家里一整天的休息日，但鹿溪午却在学院的微机室盯着电脑跑数据。


    学长学姐们没有丝毫藏私，时常带着鹿溪午跟赵文一起建模，让这两个大一的小菜鸟都受益匪浅。


    这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鹿溪午却陷入了焦虑中——他跟贺存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而贺存似乎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鹿溪午的关照之意。


    能被选来参赛的学长学姐也无一不是人精，每次跟贺存见面之后，总会受到来自他们促狭的目光。


    鹿溪午无可奈何，却又无法解释。


    今天正好是最后一次验证模型的日子，几人都等在嗡嗡作响电脑旁。


    正百无聊赖时，有人起了话头：“今天中午咱们去吃食堂的黄焖□□？好久没吃了。”


    “正好饿了，估计还要模型跑一会儿呢，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


    “行啊，赵文，鹿溪午，一起去吧？”


    “好啊。”这样的约饭是常事，鹿溪午和赵文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几人正准备出门，却迎面撞上了提着外卖走进来的贺存。


    “嗯？准备吃饭去吗？”


    贺存虽然是在问众人，但眼神却独独落在了鹿溪午的身上。


    是两人份的外卖。


    在场的人都极有眼色，最近看贺存对鹿溪午的态度也大致能猜到几分。几人交换了眼神，均露出了暧昧的微笑。


    离鹿溪午最近的赵文推了他一把，抢先道：“溪午不去，他最近食堂过敏。”


    “啊对对对对。”


    “是是是。”


    “没错没错。”


    众人立刻推搡着往外走，脚步快得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什么鬼？！


    鹿溪午猝不及防被推出约饭的阵营，还被赵文扣了一顶“食堂过敏”的帽子，简直有口难言。


    贺存朝赵文等人的背影挥了挥手，脸上的愉悦显而易见，“去吧，慢慢吃。”


    贺存回头的时候，鹿溪午震惊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收敛，清亮的眼睛气鼓鼓的，眼下的卧蚕饱满生动，宛如一只炸毛的白尾鹿，漂亮又鲜活。


    低沉的笑声自贺存的唇边传出，惊动了兀自生闷气的鹿溪午。


    糟糕，忘了学长还在旁边。


    鹿溪午瞬间变脸，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学长好。”


    “猜到你应该还没吃饭，这是市中心那家的温泉蛋饭，就是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家。”贺存拆开包装袋，在桌子上摆好了外卖盒，看向还傻站着的鹿溪午，“站着干嘛？吃吧。”


    微机室里只有一张用来放杂物的课桌，桌面上原本摆着的各种不知用途的纸张，都被贺存一股脑塞进了桌肚里。


    鹿溪午端着板凳坐在了贺存对面，“唔……学长是来检验成果的吗？”


    “算是吧。”贺存把酱料倒在温泉蛋上，用筷子拌好了递给鹿溪午。


    “——这份没加葱花。”


    动作迅速地完全没给鹿溪午拒绝的机会，“其实做到你们这个程度，比赛已经稳了，不需要太过忧虑。现在需要担心的是现场评委的提问。”


    “啊？还要提问？”鹿溪午的注意力立刻从温泉蛋饭转移到比赛上。


    贺存暂时没回答，慢条斯理地吃进一口拌着蛋黄和酱料的饭，咀嚼得很细致。


    鹿溪午大概知道一些贺存的用餐礼仪，不是严苛的食不言寝不语，而是在嘴里的食物咽尽前他不会开口。


    这是刻进骨子里的良好教养。


    而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鹿溪午吃饭堪称“风卷残云”，因为吃完后他作为年长的孩子还要帮鹿奶奶洗碗收拾，如果不快一点的话，很有可能连写作业的时间都不剩多少了。


    这是融进血液里的生存本能。


    这之前，鹿溪午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吃相有任何问题；但在遇见贺存后，鹿溪午总是会下意识地模仿贺存，可当他每每察觉到时，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在东施效颦。


    真是拙劣的模仿者。


    鹿溪午一边吃着，一边放飞思绪。


    “我看了评委名单，他们不会问关于模型的任何问题，放心。”


    “嗯？”鹿溪午从自己的思绪中倏而抽离，看向声音的来源。


    贺存却是弯了眉眼，一边以手掩唇，一边递过去一张纸巾，眼中闪过细碎的笑意，像是风过湖面泛起的粼粼微波。


    鹿溪午赧然地接过纸巾，擦掉了嘴边的酱料，那是刚才走神时不小心沾上去的。


    “——不过有几个评委在商界还是很有名气，会问不少结合实际的问题，万一抽到你，你就结合专业理论好好答就行了。”


    贺存一脸理所当然地给鹿溪午划重点：“估计就是经济周期波动、失业、通货膨胀，嗯……还有储蓄。”


    鹿溪午眨巴眨巴眼，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问道：“这算是给我开小灶吗？”


    贺存迅速蹙起眉头，鹿溪午暗道不好，抢先开口：“我开玩……”


    “你才看出来吗？”


    “笑的——啊？？？”鹿溪午完全没想到贺存会这么说。


    “难道我陪你在微机室熬的夜，下课送你回家的路，带你吃的烧烤火锅小笼包，这些都不作数了吗？”


    贺存眉梢微挑双眸怔然，也不知道是不是鹿溪午的错觉，他总觉得贺存说的每一个竟都透出一丝委屈来。


    啪嗒一声，鹿溪午二十年来运转良好的大脑头一次过载了，他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什么小笼包？”


    贺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现在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不可置信的气息。


    “哦哦哦，昨天早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鹿溪午连声道歉，但无济于事。贺存此时看起来像极了十八年后第一次见到薛平贵的王宝钏，捂着心口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完蛋！


    鹿溪午简直欲哭无泪：让暗恋对象误以为自己是渣男怎么办？急，在线等！


    贺存差点把自己的牙咬碎了，深觉跟这只小斑比不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得开大火！猛炒！


    只能说贺存不愧是有良好情绪控制能力的世家子弟。他呼出一口气，平复了此时气急败坏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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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甚至还用手理了理领口，黑眸滚烫明亮得惊人，像是两颗跳动的火星。


    “鹿溪午，我喜欢你，你能感觉到吗？”


    砰——


    鹿溪午的心里炸开了一朵烟花。


    我喜欢你——


    闪亮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里崩开，四散，又落下。


    你能感觉到吗——


    火星溅落在大地上，很快便引燃了零星的枯草，长风卷过，便是燎原的山火。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而路过的人却只见到了烟。”可梵高没说，万一，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燎原之火呢？


    良久，鹿溪午才反应过来似的猛吸一口凉气，“我……”


    “你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贺存温柔地打断了鹿溪午的答案，“你要记住，你是值得被爱的小斑比。”


    “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我要的不是年少的惊艳，不是后辈的仰慕，也不是吊桥效应里的依赖。我想要——”贺存轻轻地呼出口气，仿佛是在缓解把自己的心思剖白的尴尬。


    “你爱我，只是爱我。”


    鹿溪午怔住了，平时灵光的大脑和伶俐的舌头完全宕机，他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


    所幸及时响起的电话铃声救了他——


    是徐泽的。


    鹿溪午抓起手机，逃也似的接起电话：“呼……怎么了？老徐？”


    “你在哪儿？”徐泽的语气激动，没注意到鹿溪午此时的不同寻常，“我记得你周六没课是吧？”


    “没课……”


    “赶紧来俱乐部一趟！快！”徐泽催促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赶紧过来！”


    徐泽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他的态度令鹿溪午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什么？”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赶紧过来啊，我等你。”


    说完，徐泽哐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贺存平静地问，态度自然得好像刚才那个激情告白的人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徐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说了多半确实有什么大事发生。


    鹿溪午机械地说完前因后果，却看见贺存拿外套站起身来，掏出车钥匙说：“那我送你吧。”


    这时鹿溪午才如梦初醒般猛然摇头：“不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


    贺存没再坚持，体贴地给足了鹿溪午思考的时间：“那行，自己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鹿溪午点点头，半个身子已经跨出门时又转回来，盯着贺存的眼睛严肃地问：“谁是斑比？”


    贺存被鹿溪午的小表情逗笑了，拿出手机递到他的眼下：“小鹿，斑比。”


    鹿溪午就着贺存手机屏幕上斑比的图片，来自上个世纪的简约画风，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只小鹿开朗活泼的模样。


    鹿溪午紧蹙眉头，仔细端详了半晌，指着它不满：“和我哪儿像了？为什么要叫我斑比？”


    “怎么不像？”贺存举着手机图片跟鹿溪午对比，视线来回巡睃，最后拍板：“一样的，一样可爱。”


    鹿溪午：？